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梅圖17
蠱蟲振着翅環繞在那人身邊,那人雙眼微擡與她對視。
盧月想到第一眼看到這個孩子之時,他還是那麽的小,小到只會垂着頭怯怯地看着人,白業松那時在莊子裏養了許多眷客,有凹者也有普通女子,但皆有個共同的特點,都能從他們身上找到與莎瀾相似的一個特征,或是眉眼,或是笑顏,或是喜好,或是性情。
看到那些在那個男人眼中相似的女子,盧月內心毫無觸動,卻唯有這個孩子,在盧月看來,他才是他們之中與莎瀾最像的,尤其是那一雙眼睛,低眉順眼之時看不真切,但是一擡眼向人望來時,模樣神态卻與莎瀾吻合了七八分。
“你……”
盧月眼中有些疑惑,目光落在那雙變了樣子,在黑暗裏顯出蛇類黧黃色瞳孔光芒的眼瞳之上,她的臉色微變,“你吃了女娲之心?白業松呢?”
白臻不答,反而笑起來,他沒有用從前的聲音,而是恢複了自己原本的聲音,大概是許久沒有用,因而顯得有些怪異:“白業松早已死了……那只是一個被怪物占據了多年的傀儡軀殼而已。”他頓了一頓,輕聲加上,“而我們,只是這個怪物身邊的伥鬼。”
盧月臉色平靜下來,看着那幾只鑽入他體內的蠱蟲,“你知道非靈童聖子服下女娲之心會有什麽後果嗎?”
“自然。”白臻彎起了唇角,蛇瞳慢慢眯起來,像是想到了什麽有趣的場景,“肉體與內髒被蠱蟲啃噬,漸漸變得肮髒、腐朽,直至成為白業松那樣不人不鬼的邪物,完全失去自我。肯莎教教義裏說那是觸怒女娲而受到的天罰……”
盧月眼前浮現的是那個人吃下女娲之心,還沒有完全失去意識之前的場景。
那時的他狼狽又滄桑,盧月看着他,已經完全無法想象出來他年輕時蠱惑莎瀾的俊美模樣了。
“你……是誰?”他忍着萬蟲啃噬的痛苦,臉都全然扭曲了。
盧月坐在椅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全部的反應,在他雙眼覆蓋上一半黑影之時問他:“白業松……或者該叫你宋葉白?你還記得莎瀾嗎。”
莎瀾……
白業松的雙眼茫然了一瞬,剎那睜得大了:“莎瀾……莎瀾莎瀾莎瀾!”他劇烈的情緒波動使得女娲之心加倍的蔓延到他的全身,他的眼中所有僅剩的眼白頓時被黑夜所徹底籠罩。
口中饒是發出了獸類的嘶鳴,也仿佛是那個女子的名字。
全然變化的雙眼裏似乎還殘留着之前許許多多的情緒:驚詫、懷念、痛苦……
Advertisement
最後都歸于一片結束的死寂,或者說是初生的平靜。
而如今她面前的少年,竟也步了他父親的後塵。
“這顆心真的太髒了,”白臻低低的說,“廢了我好大的功夫才将上面所有的味道都處理沒了,只留下我一個人的。”
他朝裏行過去之時,盧月方才注意到他的雙腿已經産生了變化,合并成了一條玄黑色的蛇尾,上面滿是光滑的鱗片,拖在後面游走,留下一條蜿蜒的痕跡。
“你……”盧月像是第一回 認識他一般,心裏好似看着他半人半蛇畸形的背影,同腦海裏那個絕色女子的背影重合在一起,同樣的飛蛾撲火,同樣的奮不顧身……或者應該說是同樣的癡傻?
她半垂着眼不知想了些什麽,擡眼看到石壁上簌簌落下的碎石細沙,猜到他是啓動了這個地宮的自毀機關,沉吟半晌,出了密室去了其中一條密道之中。
……
溫臨毓在思考人生。
為什麽他總能碰到這樣奇怪的人,或者說這樣奇怪的事情?莫不是系統偷偷給他加了什麽體質的問題?
他已經恢複了意識,卻連一根手指頭都不能動。
腰上一直到小腿都被一條冷冰冰的東西纏的嚴嚴實實,便是全身能夠行動,他也不敢确定自己是否能夠掙脫得了這種程度的纏縛。
更糟糕的是,他卻還能感受到鼻間似乎有什麽極其腥臭的味道,幾乎就在他的鼻下,好像是……血腥味?
這股腥臭味越來越可怕,那一團滿溢着味道的東西被誰強硬的從他的口中塞入,完全沒法反抗的自己就感受到軀殼的下颚微開,那團東西就一直從他的唇齒間鑽入了喉嚨裏。
等一下,鑽……鑽?活的?!
嘔……
這是溫臨毓心理性的嘔吐,事實上他無法反抗這團活物的身體直接将它吞入了,完全無視他精神上的極力拒絕。
恍惚間,似乎還聽到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在他的耳邊親昵地低語:“哥哥,這是我的心……你可要收好了……”
“現在哥哥身上便全是我的味道了,就像被我标記了一樣,啊,好開心……”
……
然而他正要細想之時,那團腥臭東西一進入他的喉嚨就仿佛變成了火炭,在那瞬間之後,腥臭便無影無蹤了,他腦海中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從那塊東西向身體所有地方四散的灼熱。
可怕至極的灼熱。
他緊閉雙眼,痛苦的想要滿地打滾,然而仍然禁锢着他的東西不讓他根本不讓他有機會掙脫,并且做出這些動作。
好熱……
他感覺自己就像是在火焰上灼燒的鐵塊,仿佛身上的衣物都被這種滾燙融化了……
事實上這并不是他的錯覺,鴉發白膚的男凹幾乎全身的肌膚都要暴露在外,滿面潮紅,檀口微張,看起來像是馬上要無法呼吸了,他白皙至極的背上也顯露出來異樣的紋路,那是大片又完整的花痕,一簇又一簇在肌膚上盛放的梅花,精致無比,也情-色無比。
這正是江湖上廣為流傳的“梅圖”,然而“梅圖”既不是藏寶圖,也不是絕世劍譜——那只是肯莎教聖子成年之後的标志罷了。
一只手下意識地想要觸摸這一幅絕美背畫,下一刻卻看到了自己手背上蔓延出去指甲蓋大的鱗片,青灰色,詭異又觸目驚心,那只手極快地縮了回去。
溫臨毓感覺更熱了,但是這是一種與之前的熱全然不同的一種熱,像是更趨近于外熱……是不是什麽燒起來了?他迷迷瞪瞪地想睜眼,然而半晌沒成功,不過這時他發現似乎原本纏縛着他的那條東西漸漸的松開了,他沒能動兩下,就被一個人從那兒橫抱了起來。
他勉力睜着眼,仿佛看到了一個長相醜陋又怪異的蛇尾怪物在滿天火焰裏被火舌團團包圍,黧黃色蛇瞳好似在緊緊望着自己,晶瑩剔透的像藏着淚光,最讓他記憶猶新的是,它心髒的那個部位是一個巨大的洞。
洞裏面空空如也,只有不知流了多久仍在涓涓流出的血液。
觸動了機關而自毀的地宮驚動了山莊裏幸存下來的所有人。
塌陷的地宮将那個南疆神秘的肯莎教最後的一切徹底掩埋起來,從此再不為人所知。
“……大概是死了吧。”江無涯看着後山塌陷下去的一大片,“那個‘惡鬼’應該是死在火焰中了。當時我查驗那幾具屍體的時候,發現只有那一開始被火燒焦的焦屍裏沒有蠱蟲,火,應該是他們的克星吧。”
秦行山低頭看着在他一只手臂彎裏安眠着的人,輕輕埋在他的發絲之中嗅了嗅。
秦行山擡起頭,似乎還能聞到空氣中彌漫的塵埃與焦味,風鼓起了他那襲青衫的衣袖,藏在袖中的另一只手在方才熾熱的火焰紛飛間,使那火焰之中的殘缺怪物,自動化為一小段數據藍光被他收入掌中,融進體內。
公元10017年,聯邦第一軍校虛拟考核中心。
三個考官正對着投影出來的考-生-數-據屏幕核對數據。
其中一個考官,似乎是看到了什麽,“咦”了一聲,說:“這是什麽?”目光投向了考生那邊的第一排第三個虛拟倉,上面投影出的是一個年輕人的臉,旁邊寫着這個人的履歷。
考生姓名顯示的是溫臨毓。
……
這個考生虛拟出來的世界之內正是傍晚,夕陽微涼昏黃的光芒灑落進這個小院,溫柔的映紅了滿院枯敗的葡萄藤架。
溫臨毓微抿了一口身旁娃娃臉侍從遞過來的普洱茶,清苦微澀的茶香從你唇齒間彌漫開來。他喟嘆一聲,将手中看了一半的厚重的書放在身側的石桌上,然後向後仰,輕靠在雕花藤椅上看着被晚霞映紅的天空,微微閉上了眼睛。
這一閉,就閉了許久。直到侍從察覺到了不對,再去探他鼻息之時。
“老、老爺?……老爺!”侍從面如土色,吓得癱倒在了地上,帶倒了石桌上尚還冒着熱氣的茶盞,“啪”的一下碎裂開來。
走過這裏漫長又疲憊的一生的他安詳地閉着雙眼,神态放松,宛如只是入了一場極長極長的夢境。
“怎怎麽辦……怎麽……”
還在地上手足無措的侍從在那一瞬間停頓了一下,再睜開眼之時,雙眸微沉,與之前判若兩人,就像是被什麽東西附身了一般。
那個“侍從”從地上站起來,走到藤椅前定定的看了那人一眼,半晌俯下身在那人的額頭上落下一個極輕極輕的吻。
然後一揮手,微笑的看着藤椅上的那人化為了數據流的藍光向遠處的蒼穹飛去。
……
“嘀——考生已完成考核,考核成績計算中——”
考核中心三個考官都聚在那個虛拟投影前,看着這一屆第一個完成考核的考生的成績面面相觑。
“溫臨毓……你們聽過這個名字嗎?”
“姓溫?莫不是溫家的少爺?”
“啊呀,是不是那個溫家剛認回來的廢柴私生子?”
……
然而,虛拟投影上顯示出來他的考核成績——評分SSSSS!
核查數遍,童叟無欺。
廢柴?!
三個考官相對無言,被這個前所未有的成績震得半晌說不出話來。
其中一個考官默念了一句:“是一個被亞當眷顧的孩子啊……”
作者有話要說:
攻君:(閉着眼)(心癢難耐)我就偷偷親一口,一口……
[叮,恭喜您獲得“歐皇之吻”!]
溫老師:……
亞當的前篇是另一個世界,後篇才是主線哦,具體可以看文案。
可能是有番外的,明天我寫着看看雪地普雷正片之前的前戲有多長,再取舍要不要放出來~
(好吧不用取舍了十之八九會放,因為強迫症一定要和前面幾卷保持整齊劃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