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醫院
我醒了。
我不記得我當初走的時候摘過一只梨,可我又想,如果不這樣做的話,我應該會永遠醒不過來,大概會死在那個院子裏,連靈魂都被困住,逃不出,滅不掉。
嗯,夢裏的自己好像比從前的自己聰明。
天花板簡單潔白,我盯着想找到一網蛛絲,可惜什麽也沒有。
門外和夢裏一樣嘈雜,卻沒有讓我煩,因為我認出其中一個是杜庭微,剛剛夢見別人的哥哥,醒來就遇到自己的哥哥,真好命啊。
真好命啊,夏燭深。
他似乎在和一個女人說話,女人聲音很溫柔,我有點緊張,為了聽清些,專門閉上眼睛,把感官的技能全放在耳朵上。
“庭兒,跟媽媽回去好不好?”我安下心來,是媽媽啊,哎不對,媽媽啊!回去?這可不妙,比女朋友還不妙。
“媽媽沒讓你争沒讓你搶,只是讓你回去做你該做的,有這麽難嗎?”“我說了我沒興趣。”
我安下心,那就好,我也沒興趣。
“你上學的時候一直說沒興趣沒興趣,媽媽逼過你嗎?你做什麽媽媽攔過你,可庭兒你現在都多大了,玩也該玩夠了吧,爸爸媽媽年紀大了,你爸爸又身體不好,日日操勞已經疲憊,你從現在開始學着經營公司都遲了,你還想推到什麽時候?”哇,還想體驗一下這種不好好玩耍就要回去繼承家業的感覺。
“我說過了我沒興趣,爸爸身體不好你讓杜風池接啊,他不是一直學這個嗎?”“你又不是不知道...”女人聲音突然升高,被杜庭微警示後又降下來,壓着嗓子到:“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什麽樣子,他怎麽繼承家業?”奧,想起來了,他的哥哥,金葉榆八卦過,很病态,據說長得像吊死鬼一樣,臉色常年發白,總是怕杜庭微會搶走他的什麽,神經兮兮的,一邊說弟弟你為什麽不肯理哥哥,一邊又跪求杜庭微給他一條生路。
“庭兒,媽媽從來沒有起過把他的東西據為己有的想法,媽媽只想讓你做好你自己的那部分,媽媽是你爸爸原配去世了五年後明媒正娶娶進來的,我們真心相愛,你是他堂堂正正的兒子,你到底為什麽不肯待在家裏?”她做賊一樣悄悄問:“你,你跟媽媽說實話,你是不是讨厭你哥哥?”這不是很明顯嗎?是個人都喜歡不起來吧。
“想哪裏去了,我就是不想跟他一起待着,我有我自己的事業,能養活我自己,你和爸吃穿無憂,他想要什麽給他便是,是欣欣向榮還是一落千丈讓他自己折騰就是了。”
“杜庭微!”杜庭微這話我聽着都氣,別說他媽了,果然炸了。
“你爸爸現在的一切都是他在酒桌上一杯一杯喝成胃潰瘍喝出來的!你以為是大風刮來的嗎?他白手起家走到今天這一步有多不容易,別人不懂,我做的秘書看的清清楚楚,你怎麽敢拿他的心血這般無謂地糟蹋,你,你這個不孝子!”我咧嘴一笑,難兄難弟,全是不肖子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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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天就給我回去,我以前是對你太好了,讓你生出這般荒唐的想法來!”門外像是拉扯起來,有護士提示安靜,才沒有了動作。
“我在外邊有事。”
“你一個無業游民能有什麽事,你是擔心你表哥嗎?他有房子有事業,收入穩定人又老實,想要女朋友的話媽媽也可以介紹,你有什麽擔心的?”我搖搖頭,義媽,望你千萬不要有這樣的想法。
“媽媽不會放任他不管,以後他結婚生子媽媽都會替他辦到,等我去世了我名下的財産也會全部給他,這樣還不行嗎?我跟自己的妹妹都不親,你到底什麽時候跟他這麽要好了?”金葉榆的媽媽和杜庭微的媽媽雖然為同胞姐妹,可三歲時父母離異,姐姐跟了去了城市打拼的爸爸,妹妹跟着在鄉村再嫁的媽媽,兩個人的後代也被城鄉二元化隔開。
金葉榆和杜庭微的外公外婆當年離婚鬧得很不愉快,所以兩人的母親也沒辦法見到另一位親人,慢慢的就淡了,直到金葉榆出生,他的外公病危,年輕的悔恨湧上心頭,才給小女兒留了一套房。
結果金葉榆母親因為長期聽母親念叨父親的種種不是,骨氣又高,堅決不要這套房,姐姐沒辦法暫且歸到自己名下,直到金葉榆跟家裏決裂來到北京,金母實在心疼兒子,求助姐姐将房子以外公贈與的名義給他,于是才有了一窮二白卻坐擁二環一套房的金葉榆。
這段往事我聽金葉榆說過,作家講起故事來說的動聲動色,我一個不愛聽陳年往事舊芝麻爛谷子的人都耐着性子聽了半晚上。
所以我也想知道,杜庭微到底為什麽會跟幾十年不見的表兄要好。
“一般。”
“一般?一般你一個住三百平複式都嫌擠的人跑去擠一百二的小樓房,杜庭微,你多嬌氣媽媽不是不知道,小時候樹葉砸頭上你都要讓你爸纏上紗布給你呼呼的。”
媽呀,我想象了一下把頭包成粽子的杜庭微嘟着嘴說痛痛,我呼吸都停止了,什麽啊,這是酷哥該幹的事嗎?不該是玻璃劃破手都冷酷說着無礙,然後去洗澡的樣子嗎?“媽...”啧,不知道是不是心裏暗示,我覺得這一聲媽有那味了。
大概母親也想起兒子小時玲珑可愛的樣子軟了心了,柔聲道:“你表哥給你灌什麽迷魂湯了,一年前說要搬出去,後來又不搬了。”
嗯?搬出去?一年前?那不是我搬來的時候嗎?杜庭微沉聲半天,才道:“灌湯的不是他。”
他媽和我都震驚了。
“是另外一個。”
我和他媽都雷焦了,不過雷點不同。
“你居然跟兩個人擠在一百二十平米的房子裏,到底是誰這麽大的本事?”他媽吸了口冷氣,我心裏已經是冰碴。
“你,你該不會,該不會在你那裏,跟女孩子同居了吧?”哎,媽媽你搞錯了,我可不是女孩子。
杜庭微幫我發聲,“是男孩子。”
他媽媽驚到失聲,好久才緩過來。
“庭,庭兒,你,說的同居,是,是媽媽想的那個樣子嗎?”老母親問的小心翼翼,我聽得天雷滾滾。
“是。”
我差點從床上摔下去,他媽也該扶着牆了,什麽叫是,太誤導了吧,怎麽就同居,啊,不就睡他上面了嗎?不就趴他身上時雞兒硬邦邦了嗎?我靠,我後知後覺,千萬別是我想的那樣哈。
“你的意思,你,你喜歡...”老母親緩了一口氣才繼續,“你喜歡,男的?”“有問題嗎?”我靠,官方蓋章是gay啊。
母親被吓到聲音顫抖,“那你喜歡的,喜歡的那個,男孩子,是....”杜庭微的口氣酷到好像在說自己喜歡吃的口香糖牌子。
“你追到這裏來,不是猜到了嗎?”不不不不,我瘋狂搖頭,哥你別說了,這事我們還是私聊吧。
他語氣莊重,像将女朋友介紹給家長。
“我喜歡的那位,在裏邊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