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毛榕媽去年來過一次,所以對周邊環境比較了解,放下東西顧不上休息就要出去買蔬菜,毛榕要跟她一起去,她把他按在沙發上:“你乖乖坐着,發情期別出去亂跑。”
門剛剛關上,毛榕就噌地跳起來,跑進卧室打開櫃門,餘抒成正以一個非常憋屈的姿勢坐在裏面,無處安放的長腿蜷曲着,手抓着挂衣杆保持平衡。
“快快快,我媽去買菜了,你趕緊走,記得走小區西門出去,不要跟我媽撞上。”毛榕把人拽出來,不由分說往外推。
餘抒成慢吞吞地挪:“伯母來了我為什麽要走……啊腿麻了,走不了路。”
毛榕心急火燎:“別給我裝!快走快走!”
餘抒成被他一腳踹到門口,心想剛才不該有所保留的,就該把這只傻貓草得下床的力氣都沒有。
打開門,門口站着一個人。
毛榕媽沒走,抱着胳膊看兩個呆住的孩子,有種“一切都逃不過我眼睛”的從容。
毛榕喊了聲“媽”,身體猛地抖了一下,又開始打嗝了。
餘抒成還算淡定,拎着還沒來得及穿上的鞋,擠出笑容道:“伯母,首都歡迎您!”
毛榕媽端坐在椅子上,兩個做錯事的年輕人垂着腦袋站在跟前。
“媽,你怎麽知道……”毛榕還是沒忍住開口問。
毛榕媽冷哼一聲:“你當我是你爸啊,聞不出滿屋子的信息素味兒?”
毛榕羞憤欲死,虧他還自作聰明地把窗戶都打開通風,以為流動的空氣能掩飾一切。
“我,那個……我和他……不是……”毛榕語無倫次地解釋。
“不是什麽?”毛榕媽臉色更差了。別看她平時溫柔和氣,真發起火來氣勢極強,誰都不敢在她面前亂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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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抒成上前一步:“榕榕發情期,我來幫他。”
毛榕媽:“幫他?”
毛榕也上前一步:“是我喊他來幫我的。”
毛榕媽看看自己兒子,又看看兒子護着的小alpha,一拍桌子道:“你們倆到底在搞什麽?”
毛榕肩膀一縮,眼淚開始在眼眶裏打轉。他還沒被媽媽這樣兇過,當年私自改志願去學造型設計這麽大的事兒,媽媽也沒跟他拉過臉,反而責怪自己平時和他疏于溝通。從小到大,媽媽一直都是無腦疼他的。
餘抒成以為毛榕媽要動手,忙把毛榕拽到身後:“伯母,榕榕沒做錯什麽,您有什麽氣沖我來。”
毛榕媽确實有氣,但是禮儀教養告訴她不能沖外人撒。她請餘抒成出去,說這是他們自己家的事,餘抒成不敢違抗長輩,确認她不會動手打毛榕,才一步三回頭地出門。
毛榕已經哭了,眼淚吧嗒吧嗒往地上掉,跟小時候鬧着要出去玩,爹媽不同意的時候一個可憐樣。
那時候媽媽總會柔聲細氣地對他說:“榕榕,你是omega,不能像那些孩子那樣出去到處野。”
他不懂事那會兒以為“omega”與“不能出去玩”是一條正常的因果關系,等到年齡漸漸大了,尤其到了叛逆期,他才開始明白人類生而不公,他束手束腳地長這麽大,他不能跟別人一樣活得潇灑恣意,也因為他是一個omega。
omega是所有事情的因,甚至可以決定他的人生方向。
連他這麽愛哭,都與omega天生的弱質敏感有關,他知道哭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可是不哭他更難受。
毛榕媽也哭了,先是默默抹眼淚,然後幹脆抱着兒子,母子倆抱頭痛哭。
哭完舒服了,毛榕才傻乎乎地問母親:“媽你哭什麽啊。”
毛榕媽錘了一下他肩膀:“你個瓜娃子。”
毛榕瞪着紅通通的眼睛:“???”
“那死小子都不标記你,你還讓他白嫖?”
“白……嫖?”毛榕被這個赤裸的詞彙震驚了。
“別以為拿發情期當借口我就不知道他的目的。”毛榕媽氣哼哼,“不談戀愛不标記只上床,不是白嫖是什麽?現在的年輕alpha,一個賽一個的混蛋!”
毛榕愣了好半天才明白母親誤會了什麽,磕磕巴巴解釋半天,告訴母親是自己不願意和餘抒成談戀愛也不願意給他标記。
母親抹了一把眼角還沒幹的淚,詫異程度不亞于餘抒成第一次上門。
她擡手摸了摸毛榕的額頭:“兒子你燒糊塗啦?”
毛榕:“啊?我沒發燒。”
“被标記的omega可以直接要求标記方履行婚姻,這是法律規定。”
毛榕垂頭:“我知道啊,可是我不想拿這個來要挾他,他……他還那麽年輕。”
毛榕媽終于搞明白了,過年的時候毛榕跟他們倆坦白說他和餘抒成不是情侶關系,她還偷偷猜測是不是餘抒成年紀太小,收不住心,做了什麽讓毛榕不開心的事情。
搞了半天原來是自己兒子別扭,把人家往外推。
趕緊把人叫回來。
一開門,餘抒成正從電梯下來往這邊走,手上拎着幾個塑料袋:“伯母,您看看這些蔬菜行不行,我還多買了條魚,榕榕喜歡吃。”
兩代人一起開開心心做午飯。
毛榕看着自己媽媽和餘抒成在廚房裏有說有笑,心裏有點吃味,進去好幾次試圖把餘抒成擠出去,每次都被媽媽揮着鍋鏟往外趕:“出去出去,廚房太小轉不開身。”
毛榕撅着嘴去看電視。
毛榕媽教餘抒成洗菜,自己邊切菜邊說:“我這個兒子啊,雖比不上你們富貴人家,但是從小也是捧在手心裏養大的,興許是我和他爸對他保護過度,以至于他在感情上特別單純。”
餘抒成說:“他這樣很好,很招人喜歡。”
毛榕媽:“你也喜歡嗎?”
餘抒成唇角上揚:“當然,喜歡得快不行了。”
毛榕媽聽到答案很滿意,把洗幹淨的魚放在案板上,眯起眼睛,一刀幹脆利落地把魚頭和魚身劈開,意味深長道:“咱們毛家啊,只歡迎長情專一的孩子。”
餘抒成看到那條魚翻着眼睛的慘狀,心髒不由得抖了三抖,心想不知道他的寶貝兒做飯時是不是也這樣,這反差也忒吓人了。
三人坐下吃飯,毛榕媽給兒子盛一碗鹽都沒放的養身雞湯,給兒婿盛一碗鮮美的魚湯。
毛榕咬着勺子盯着餘抒成跟前的碗挪不開眼,餘抒成想跟他換,毛榕媽一個眼刀飛過來:“先把雞湯喝了。”
毛榕苦着臉一小口一小口地喝,餘抒成趁毛榕媽去廚房盛飯,小聲在他耳邊說:“別着急,晚上有大魚給你吃。”
毛榕領會到“大魚”指的是什麽,臉立馬漲得通紅,毛榕媽回來問他怎麽了,他推說雞湯太燙,用腳後跟在桌子底下狂碾餘抒成的腳背。
吃完飯,毛榕再次趕餘抒成走:“你下午不是有活動嗎,快走快走。”
餘抒成掏手機撥電話:“伯母好不容易來一趟,我請個假。”
“別別別,”毛榕媽不同意,“工作不能耽誤,你去吧,收工了就過來,伯母給你做好吃的。”
餘抒成高興應下,走到門口又返回來:“兩位下午沒別的事吧?不如跟我去錄影棚半日游?”
餘抒成親自開車,一直開到舞臺後門口。
毛榕作為化妝師來過這裏好幾次,每次都是拎着沉重的化妝箱從大門口走上很長一段路,到舞臺跟前還要從外面繞一大圈到後臺入口,像這樣兩手空空地下車就進後臺還是頭一回。
毛榕媽更新鮮,拿着手機到處拍,看見人形立牌和海報也要上去合個影,毛榕由化妝師改行做攝影師,一路拍到休息室才消停。
毛榕媽要發朋友圈,毛榕好人做到底,幫她選幾張好看的出來美白加濾鏡,P着P着,眼神就不由自主地往旁邊在跟舞臺導演溝通細節的某大明星身上轉悠,趁周圍沒人注意,偷偷用手機鏡頭對準他,咔嚓咔嚓拍了好幾張。
過了一會兒,助理妹子帶着今天的演出服進來,看見毛榕還以為他是餘抒成請來的化妝的,跟他交代了今天舞臺妝面要求,毛榕正好無事可做,幹脆撸起袖子攬了這活兒。
至于旁邊這個中年女人是誰,女助理一頭霧水,餘抒成平時喜靜,跟親戚朋友都甚少來往,這還是第一次帶人到後臺來。
餘抒成努力擡臉方便毛榕上妝,恨不得把臉送到他手上似的,邊配合邊介紹道:“這位是我岳母,待會的演出給他們倆弄兩個靠前的位置。”
女助理目瞪口呆,啥也沒敢多問,匆匆帶上門出去了。
演出是錄播,臺下座無虛席。
毛榕和媽媽被領到最前排正對舞臺中央的位置,後座有兩個小姑娘問他們倆是不是來看餘抒成的,毛榕媽說是啊,小姑娘們以為找到組織,興奮得不行,叽叽喳喳不停地跟他們說話,還給他們一人拿了一個手幅,說是自己在網上定做的。
毛榕拿過來一看——餘抒成正面up我[心]
……這誰好意思舉啊!
最後還是舉了。
餘抒成這個騷alpha完全不知收斂,從上臺開始目光就沒從他身上移開過,對着他又是抛媚眼又是脫外套小露香肩,毛榕感覺攝像頭都轉過來拍他好幾次了,只能拿手幅擋着臉,盡量降低存在感。
可是耳朵擋不住,餘抒成慵懶華麗的聲線在封閉的場地裏盤旋、放大,如流水般緩緩淌入耳中。
“我用七秒的記憶反複愛你,
如果距離隔了海水與空氣,
願躍出海面千裏,
以吻相遇。”
毛榕聽到這裏,忍不住探出腦袋往臺上看,只見餘抒成把手指放在唇邊碰了一下,然後沖臺下比了個心,放慢節奏吟唱最後幾句。
“如果你願意相信我的甘願,
陷我此生的等候,
一步一步,
帶你墜入溫柔。”
每個婉轉的音符間都藏着細膩缱绻的隐忍和深情。
餘抒成燦若星辰的一雙眼睛緊緊盯着觀衆席前排正中央的位置,最後一個音符随着鋼琴伴奏漸弱收尾,他嘴唇貼着話筒,輕輕“喵~”了一聲。
毛榕感覺心口最軟的地方像被濕漉漉的魚尾巴輕輕掃了一下,引來過電般的酥麻。
在後排幾個姑娘近乎癫狂的嚎叫中,他的身體也随着現場炸裂沸騰的歡呼聲戰栗起來。
毛榕咽了口唾沫,擡高手幅擋住視線,心想糟糕糟糕,不該來的,也不該給他用桃紅色眼影,alpha發起情來比omega可怕多了……
他現在真的想躺平讓某人正面up了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