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所有人的動作幾乎都在頃刻之間發生, 沈知晏漠然的抹去臉上沾染的鮮血,看着傀儡師死不瞑目的睜大了眼睛。
圖門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師傅在邵崈抽手後頹然倒地, 顫抖着指尖指向邵崈,“你——”
沈知晏皺着眉頭将邵崈拉了過來, 問:“怎麽回事?”
“剛才那個傀儡師突然竄過來,看樣子想對你不利,幸好邵崈及時出手。”任漫漫拍着胸脯松了一口氣,走過去摟着邵崈的肩膀說:“行啊你小老弟,不錯, 衷心護主,等我有時間給你做個牌挂脖子上。”
話越說越不對了。
沈知晏搖了搖頭, 轉身和圖門說:“這件事與你們無關,趕緊離開吧。”
圖門紅着一雙眼睛,抱着懷裏傀儡師的屍體不撒手, 兇狠的眼神打量着在場所有人,“我師父什麽都說了,你們為什麽還要殺了他?!”
“圖門,別說了。”阿斯利早就看出來, 這些人沒有存着讓他們活着離開的心思,“我們走, 把師傅帶回,好好安葬。”
“你們這是草菅人命!”圖門扯着嗓子喊道:“你們不得好死!”
“這位小兄弟, 說話要講道理吧。”任漫漫看不下去了, 上前辯駁, “是你師父先要對我家沈處長動手,你怎麽能不分青紅皂白的指責他?要是當時邵崈不出手,現在就是抱着我家沈處長跟你喊了你知道嗎?”
邵崈眉頭緊鎖,推開任漫漫說:“我抱着,你喊。”
任漫漫:“……”
就這種小事你都要跟我計較嗎?
“随便你。”任漫漫說:“大概意思就是這些,所以你現在到底是想幹嘛?”
任漫漫插着腰,一副老娘在此絕不允許爾等造次的樣子,“借此機會鬧事嗎?”
“我們走。”圖門強咽下怨憤,和阿斯利一起搭着屍體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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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漫漫見狀,嘆了口氣,忍不住感嘆,“唉,這都是什麽人啊,天天想着對我們沈處長下手,就不能幹點正常人該幹的事嗎?”
沈知晏微抿嘴角,沒有回答她,對顧铎說:“把地上的血跡都收拾一下吧。”
“弄好了之後,随我上山。”
“好。”
任漫漫努了努嘴,說:“沈處長,你說的那個山,是你從小學藝的地方嗎?”
“算是吧。”沈知晏回想着山上的記憶,學藝占了少數,大部分時間都在跟師兄弟打架,或者勸架,技藝術法都是靠天賦悟出來的。
“唉,要不是我沒有天賦,我也想參加龍蝦山高級天師學院。”任漫漫忍不住感慨,“我當年就差一點就能考上這所學院,後來就因為這一點,而錯過了,想想都可惜。”
沈知晏對學院的分數倒是沒有過多了解,只是聽任漫漫這種語氣,可能之間的分數差得很少,便好奇的問了一句,“差多少分?”
“差一點啊。”任漫漫說:“他們錄取分數線是305,我考了30.5,真是想想都可惜。”
沈知晏:“……”
據他所知。學院考試的試卷大部分都是很基礎的符咒認識和陣法之類的,任漫漫是怎麽憑借她的聰明才智考了這種分數,沈知晏猜不到。
但是他能感覺到,小老頭在看見這張試卷以後的臉色,絕對鐵青。
沈知晏問:“你考完試直接走了,還是在現場等成績出來?”
“當然是考完試就走了。”任漫漫說:“那天氣可熱了,誰會在那守着啊。”
沈知晏:“……”
“你該不會是入學考試第三批的學生吧?”
“诶你怎麽知道?”任漫漫一臉驚喜,“難不成當時給我判卷的是你?诶我去!咱倆也太有緣了。”
沈知晏淡淡的說:“不是我。”
“給你判卷的是我師父。”
任漫漫頓時興致缺缺,“哦。”
“那次考試之後,我師父再沒有自己判卷,都是師兄弟代勞。”沈知晏說:“判卷的時候,師傅氣暈過去了,幾個師弟輪番照顧才好不容易把人的魂給召回來。”
任漫漫:“?!!”
“你該不會是想說,被我氣的吧!”
“嗯哼。”
“……”
完了,惹禍了。
車開到山腳下,任漫漫拉着車門不肯下去,“沈處長啊,你都已經知道你師傅追殺我呢,怎麽還忍心讓我去?!我就在車裏等着你們好不好?我很乖,我不去,嗚嗚嗚!”
說到最後,幹脆假哭上了。
沈知晏不為所動。
“去,讓我師傅親眼看看你,要是認出來了,就讓他撒撒氣,沒認出來就算你逃過一劫。”沈知晏鐵面無私的朝着邵崈使了個眼色,他們倆一左一右的把任漫漫拉了下來。
任漫漫哭喊道:“我都沒見過他,他怎麽可能認出我!”
沈知晏瞥了她一眼,“那你怕什麽?”
任漫漫:“……?”
說的也是啊。
任漫漫突然覺得沈知晏說的有幾分道理。
想通了這一切,任漫漫站直了身子,“那放開我,我自己走。”
随後,抖了抖身上的外套,又是一個靓女上街了。
這個時間學校正在放假,學校裏的人并不多,三三兩兩的都是留下來打工不回去的。
沈知晏找上學校辦公室,敲了敲門,“師傅在嗎?”
裏面埋頭判卷的一位老師擡起頭,迎面撞進沈知晏的視線,當即眼前一亮,“師兄?!你回來了!”
沈知晏沒想到剛一回來就碰見熟人,“古語?你在這幹什麽呢?”
“判卷!”一提起判卷古語一臉土色,古語哀嚎道:“師兄我感覺我的青春都被歲月摩擦的不成樣子了。”
“沒事。”沈知晏說:“多摩擦幾次就習慣了。”
還以為賣慘能得到師兄的安慰的古語:“……”
古語說:“師兄,其他的師兄弟都跑出去捉鬼了,只剩下咱倆相依為命。”
“啊?”沈知晏一時沒反應過來,誰跟你相依為命。
随後,就聽古語說:“來吧師兄,左邊的卷子就交給你了。”
“……”沈知晏無奈道:“我來是找學生的,結果一進來門衛告訴我學生都放假了,這是怎麽回事?這個時間明明不是假期日。”
古語說:“他們上次交的卷子又把師傅氣暈了,師傅一氣之下就給他們放了長假,留在學校裏的都是有點天賦的,名義上是打工,實際上師傅打算教他們一些更深入的東西。”
“師兄,你要找什麽學生啊?”古語嫌棄道:“走的那些蠢笨如豬,你是不用多費心思了。”
“不是找智商,找的是……”沈知晏說着突然頓了一下,嘆了口氣說:“你在學校這段時間,有沒有發現有什麽人的魂魄有異?”
古語搖了搖頭說:“沒有。我們這邊入學都會檢測魂魄,因為魂魄有異的人經常會有一些突發情況,可能會影響到同班的學生上課,所以就索性不招這種學生入學。”
不過,在發現學生有異的時候後,都會告知家長,至于最後怎麽解決的,那就是他們要插手的了。
顧铎聞言,心下一顫,忍不住看向懷中的空昔,遲疑地問道:“這樣是不是找不到了?”
“還不一定。”沈知晏說:“挨個看看吧。”
如果有機會可以挨個看看的話。
沈知晏說:“古語,你把所有學生都召集起來,我看看他們誰身上帶有別人的魂魄。”
“別人的魂魄?”古語感覺有些疑惑,卻也知道人身上帶有別人魂魄這種事有多嚴重,連忙起身說:“我這就去。”
任漫漫見顧铎臉色發黑,很是不好看,不由得有點心疼這個人了,拍了怕他肩膀,安慰道:“你也別着急,既然那個傀儡師說了魂魄放在學校學生身上了,那遲早都能找到的。”
“謝謝。”
“跟我客氣什麽!”
古語出去用喇叭喊了兩聲,學生們都圍在了操場上,不明所以的看着講臺上的人。
既然把人召集起來,那肯定是要給所有人一個合理的原因,要不然學生哀聲載道的,教學也不好繼續下去。
反正是沈知晏叫人過來,他索性就說:“現在留在這的,都是我校精英,正巧趕上我師兄回來,讓他幫大家看看根骨,要是天賦出衆的,直接被他收為首徒也是有可能的。全看大家自己努力了!”
沈知晏:“???”
來這一趟什麽都沒幹呢怎麽就差點收了個徒弟。
不過,話都已經這麽說出去去了,他也沒辦法說不,幹脆就默認了。
而且能不能遇到天賦出衆的人也未可知。
古語說:“大家不要緊張,我家師兄很和善的,大家準備一下,按班級排好隊,一個一個進去。”
學生留下不多,但也有一百多個,一個一個檢查下來只怕太浪費時間,于是古語也一起進去幫忙,再加上邵崈時不時的幫個忙,進展還是很快的。
有個學生,一坐下就問道:“老師,你真的是古老師的師兄嗎?”
沈知晏笑着點了點頭,随手畫符點在他的眉心,之後就等着魂魄反應。
學生沒有半點不适,笑嘻嘻的問:“老師,你的法力是不是比老師高強?”
沈知晏對這種比較沒興趣,正打算冷處理,就聽古語說:“那是肯定的。沈師兄是我們這一輩最出衆的人才。”
沈知晏看了他一眼,“你倒慣喜歡誇我的。”
古語說:“我說的都是實話啊。”
邵崈默不作聲的坐在了兩人中間。
面無表情的把古語的臉推回去,“快點,別浪費時間。”
古語:“……”
這麽久沒見到師兄,我激動怎麽了?!
一圈查下來,一個有問題的學生都沒有,通俗點,就是原裝的,沒有經過改動的。
自然也不會有魂魄挂在上面。
那就奇怪了……
該不會傀儡師騙他的吧?
可是當時那種情況,傀儡師明顯就是認慫了不是嗎。
沈知晏一時之間有些拿不定主意。
沈知晏說:“讓學生們都散了吧。”
古語見沈知晏神色不對,也沉下心思,“沒找到嗎?”
“都很正常。”沈知晏捏了捏眉心,前所未有的頭痛,好不容易有了轉機的事,現在又陷入這種沒有半點解決途徑的地步,實在是讓人心煩。
顧铎把空昔哄睡了以後從休息間出來,問:“空昔自己可以感覺到自己魂魄所在嗎?”
“不能。”沈知晏說:“之前他是受到刺激下意識的追逐,我們不能用那種辦法刺激他,不然根本不用等找魂魄,空昔直接就魂飛魄散了。”
再說了,如果空昔現在還能感覺到自己魂魄所在的話,肯定直接跑過去了,那還可能安安穩穩的在裏面睡覺。
沈知晏見時間不早了,便打算先去吃個飯再說別的,結果起身的時候看了一眼人數,發現在這的人有些不對,“漫漫呢?”
邵崈說:“不知道,剛才還看見她了。”
沈知晏眉頭緊鎖,“又跑哪去了?”
還沒等沈知晏出去找人,就看見任漫漫突然從休息室裏跑出來,喊道:“不好了,空昔跳窗戶跑了!”
“什麽?!”顧铎大驚失色,當即站起來跑到休息室。
沈知晏也跟了進去,“怎麽回事?”
“我也不知道,剛才進來的時候就見空昔躺在那睡覺,我見他安安靜靜的就想走了,結果空昔突然睜開了眼睛,我還想着可能是醒了,想跟他說幾句話,但是沒等到我開口,空昔二話不說掀開被子從窗戶上跳了出去!”
“我爬窗戶看人就沒影了,便趕緊回來找你們。”
任漫漫也很緊張,緊張的手心都出汗了,看向休息室的時候也有些惴惴不安。
古語倒是沒那麽擔心,這是一樓,再怎麽跳,也是很難斷胳膊斷腿的,可是看任漫漫的樣子,倒是讓古語很奇怪,“你很緊張?”
“廢話,我當然緊張了!”任漫漫心虛的不行,“剛被顧铎誇了,轉眼把人家愛人弄丢了,是你你不心虛嗎?”
古語聞言撓了撓頭,确實,有那麽一點點的小心虛。
不大。
但是喪良心。
沈知晏從裏面出來拿東西,就看見兩人還在這聊天,當即上去一人一個蓋帽,“還不快點去找人!?”
任漫漫被打了,差掉飙淚,昂頭喊道:“是!”
古語皮實,都被打慣了,拉着任漫漫就說:“走了走了。”
窗戶外面是草地,空昔跑過去留下一串明顯雜草被踩斷的痕跡,顧铎一路順着這個錄像往前追,空昔跑的并不快,在顧铎追上來的時候他還左顧右盼的看着什麽,等發現有人在他身後,連忙繼續往前跑。
“空昔!停下空昔!”顧铎在後面看着空昔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前跑,身子都站不穩了卻還一直悶頭跑,整顆心都提起來了,“太危險了!空昔你快回來!聽話!”
空昔充耳不聞,甚至跑得更快,結果一腳踩空,“啊!”
顧铎見狀,直接飛身撲過去,艱難的抓住了空昔的手。
顧铎一手扣着土地,一手拉着空昔,“空昔!別動,別掙紮,我拉你上來!”
空昔看向顧铎的眼神很是惶恐害怕,此刻更是不斷掙紮着要脫離顧铎的掌控,顧铎見狀,索性廢話也不多說,一股勁就想拉着他上來。
但是,這裏的地形本就有些向下,空昔落下的地方又是懸空待着,他沒辦法使上力氣,每次想站起來的時候,都因為空昔的掙紮而不得不重新趴回去。
就在顧铎堅持不住,即将和空昔一氣滑落的時候,從旁邊優哉游哉的走過來一個小老頭,“年輕人,才多大歲數就在這學偶像劇橋段?”
調侃的話說着,手上救人的動作也沒耽誤,小老頭幹脆利落的拉着顧铎的肩膀,連顧铎帶空昔,直接被他一手提了起來。
“以後別在這玩,玩出事來還得要我負責。”小老頭摸了摸自己幹癟的口袋,忍不住嘆息,唉,沒錢負責。
沈知晏追上來的時候,就見小老頭和顧铎談心,不免有些詫異,“師傅?你怎麽在這?”
“這裏是我的學校,我怎麽不能在這了?!”看見許久未見的徒弟,小老頭翻了個白眼,“倒是你,我都多久沒見到你了,你眼裏還有我這個師傅嗎!?”
沈知晏讪笑着沒有答話,邵崈倒是幫忙辯解了一句:“太矮看不見。”
小老頭:“……”
氣得我呦。
差點沒當場去世。
“啧!”沈知晏扭頭瞪了他一眼,轉而問:“師傅你知道學院裏的學生有什麽行為異常的嗎?”
小老頭搖了搖頭,“沒有。我又不關注這個。”
古語大老遠就看見沈知晏和小老頭說話,當即甩着膀子跑了過來,邊跑還邊喊:“師傅!你讓我一個人判卷,你跑到山上逍遙?!!!”
“這是人幹的事嗎?!!”
“我可是你親徒弟啊!!!”
“你怎麽忍心這麽對我?!”
小老頭淡淡的瞥了一眼自己的傻徒弟,說:“再墨跡,逐出師門。”
“出就出!”
“逐出師門你也是我挂名聘請的老師,那也得判卷。”小老頭摸着胡子,笑眯眯的彎起眼睛,像是一個小狐貍。
古語:“……”
古語站在小老頭面前,端起腔調,說:“師傅,您說什麽傻話呢,我做您徒弟這麽長時間了,怎麽可能會因為這點小事而不當您的徒弟了呢。”
小老頭點了點頭,“嗯,言之有理。”
衆人:“……”
沈知晏深覺丢人,不參與這場辯論。
不過,關于空昔的事,還是得詢問一下小老頭,“師傅,空昔的魂魄缺失,我找到那個帶走空昔魂魄的人,他說空昔的魂魄放在山上某個學生的身上,而且空昔逃跑當天也是往山上的方向來,可是我找了一圈,所有學生身上都沒有問題,師傅您怎麽看?”
“我怎麽看?我看這事很簡單。”
“怎麽說?”
小老頭說:“我之前發現一個孩子魂魄異常,就讓他回去休養了,你想找,我直接把地址給你就是了。”
“真的?!”顧铎當即站起來,恨不得把小老頭抱起來,“那個學生在哪?”
“就在市裏,不過……他家裏好像挺有錢的,有權有勢這方面我倒是不清楚,你們去的時候別太張揚,悄悄的拿了魂魄就走,別浪費時間。”
小老頭把那個地址按照記憶裏的寫了出來,交給沈知晏,還不忘叮囑,“拿了魂魄就走,別耽擱。”
沈知晏自然把小老頭的話放在心上,“好。”
不過……沈知晏又問:“師傅要是擔心,不如跟我們一起去?”
小老頭楞了一下,随後十分緩慢的将手抵在了自己的腦門上,然後開始叫嚷,“诶呀呀,腦袋疼,腦袋疼,疼得睜不開眼睛了,诶呀啊,不行了,我得趕緊回去休息了,唉,老了老了。”
說完,一點都不遲疑,扭頭就走,走了一半悄咪咪的回頭看,見他們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不免些不好意思,拎起褲腿嗷嗷跑。
沈知晏:“……”
“咳,我們走吧。”走的時候,沈知晏反手按住想趁亂跟他們一起走的古語,“你繼續判卷子去吧師弟,師兄相信你可以。”
古語:“……”
我感覺我不行呢。
最後,古語還是在師兄堅定的目光之中選擇了妥協,委屈巴巴的回去判卷子。
輾轉兩個位置,剛才空昔又突然暴揍,眼看着情況越來越惡劣,沈知晏催促道:“開快點,半小時之內趕到。”
前面開車的任漫漫直接一腳油門踩到底,“好!”
一路上不知道闖了多少紅燈,停車的時候任漫漫心疼的摸了一把駕駛證,太慘了。
下車之後,沈知晏看着眼前的景象都不免驚了一下,“這裏就是師傅說的非富即貴那個學生的家裏?”
這裏的條件,未免太破了。
破爛的屋子裏面不知道住了多少個人,從窗戶看見去躺了一片,擁擠的都沒有下腳的地方。
沈知晏上前敲了敲門,敲門的時候他動作都不敢太大,生怕一個不小心把門板卸下來,“請問,趙源安在嗎?”
過了一會,屋內緩緩走出來一個身材矮小的孩子,怯生生的問:“您,找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