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不得不說,皇貴妃對姚園還不錯,今天送上一匣子首飾,明天端上一桌子糕點,丫頭太監們也派了四五個,不知道的還以為西偏殿來了一個小主子呢!只有姚園自己明白,她們是在做給別人看,尤其是做給範玮琛看,十六,就是十公主大喜的日子,她們不想範玮琛心有怨言,節外生枝。
宮中半個月,人間已千年,即便是要到了團圓佳節,也抵不住內心的孤寂與不甘。漫長的日子中,十六來了。一大早,鈡粹宮人來人往,宮女太監來來回回,腳不沾地地準備着各項事宜,各宮嫔妃絡繹不絕地來道喜幫忙,太後更是親來觀賞新娘上妝,連一向色令智昏的皇帝也來問候了一兩句。鳳冠霞帔,明珠釵钿,世間最精華的珍寶集于一身,塑造了一位明豔天下的新娘。
一路吹吹打打,花轎沿着曲平城繞了一圈,送往了将軍府。
貴賓滿座,美酒千觞,範玮琛手執琥珀杯一一地敬着客人,上到三公九卿,下到五品知州,不管什麽人,只要來到現場的,都一一奉陪三杯。一輪下來,搖搖晃晃,早已沒了站相。人們不禁唏噓,新驸馬尚公主,千杯不醉。
正當觞觥交錯,酒濃情切之時,一個年輕人怒氣沖沖地闖了進來,二話不說,照着範玮琛的臉就是重重的一拳。賓客大驚,反應過來時,只見範玮琛早已被打倒在地,鼻血泗流,臉青鼻腫。
管家領着一群仆人匆忙趕來,在賓客的襄助下才勉強拉住了打得紅眼的年輕人。
範玮琛蹒跚地站起來,醒目血紅,大喝一聲:“讓她打,讓她打,打死我才好!打,狠狠的打!”
衆人不明所以,愣在當場,不知怎麽辦才好。年輕人聽了更激動了,粗口大開:“老子打死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你他媽的,良心被狗給吃了。前一刻還信誓旦旦地娶園園,他媽的,下一刻就娶了公主。你忘了,是誰給你翻得的案?是誰在戰場上照顧你?呸,攀附權貴,園園當初瞎了眼才會看上你。”
年輕人罵的正起勁,範玮琛突然狂笑起來:“罵得好!接着罵!我就是攀附權貴,我喜歡榮華富貴。園園當初就是沒看清楚我是頭豺狼才相信了我……哈哈……哈哈哈……”
“你,畜生!無恥!”
在座的權貴也不喝酒了,一個個看起了熱鬧,眼看又要打起來了,才裝模作樣的勸了兩句。直到兩人越說越激烈,所說話語傷及到公主,皇貴妃之弟趙臻才惱了:“放肆,韓喆,你一介商人,擅闖将軍府本就犯了重罪,而今更是誣蔑驸馬,冒犯皇室,更是罪加一等,拉下去,關進刑部大牢,等候處置。”
年輕人潑了性命,毫無懼色:“我說的是事實,有臉做下虧心事,還怕別人說嗎?公主也是個不長眼的,今天她能為了榮華富貴抛棄前妻,誰知道來日,會不會扔了公主,找上其他女人。”
“住口!”趙臻氣得不輕,“一群酒囊飯袋,還不快拉下去。”
奴仆見此,那裏還敢耽擱,五個壯實的家丁一起上去,把年輕人摁倒在地。範玮琛清醒了一些:“放了她!”
“驸馬,你醉了,帶下去!”趙臻氣的臉紅脖子粗。
範玮琛一意孤行:“是我酒後無德,明天自會向聖上和太後請罪,這和韓喆沒有絲毫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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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言亂語!辱罵皇家是死罪!”趙臻不肯相讓。
範玮琛也惱了,臉一沉:“那就請趙大人将範某賜死吧!”
“你……不可理喻,自己向聖上交代吧!”
衆人見趙臻走了,熱鬧也看完了,自知不便久留,也紛紛離開了。
家丁你看我,我看你,不知如何做。範玮琛怒吼:“還不快滾出去!”
年輕人從地上站起來,拍拍手,恨意難消,輕蔑地白了範玮琛一眼:“別以為這樣就能彌補你的良心債,我不糊感激你的。”
“我沒有讓你感激。我和你一樣,都是負心人,說好了相守一生,到頭來卻是自毀諾言。”範玮琛熱淚滾滾,聲音哽咽。
年輕人也是一臉慚愧,自責不已,喃喃自語:“是啊!我何止負心,更是無情無義。比起你,我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園園等了我三年,從死亡邊上把我拉了回來。園園對我情深意重,我何嘗不是負了她,又有什麽資格來指責你。其實,最該打的是我自己。”
“哈哈……”範玮琛大笑,“我們都是一樣的人。你為了舊愛舍棄姚園,我為了權利辜負了她,我們都該死。”
“你明知道該死,為什麽還這樣做?”年輕人氣惱地質問範玮琛,“你知道我多麽希望園園能幸福嗎?自從選擇了扈雨桐,我的心每一刻都被自責,內疚占據着。我明知園園在太一峽谷,卻不敢打聽她的消息,我沒臉問。你知道園園是多好的女孩嗎?我和陳曉分手後,曾一度沉浸在痛苦之中,甚至還染上了煙瘾和酒瘾,公司開除了我,父母看見我就打。在我孤立無助的時候,是園園任勞任怨地陪在我身邊,一點點軟化了我的心,将我從低迷的生活中拯救了出來。為了我,她白天工作,晚上還要照顧我,有時候她找不到我就一家一家的找,徹夜不眠。那段時間,她瘦的只剩下骨頭。我好後,她累的在醫院躺了半個月,差點得了心髒病。我曾發誓,一輩子都要對她好,但是我卻失言了,不但失言,還傷了她。直到她接受了你,我雖然害怕你傷害她,但是心裏存着僥幸,覺得她終于找到了幸福,我的心也可以少難受些。誰知道你又?我不知道,經你我一次次的傷害,園園以後還有沒有面對感情的勇氣,我怕她再也不肯接受其他人了……心如死灰的滋味,我嘗過,難受的很……”
範玮琛心大痛,萬千柔腸絞在一起,淚水洶湧而下:“園園,對不起,園園……”
深夜的鈡粹宮褪去了漫天繁華,留下蒼苔清冷。寒風吹透紗窗,滿室冰寒,屋內之人對窗悵惘,淚灑蒼苔。姚園什麽也不想想,什麽也不想做,只想一個人靜靜地坐着,不管白天黑夜,不管露冷風寒。她不想哭,也哭不出來,從小她就是個不愛哭的人。求學路上,她一直名列前茅,不曾說過一個苦字;工作後,一直很出色,也不曾說過一個累字;感情上,曲折坎坷,也沒有掉過一滴淚。唯有沙場那次,當範玮琛渾身是血地站在她面前,哀求她離開的時候,她哭了為範玮琛的生死不明而哭,為臨危之際,她對自己的拼死相護而哭。正是那一刻,姚園才将一顆心完完整整地交給了範玮琛。所以,她會吃醋,會力拼在一起。可當範玮琛自動放棄她的時候,她的心反而不那麽痛了,眼裏一點淚水也擠不出來,只覺得整個心都空了。
忽然,姚園俊美一皺,側耳傾聽起來,隐隐約約,一個音符破空而來,好似穿透萬水千山,只為傳達無限的緬懷。斷斷續續,若悲若喜,若即若離,好像傾訴衷腸,又像遠山召喚,一絲絲傳入耳中,一分分刻在心上。
姚園心一顫,這不是虎嶺山那夜範玮琛吹的曲子嗎?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怎麽會出現在鈡粹宮呢?回想慈安宮的一幕幕,心不由自主的軟了下來,其實也怨不得範玮琛,那種情形下能堅持到如此地步,也算是盡心了。想必是她一時難以放下吧?畢竟這段感情裏,她也是真情實意,怎奈敵不過皇權,敵不過心頭的那道坎。無論如何,終是放了手,從此無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