第21章 貳壹.再探民聲(下)
“方便倒也是方便的,我們已同房東交接妥當了,明日才交房。不過我們東西都已收走了,這地兒空落着,也沒甚可看的了,”老齊遲疑了一下,但還是點了點頭,“梁主任若只是想臨走前看看舊社,那當然是沒問題的,不過... ...”
“我還是希望您能快點離開這裏,他們可一直在尋您呢,”老齊面上滿是擔憂,“這地兒,可不大安全啊。”
民聲報社被關,陳老不是守夜人而是另一主任,失蹤的梁季青一直在被不知名組織尋找... ...梁季玄暗自記下諸多線索,他點了點頭,未敢暴露自己不是梁季青的事實。梁季青九月一日的事故與老齊女兒齊茹秋有着扯不開的關系,而這事實,萬杉是清楚的。他得拿梁季青的身份再套套話。
“老齊,我能不能同您借下萬杉,讓他陪我再看看這報社,”梁季玄面上浮出些悲色,“畢竟是四年心血,我不過是想再最後看他一眼罷了。留着萬杉,也好幫我守下門,通知通知情況。”
“哎,也好,”老齊嘆了口氣,他拍了把萬杉肩膀,“小子你好好照顧着梁主任,莫讓他出事啊。”
萬杉看了眼梁季玄,默默點了點頭。
“哎謝謝梁哥了,”待老齊趕着驢車走遠了,萬杉才忙着向梁季玄道謝,“您沒事兒可真是太好了,我提心吊膽沒睡好幾天了。秋妹這次可真是太過分了!”
“茹秋當時會推我下湖,我真的也是完全沒想到的,”梁季玄嘆息一聲,“她約我去了北海公園,說要同我談談... ...哎,我真的是萬萬沒有想到平日裏乖巧的小妹妹會... ...”人在情急之下編造的謊言總是同現實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他初在桂酒胡同見着梁季青那晚,梁季青同他說是在北海公園做采訪時為了救一個落進蓮花池的小姑娘才下的水。梁季玄大膽作了個揣測,下了個注,事實證明,他的猜測是正确的。
“唉,秋妹... ...”萬杉嘆了口氣,“她... ...哎,若白不是在八月末的□□裏受傷昏迷了嗎,她也是急迷暈了頭了... ...”
“受傷昏迷?!”梁季玄沒忍住,冷抽了口氣,驚叫出了聲。
“梁哥你怎麽啦?八月三十一號那天,我們可是親自把若白送回杜府的啊,”萬杉驚異看了他一眼,“哎,他當時不是為了救你才受的傷嗎,秋妹本就... ...哎,她本來私底下也有些喜歡若白,您可務必別怨她啊。”
“說起來,梁哥你躲起來也是件好事,八月末那次□□事兒鬧大了,我們仨遭了處分,民聲報社也沒能救回來,只得是暫行先關門安事了。”萬杉嘆了口氣,他慶幸地拍了拍梁季玄的肩,擡眼看着梁季玄的表情,卻不由得擔憂了起來,“梁哥您沒事兒吧?臉色很不好啊,是不是落水現在身體還沒好利索,還是得多休息啊。”
“那... ...若白現在醒過來了嗎?”梁季玄臉都駭白了,他強裝鎮定,扶着牆卻不自覺攥緊了拳頭。
“哎梁哥,您這幾天不在是不知道啊,”萬杉無奈搖了搖頭,“我們後頭又去杜府看過若白,若白他還擱床上躺着睡着呢,一直沒能醒過來。杜老爺子發了榜了呢,重金懸賞,中醫洋醫來了一堆,但這若白,是一直沒反應咯。”
“說來也是奇怪,據這些子醫生說啊,若白身體其實已經無大礙了,但就是醒不過來... ...”萬杉往前探了一步,不由得壓低了嗓音,“也有人傳言說是他被不幹淨的東西給招了魂了,回不了身。杜老爺子最近也開始找道士和尚了... ...”
“胡說八道!”梁季玄猛地拍了下牆面,“鬼怪神佛之說,都不過是糟粕亂象罷了,你一接受新科學教育的學生怎麽也跟着一起亂嚼舌根兒呢?”
梁季玄氣得直喘氣,額上直滾汗珠子。
萬杉被他駭住了,忙噤了聲,立在一邊不敢吭聲了。梁季玄扶着牆,直發抖,不是氣的,而是怕的。他見的,和哥哥同住的杜若白,到底是個什麽東西?他不禁打了個哆嗦。
梁季玄定了定神,往門裏走,他還是要再确定一下,陳老爺子,陳主任的死期,他着實不能相信‘見了鬼’這種事情。
幾間屋子通通落了鎖,沒了人氣兒,更顯空寂了。院子裏鋪了層燦金金的落葉毯子,進秋了,梧桐葉兒黃了,紛紛揚揚落了個蕭寂,給角落的石凳石椅都給穿了層黃裝。
杜鵑沒人照料,枯了葉兒只剩了些幹癟枝桠,頂上的葡萄架子也枯焦了葉,只見滿眼金黃,迷了人眼。“這兒,這兒的那些子白菊花呢?都搬走了嗎?”梁季玄随口提了一句,他至今能記着那天夜裏,皎潔月光下灼灼生輝的白菊花。
“梁哥你今兒怎麽啦,我們這兒就沒種過菊花啊?”萬杉一臉困惑不解,“當初我們來報社實習的時候,還是您告訴我們,您同陳老,天生同花兒有冤仇,摘了無數,枯了無數,到後來就再也沒種過嗎?就是這杜鵑,也是後來若白一路細心照料着才好容易活下來的。哎,他這昏迷沒幾天,沒想到這杜鵑也跟着枯死了。”
“哎... ...陳老爺子頭七... ...是什麽時候過的啊?”梁季玄問他。
“陳老爺子頭七,就在兩天前啊,您不在,報社又出了事,我們也只得是一切從簡,燒了些紙錢也就罷了,”萬杉面上滿是悲色,“二十八號那天,陳老爺子夜裏回家路上遇了難,他走得不明不白的,但我們心裏都清楚,這是給我們下的警告啊!”
“我們也是過分年輕氣盛了些,這才有了八三一那檔子事情,”萬杉又嘆了口氣,“若白出了事情,您也出了事情,陳老爺子這白事我們不敢大操大辦,門口牌子上連紙花都不敢挂,只得挂在這杜鵑花上頭。入殓的時候,我們給老爺子換的那身衫子,還是您之前送老爺子七十壽辰的禮物,他一直不舍得穿,倒是在這時候用上了。”
這一個個字砸了梁季玄幾記悶錘,他愣在原地,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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