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拈花1
不祥的風吹過黎鏡小世界最負盛名的離魂秘境。
不多時,原本風和日麗的天空轉眼已是烏雲密布,仿佛遠遠的能聽到轟雷陣陣,在場的修士大多都是經歷過雷劫的,雖心知這雷不會落到自己身上,甚至連雨都不會下,但仍然是心頭打戰,心有餘悸。
離魂秘境顧名思義,修士要想進入此方秘境,必須舍去肉身,以魂靈入境,而秘境之中多為幻象,沒有外界的天氣規律,長年累月都是一輪溫和的明月,這也是除去秘境內數不勝數的機緣靈藥靈獸之外,外界修士所趨之若鹜的一點——離魂秘境的月光具有滋養人神魂的神奇功效,雖然所說的滋養其實效果很是輕微,但衆所周知,哪怕是蜉蝣似的一小點功效,只要是作用在神魂之上,都夠得上資格被稱作是修真界數一數二的東西。
當界被稱為“丹祖”的丹門老祖便是因為當年煉制出一枚據說能使人神魂得到增益的丹藥,而被人至今捧在神壇,無人敢置噱。
而如今這本該籠罩衆人的滋魂月光卻被密布的烏雲所牢牢遮住了,雲間獨獨落下一縷光芒恰好将衆人圍住的那人罩住。
那人身穿一身白錦衣,兩臂袖上有似彎月的精致圖騰刺繡,袖口領口皆紋有暗色祥雲,乃是此界第一大宗門——清月宗內門核心弟子獨有的服飾。他雙眼微閉,神情平靜,好似一夕之間衆叛親離,從天之驕子跌落泥沼,受萬人唾棄這件事未曾發生在自己身上。此時境外軀體不知去向,境內魂靈又被定魂鐘所攝。
他已是大勢将去、窮途末路。
旁人避之如蛇蠍,獨獨衆人所求之不得的月光化作一束,有生命一般擠擠攘攘、如狼似虎的萦繞在那人周圍,将那人籠罩在一片白芒之中,原本便世間少有、郎豔獨絕的容貌更是又進一層,每一絲每一毫都如同白玉雕琢。
偏偏卻有人妒意蒙心,最見不得他這副平靜模樣,大聲喝道。
“魔頭!還不快快束手就擒!”這當頭一喝,故意将身邊那些情不自禁為那人容貌氣質所攝之人叫醒,事實上,沒人比他更清楚這位曾經的天之驕子如今所到的強弩之末了,只因他自信無人能夠逃脫那定魂鐘的威力,何況這人在境外的肉身還被他親手所毀,就是為了斬斷他的所有退路,将其逼入絕境,最好能看到他狼狽不堪的模樣!
誰讓他一開始便阻了自己的路,還處處壓自己一頭,現如今就別怪他讓他永世不得翻身!
雖說定魂鐘的代價太大,一旦啓用,後果不是如今的他以一人之力所能夠承擔的,但是一想到可以除去這個堵在心口數年的絆腳石,他便覺得什麽都可以忍受了。
那逆天神器定魂鐘的主人正是此人,此人身着暗繡祥雲的白錦衣,同樣是清月宗弟子,也是他故意像其他修士透露了晏雲山——也就是那魔頭身上的秘密,并加以添油加醋最終依靠天時地利人和成功制服此人。
誰讓他身懷是人都會眼紅的至寶,還偏偏讓自己給發現了?姜成心下暗笑,面上還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晏師兄,只要你将你魂海裏的蓮心魔丹逼出來,我與諸位修士都不會對你趕盡殺絕,但若是你執迷不悔,那就休怪師弟不念着往年的情分了!”
[嗤,僞君子,這個時候了還在裝。]
晏雲山聞言,臉色不變,魂海裏卻果不其然響起了那道熟悉的聲音,不過這道聲音還是一如往常只有他才能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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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定魂鐘越來越大的威壓之下,他擡眼望過周圍一圈或嫉惡如仇、或痛心疾首的臉,大多都還是自己曾經的道友與師長,心中很是平靜,只喟嘆一聲,又在萬丈光芒中阖上了雙目。
[喂等等!活禿驢你該不會是要束手就擒吧!]識海因為另一魂靈的掙動頓時動蕩起來,晏雲山睜開雙眼,仿佛有一道黑霧從他清澈的眼中一晃而過,他微微蹙眉,凝神穩住了識海,将那個黑色魂靈重新牢牢禁锢在識海深處。
[禿驢你瘋了?那群惡心的人明顯是想殺人奪寶!快點讓我出去幹掉他們,我可不想和你這尊活菩薩一起魂飛魄散了!]
然而任憑他怎麽喊,晏雲山仍舊是好像什麽都沒有聽到的樣子,他雖是深藏在活禿驢的魂海深處,但竟也隐約感受到了魂靈潰散的趨勢,可想而知這個狀似平靜的人所承受的痛苦。那種滋味,就像是将一個活生生的人徹徹底底的壓在一座巨山之下,能夠清晰無比的感受到自己的每一絲每一毫被擠壓着一點點湮滅的過程。
很明顯,定魂鐘的主人的确是打着不惜一切代價讓他們魂飛魄散,湮滅在此境的想法,并且已經開始執行。
黑魂靈也是晏雲山的一部分。沒錯,無人知曉的是,清月宗資質最好的晏大師兄在當年某件事情之後,意外變成了雙魂一體,且這雙魂還有各自獨立的趨勢,當然,時至如今,黑芯的晏雲山還是沒能真正搶占這副肉身,或者說成功獨立出去,以致于現在面臨着要同這在他看來懦弱迂腐無比的晏雲山同赴魂飛魄散的悲劇結局。
難道……就真要如此窩囊的消散了嗎?
他不甘心!
……
要成功了。姜成也未料到事情如此順利,他看着面前被定魂鐘定住的曾經高高在上的大師兄心中狂喜。
只見淪為砧板之肉的晏雲山魂靈周身已經開始潰散,四肢輪廓由實化虛,漸漸透明,在那束月光之中可以清晰的看到他周圍漫天飄散的光點,殘忍又美麗,宛如無數的螢火蟲戀戀不舍的萦繞在他身邊。
周圍人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呼。
原來是晏雲山頭頂緩緩綻開了一朵透明的蓮花,九重瓣層層疊疊、栩栩如生,蓮心藏着的東西也随着它驚豔的綻放暴露在衆人的視線中,一枚散發着異樣光芒的金色蓮丹慢慢露出了它的全貌。
以魂海為土壤,以功德為養分。
在宿主魂飛盡散之際綻放的魂海之花,聖潔到了極致,卻也惑人到了極致。
正是傳說中煉化後能使修士一步登仙的九重神蓮蓮心!
這是我的!姜成的眼睛發紅,臉色猙獰。
已經半透明化的晏雲山忽然睜開了一直輕輕閉着的雙眼,不明意味的遙遙望向了半空,那一瞬間他清澈淡然的眼中仿佛産生了什麽變化,在象征着生命流逝的螢火映襯下顯得明亮無比。
半透明的魂體張了張口像是說了句什麽,但是因為已經處于消散邊緣,無人知曉。
除了另一個墨黑色的魂體虛弱之中隐約聽到了些許。
“……是他來了嗎?……”
……
姜成感覺到了巨大的靈氣在上方炸開,臉色大變,顧不得命根子神器,拼命同衆人一起逃開靈氣所籠罩的範圍,然而任是逃的多遠都避無可避。
只見天幕盡頭裂開了一條大縫,月光已散,滿月更是不見蹤影,只留有漫天霞光,像是一瞬間從深夜鬥轉星移到了晚霞遍布的夕光之刻。
在場每一個人卻都沒有心思去欣賞這美景,周遭靈氣不穩,萬物萎靡不振,甚至連空間都仿佛有潰散的跡象,這只有一種情況——這個秘境即将要崩塌了!
到底是何方神聖這麽喪心病狂的一劍毀了秘境?!
刺目的白光消失之後,這裏大多都算得上修真界天之驕子的衆人已是倒了大片,察覺身下的異樣,用手一摸摸到了冰霜,姜成怔怔的擡頭望去,不只是他的身下,視線所及之處都在一瞬間被雪白冰霜所覆蓋了,成了徹徹底底的白茫茫一片,好不幹淨。
就在這一片冰霜之上,漫天冰雪之中,有一人孑孑獨立,醒目無比。
那人虛虛攏着、披散在後背上的墨黑長發遠遠望去宛如流動的墨河,同樣是雪白色的發帶被風吹起,只一個驚鴻側影已是旁人難以比拟。
他踽踽行到晏雲山面前,卻是恰好晚了那麽一步,他頭頂的蓮花已經枯萎,只留一個黯淡的金丹旋轉着,原本盤坐的身影那兒只餘零散的螢火光點。
那白衣人只一個彈指,禁锢并且折磨晏雲山良久的神器定魂鐘便霎時開始龜裂,不到兩息,徹底碎成鐵砂,最終歸為一抔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塵土。
正好看到這一幕的姜成目眦欲裂!
白衣人單手合掌,将那黯淡金丹包括螢火都一絲不落的收到掌中,然後方才轉眼看向了這邊,卻只是淡淡掃過一眼,全然沒有拿他們放在心上的模樣,一眨眼原地已沒有了那人身影。
不過兩息,他們聽到了那人留下的話,“得饒人處且饒人,他的殘魂我帶走了。”
衆人好久都沒緩過來,過了好半晌面面相觑間其中才有人猜測此人的身份。
“‘十方雪靜,驚鴻一影’……莫非是菩提門久不出世的清輝老祖?”
……
一個身影蹲在那抔黃土前面,小心翼翼的捧起,土沙卻從指縫一一散落。
那人眼中布滿紅血絲,他該如何向師祖交代神器的去向?他想到師祖的種種手段,若是知道自己将他的寶貝毀了……
他面上閃過害怕、恐懼、驚悸……萬般情緒終化為了徹骨的恨意。
作者有話要說:
某魂靈:(癡漢臉←等等一團光哪來的臉???)被那人捧在手心,好幸福。
我不管,為溫老師瘋狂打cal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