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第7章

餘尋說了那句話後也确實和之前不太一樣，會常常約十一出去，他們見面的時候也增加了很多，久了十一也才發現原來餘尋非常喜歡看電影，有新上映的片子的時候他都要去看，難怪上次準備的那麽齊全，所以他們見面的主題通常是看電影吃飯和□□，當然忙起來的時候就只做最後一件事，兩個人花樣越玩越多，在身體上的契合度也越來越高。但十一還是會時常想起在車裏抽煙的那個餘尋，總覺得那時候一臉嘲諷是誰都無所謂的樣子才是真實的餘尋，他在想到底是誰讓餘尋有了那麽落寞的表情，是誰在他手上留下了那道疤痕。

月中的時候餘尋突然問起十一的生日，十一說早就過了，他又問他快要過年了有沒有什麽想要的新年禮物，十一以為這是餘尋向他邁步的表示，內心雀躍不已，認真思索了半天才說他想要一幅新的吉他弦，餘尋雖然有點詫異他選的禮物，但還是答應了，說會準備的。

其實十一選這個也沒什麽特殊的意思，單純的因為新和心是諧音，反正沒人知道，他大膽的幻想，等換上之後他就對着餘尋彈一下，然後說“你看，撥（波）動的是新（心）弦”，當然他是絕對不會說出來的，僅僅想一下他自己就先笑場了，現在大概已經沒有人會講這麽土的情話了，聽到的人反應估計和他差不多，爆笑是少不了了，萬一最後餘尋一看到吉他就想笑他就完了。

本來十一以為他的要求不高的話，他們還可以保持這樣的狀态很久，時間再久一點說不定餘尋也會對他敞開心扉，最好的結果當然是愛上他，但他不會真的去做這樣的心裏預期，只是偷偷想一想而已。但生活就是這樣，在你以為有轉機的時候他就會用事實來扇你的耳光，在你以為窺到了一點幸福的秘籍的時候立刻開最大的音量告訴你那都是幻覺。

餘尋從答應了要送禮物的第二天開始突然就變得非常忙碌，兩人之間的聯系主要靠微信和電話來維持，而越往後十一也漸漸從電話裏聽出了餘尋的躲避和矛盾，接到餘尋約他見面的電話時已經是一周後了，當時他正在彈吉他，鈴聲響起的時候，1弦突然就斷了，無名指被拉出一條細細的口子，十一望着冒出血點的指尖，突然就預感到他的禮物可能不會被兌現了。

餘尋約在24號的晚上，離他上次說你要不要和我試試剛好是一個月，可惜馬上就要放假了，工作沒有那麽忙，十一想加班延長一點時間都沒機會。到了餐廳他就看到背對着門口坐在窗邊的餘尋，只穿了一件套頭衫，外衣搭在椅背上，十一在原地頓了頓才往裏走，好像又看到了之前在酒吧時看到的貓爪印，不同的是這一次的爪印上懸着露出指甲的貓爪，随時準備劃爛自己留下的印記一樣。

他走過去在餘尋的對面坐下，和他打了個招呼：“好久不見。”他發現餘尋瘦了，下巴都尖了一點。

餘尋異常的沉默，看着十一很長時間沒說話，眼裏的抱歉呼之欲出。

十一也靜靜地任他看，一動沒動，感覺到兩個人的距離變得很遠。

好一會兒餘尋才開口：“對不起。”

十一還是沒說話，等着最重要的那一句，像是等閘刀落下。

餘尋動了動扣在一起的十指，聲音很小：“我們分手吧。”

十一努力去看餘尋的眼睛，好像要一直看到內心深處：“你是因為要和我分手而和我道歉，還是為了沒辦法喜歡上我而道歉呢。”

餘尋沒回答，只是又重複了一遍：“對不起。”

貓果然把白紙都撕碎了，十一想只能說是老天沒有給他好運氣吧，從他投生到親媽的肚子裏開始，只不過他從來不願意承認罷了，現在老天再一次用實際行動告訴他，沒有運氣的人就不應該有渴望，更不應該去追尋。

餘尋說完後兩個人都沒再說話，就這麽靜靜的坐了好久，也不看對方，十一不知道餘尋在想什麽，他自己是因為沒有力氣了。最後還是十一先走的，他還記得公交站的位置，所以出了餐廳立刻右轉，沿着馬路慢慢的走，等兩腿酸痛的時候他才發現這次走了不止兩站路。看着路邊一盞盞亮起來的路燈十一想，人生本就充滿遺憾，而他的人生色彩尤其灰暗。

公司26號開始放假，到25號下班那一刻為止十一的工作效率都奇高，但下班回去的瞬間他突然就被困意襲倒，一直睡到了26號下午才醒過來，等看到長鯨的未接來電和牆角邊公司發的年貨時他才想起來27號就是大年三十了，他給長鯨回了個電話就去了菜市場，再晚一點他可能就要去超市買速凍餃子過年了。

長鯨的聲音聽起來很歡樂，說他要和他的樹樹去旅游，問十一願不願意自己去他家和他媽媽一起過年，十一當然拒絕了。自從上大學以後他就一直處于回不去齊家的狀态，所以這些年的春節他都是去長鯨家過的，像沒搬家前一樣，只不過從前是因為離得近，阿姨順便多照顧一個小孩也不是什麽大問題，後來則是長鯨帶他回去的，如果長鯨不回去他當然也沒有去的必要。

長鯨說樹樹的時候，十一以為他說的是叔叔，問他怎麽突然說話找不着調了，結果長鯨笑他，說就是樹樹，是人家的名字，甜蜜之情溢于言表。十一以為他會為長鯨感到高興，但是很奇怪，他一點喜悅的心情也沒有，包餃子的時候他又想是不是因為他在嫉妒長鯨所以高興不起來，可是仔細思考了一下好像也不是。等把包好的餃子都凍到冰箱裏之後，他明白了，他就是累，連讓他去想自己為什麽不為長鯨高興都累，情緒突然之間就變成了最耗能的一件事，還不如讓他去走十個公交站來的輕松。

收好了廚房之後十一又困了，幾乎是沾床即睡，連飯也忘了吃，醒過來時外面的天已經又是黑色的了，看看時間，差兩分鐘到十點，他也不明白自己怎麽那麽能睡，還是第一次出現這種情況，他還記得今天是大年三十，爬起來後把筆記本抱到茶幾上點開春晚的直播視頻放着，才去冰箱把餃子取出來解凍，煮好了就端到茶幾上邊看邊吃，今年的小品不幸又被大家言中了一部分，沒有歌舞類節目好看，十一還是看得很認真，餃子吃完了也沒去洗碗，縮着膝蓋坐在地毯上盯着裏面的舞蹈演員下腰，快到12點的時候他坐的腰有些酸，幹脆抱着電腦橫倒在地毯上側着看，等主持人熱情的進入倒數環節時他又突然沒了興趣，放下電腦站起來往窗邊走，電腦裏的煙花聲響起的時候他剛好拉開窗簾。

外面一片寂靜，小區裏大多數都是租客，現在都回老家了，只零星的亮着幾盞燈，爾市又不允許放煙花，所以看起來完全不像是過年的氣氛，不遠處的小區裏倒是燈火通明，一線之隔，兩個世界。十一慢慢拉上窗簾，走回去把碗筷收了去廚房，放水的時候不小小擰錯了邊，冰涼的冷水沖下來的時候他被刺激的打了個寒戰，突然眼淚就下來了，他想起那篇老課文裏寫的，熱鬧是他們的，我什麽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