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春秋外篇
【玄武帝番外】
春秋一夢,浮生已過。
四周滿是白霧,霧中有一個身影朦朦胧胧只能看個大概。
他的心不知為何揪了起來,慢慢走近,漸漸的那個身影愈發清晰起來,熟悉之感也撲面而來,那人背對着他,身着一身白色錦袍,手指在面前的琴弦上輕輕撥着,七弦琴彈奏出悅耳的琴聲。
泠泠如溪流,潺潺流過。
他知道這個曲子,面前的人也無比的熟悉,像是在腦海中刻畫過了無數遍,再也無法忘卻。
但是不知為何,這個名字卻梗在了喉中,難以吐出分毫。
他皺起眉手輕輕放到了喉嚨上,撫弦的那人回首望來,眉目如畫,面冠如玉,眉眼間雖冷極,那一顆紅透的朱砂痣卻添了一抹色彩,依稀是他記憶中的模樣。
他站住不動,生怕自己一動這人便化在雲霧中散去了。
“阿玄……”
他聽見那人輕聲喚他,如畫的眉眼舒展開來,似乎帶着笑望住了他。
在這隐約的笑意中,他沉醉了,迫切無比的想要抱住他,像許久許久以前那樣,将下巴輕輕擱在他的頭頂發上,但是他尚來不及将其付諸實際,周遭的景象卻忽然一變,完全暗了下來,白霧轉瞬間變成了黑霧,天邊隐約仿佛響起了雷鳴聲。
他驚慌的朝那人原來的方向看去,卻是發現還哪裏有那人的身影。
“阿玄……”
聲音從他背後傳來,他轉過頭對上了一張七竅流血的臉,那人還在凄凄笑着,眉眼間熟悉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刺骨的恨意,他說:
“既然舍棄了我,為何又要害我妻兒?害我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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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是下了十八層地獄,我也永遠不會原諒你!要你永遠活在悔恨之中!”
……
“!”
玄華刷的睜開雙眼,噩夢裏的驚懼還殘留在腦海中,他喘着氣,因為喘得太急,咳嗽起來,這一咳便一時半會兒停不下來了。
額頭覆着的冷汗淌到他的眼角,有些刺痛。
“來人!……咳咳來人!”
門口自天邊打起雷便守着的人急忙推開門,小跑着進來,見了帝皇狼狽的場景也見怪不怪,不敢多看,取了茶水遞給他,等他緩過來,才恭敬的低下頭:“聖上請吩咐。”
“外頭打雷了?将這裏的燭火都點上,越亮越好。”
張總管應了聲,一個一個用手裏的燭點亮了,屋內遂燈火輝煌,如同白晝。
屋外仍是轟雷陣陣,沒有消退的跡象。
張總管見帝皇神色疲憊,請示過後上手為他揉捏太陽穴和眉頭,試探着問道:“聖上要小的将丹藥取來嗎。”經他點頭同意,方将所謂的九玄丹取來了。
玄華服下丹藥,面上浮現神似瘾-君-子的神情。
誰能想到,這一位玄武朝的帝皇自許久之前就有了隐疾,起初是無法臨幸妃嫔,後來身子越來越差,便全靠丹藥支撐,內裏全然虧空了
他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一二,但是還有一些事情必須要親自去做。
他幸存下來的那個孽子,這些年的動靜越來越大,簡直是不像把他放在眼裏了,還有彧兒留下來的那個孩子……長得是越來越像他了啊……性子也相似,同那個他記憶裏的少年一般……
他沉浸在丹藥帶來的虛幻效果之中,腦中浮現出那一張眉間點着朱砂的臉,已經呈現老态的手指不自覺抽動了一下。
他逃走了!
玄華得知了這個消息,一時間竟喘不上氣來,一旁的張總管連忙上來幫他順氣,卻被他反腳踹開,等從劇烈的頭痛裏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張總管已從地上爬了起來,饒是他已是久病纏身,這一腳踢得正中心頭,也讓張總管嘴角留下了一絲血跡。
他雖有些悔意,然而玄華這一生除了對他的靈君之外,就沒有稍稍放下過身段過,更不用說神志還有些不清的現在了。
還好張總管跟了他這麽多年,知他甚深,只擦淨了嘴角的血跡,恭敬的低下頭将藥丸呈上,道:“聖上您要的丹藥。”餘光看着那人取了藥服食,眼底閃過詭異難辨的光。
玄華吃了藥才算安心下來,然而這一回浮躁的情緒非但沒有降下來,反倒愈發濃烈了。
他皺着眉感到了一絲異樣。
想擡手卻發現,四肢開始失去了力氣,他臉色一變,目光如電掃向在場的唯一一個人:“你做了什麽?”見他擡起頭來,神色冰冷,便知自己是想對了,他的臉色難看起來,叫出了他的名字:“張德深,你跟了我這麽多年,我自認帶你不薄……”
張總管直起腰來,還留有一絲血印的嘴角有些諷刺的笑了,他不回應他,沉默許久之後反問了一句:“不知聖上還記得宜貴人嗎,”看他露出些許茫然的神色,心下也不意外,“玄武二百八十九年,聖上下旨将與宮妃有染的章家滿門抄斬,我便是那家的次子章得琛。”
玄武帝也未料到他身邊竟是蟄伏着一條醞釀多年複仇毒液的毒蛇。
章得琛道:“如今外頭早已被九王掌控住了,你吃了多年的那所謂的九玄丹,毒已入骨,已是在劫難逃,不過你放心,不管是我還是九王,都不會讓你這麽輕易便死的。”
門外魚貫而入一群帶刀侍衛将出口封得嚴嚴實實。
玄華見這局勢,再加上漸漸失去力氣的四肢,分明已是窮途末路,反倒不慌,多年來的帝威早是深入骨髓,他一笑,道:“在劫難逃……這還未必。”
話音未落,忽的将手往下一按,身體一滾順着開啓的床鋪滾落下去,随着他人影的消失,床又恢複了原狀,被留下的人再去摸索機關已是什麽都摸不到了。
“……咳咳!……”
陰冷的密道裏似乎加重了他的身體,不過扶牆移動了一段,玄華只覺自己的四肢已是重若千斤,為了在徹底失去移動能力之前趕到他所一定要到達的地方,他此時只能拼盡所有力氣去移動。
然而曾經未有感到過困難的路竟是如此的漫長,黑暗也是沒有盡頭一般。
玄華的眼前已經開始發花,但仍是看到了黑暗裏的光芒,到最後只能在地上慢慢的蠕動,像是最醜陋惡心的蟲子一般緩慢的移動到了那個地方。
他推開棺蓋,扶住了冰棺的棺邊慢慢的将自己埋了進去。
只能做到這樣了。
冰棺中是一具白骨,這具白骨像是玉雕作的一般,美極,如同一具完美的收藏品。
他認真的看了白骨幾息,無法準确控制的雙手抓住了它的一根骨頭,牢牢攥緊了,因為他的體重的作用,慢慢的那根白骨沒入了他的胸膛,最終深深的插-進了跳動緩慢的心髒之中。
這是一個緩慢無比的過程,因此也無比的折磨人。
在心髒被白骨貫透的一刻,他的四肢也徹底失去了知覺,只剩眼珠子還能轉動。
他閉上了眼睛,親吻咫尺的白骨架子,只覺自己仿佛要比這長年被冰棺滋染的白骨還要冰冷。
他仿佛看到自己的血水流瀉下來,将那具玉骨浸透浸濕,恍惚間,似是看見了宣彧清冷眉間的那一抹朱砂。
真美啊。
他像是聽見有人在喚他,一聲聲清脆的“玄哥哥”,眉間點砂的少年輕輕朝他笑着。
插着那人白骨的心髒終于停止了那微弱無比的跳動。
饒是你再恨我,還不仍是要與我化為同一抔黃土,交融着死去,共赴地獄黃泉,他想。
直到最後一刻。
他也不知自己是否對于這孤家寡人的一生感到了悔恨。
作者有話要說:
渣攻必須虐,所以為毛沒寫男主的番外反而寫了他的,一個簡單粗暴的原因就是為了虐他_(:з」∠)_
這兩天蠢作者要參演一部大型恐怖片《返校》,更新可能會不定……下星期恢複日更!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