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春秋7
溫臨毓很清楚自己陷入了夢境之中,卻不知為何一時之間無法醒轉過來。
夢裏雕梁畫棟,九曲回廊,殿前假山小溪環繞,叢叢竹林簌簌有聲,仿佛能夠聞到撲面而來的清新竹香,對于他來說已然是隔世的味道了。
他記得這是他皇子時期,在城中開府之前,一直居住到成年的含章殿。
溫臨毓輕輕皺起眉,不過好似有什麽地方不一樣。
在這時光仿佛也變得緩慢起來的夢境中,他的腦子似乎也一時之間轉不起來了。
身下仍舊是伴随着他兩世的輪椅,他試探着轉動着輪椅往前走,果然可以自然行動。
溫臨毓推開了門,鬼使神差的低頭一看,果不其然看到書房門口的地上擺了一個奇怪的檀木盒子,還正巧擺在了門的正中間,導致他如果不移開這個盒子,就無法過去。
有些熟悉的場景。
他往不遠處的假山那兒望了一眼,看到了一小截衣袂。
他于是有了心理準備,示意一旁的宮女彎腰将地上的盒子拾了起來,宮女大概是察覺到了什麽,臉色有些奇怪,見他看過來,眼神微微閃爍,嘴裏道:“殿下,這盒子裏……奴婢去丢了吧。”
“不用。”溫臨毓說着,伸出了一只手,宮女有些猶豫,最終也只好把盒子放在了他的手裏,他下意識地一瞧,不僅視線變矮了,連同手也變小了,他已經猜到這是什麽時間的回憶。
溫臨毓打開了那個盒子,旁邊的宮女發出一聲驚呼,只見裏頭果然滿滿當當的全是髒兮兮的蚯蚓,因為空間有限而擠擠攘攘的交錯盤繞在一起,随着盒子的打開還往地上掉了幾塊泥塊下來,仔細一瞧裏頭還有一只顯眼的純黑色的獨角仙,黑殼光滑透亮似乎能夠照出人影,他本來還在奇怪它為何沒有在打開盒子的瞬間飛走,細瞧才發現原來它的長長的獨角上綁了一根線,線的那頭綁在了盒子上釘的一個小釘子上面。
“……殿下,很髒的,還是我來吧。”宮女在一邊想要搭把手被他拒絕了。
忽然面前一暗,一個小身影不知什麽時候到了他的輪椅前,一副想要再走近一點,又止住了腳的模樣。
“哥哥……”
躲在假山後面的小東西被他引出來了,低着頭嗫嚅的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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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臨毓看着一只黑黑的小手小心移過來,把綁在盒子上的獨角仙解了下來,他一時有些恍惚,他知道這雙小手手掌心多了多少細碎的傷口,以及甚至因為沒有及時處理而緊緊嵌到了傷口裏面的黑泥。
那時的他也知曉,這是這個小孩一次竭盡心力的讨好,就像是一只幼獸嗚咽着将自己雪白的肚皮磨蹭到他的手指下一般,饒是再冷硬的心也禁不住這一份至淳的柔軟。
他看着小孩雙手捧着那獨角仙,黑乎乎的手心裏一只還要黑乎乎的東西,旁邊的宮女退後了兩步,躲得遠了一些。
那孩子的瞳眸黑曜石一般的墨黑,卻似乎光亮的能夠倒映出許多許多光芒來。
小手上的獨角仙動了一動,因為沒了線的束縛,下一息扇動着翅膀帶着角上那根線一起飛走了,往遠處飛,不一會兒就沒了蹤影,消失在了繁密的樹梢間。
知了,知了。
只剩下越來越喧嚣的知了聲,覆蓋在這片沉肅的宮闱之上。
一晃眼面前的場景似是淡了,目力所及仿佛只剩下那個孩子眼中晶瑩的光芒,閉上眼睛便是繁星落幕。
“哥哥……”“哥哥……”
“我幫你摘棗子吃吧!”
小孩似乎長大了一些,從前像是一只初步開始熟悉新環境的小刺猬,每天都豎着自己身上所有的刺,好似不戰戰兢兢就會随時被人傷害,如今終于褪去了開始時的膽怯與小心,漸漸露出一點這個年紀的調皮來。他的五官大概是因為褪去了小半嬰兒肥,而顯露些猶有稚氣的俊俏。
這一世的後來這小孩都裝的太乖了,他都險些忘了小男主兒時有很長一段時間的“叛逆”時期。
總喜歡鑽來鑽去,自娛自樂的玩個泥巴,爬個樹搗鳥窩之類的。
溫臨毓還沒來得及阻止,這小子已經憑借着他高超的爬樹技能一溜煙竄的老高了,他一看,竟還在往上爬,說起這棗樹,低矮的樹梢上大多都是青的,反而是接近樹頂那邊的個最大、也最甜,小孩的目标就是那些。
他默默地丈量了一下樹的高度,又默默地看了一眼自己,在想怎麽才能安全接住可能會從樹上失足掉下的男主。
然而還沒等他想好,皮猴一樣的小男孩就從樹上一骨碌的下來了,整套動作行雲流水,瞧着特別有武功功底。
溫老師欣賞完了,在自投羅網朝他得意的笑嘻嘻的男主頭上重重敲了兩個板栗。
小男主哀嚎兩聲,末了,發現他這回鐵了心沒吃這一套,又膩了上來,獻寶一樣的将一捧熟透了的大棗子送到少年眼皮子底下,然而輪椅上的少年表情仍然紋絲不動,像是沒有聞到近在咫尺的棗香味一般。
他賴在少年身上,哄着騙着往他袖子裏藏了兩個,嘴裏道:“哥哥你看,這棗子餓了可以填肚子,不餓可以拿來砸人,一舉多得!”看他要抖抖袖子即将用到“不餓”狀态下的棗子,小孩立馬撲上去阻止,“嗳哥哥哥哥,等等,扔了就不能吃了,你得考慮好啊!”末了還是挨了兩個棗擊。
小男主揉着紅紅的腦門,剛剛把幾個都放在了溫臨毓的大腿上,順手拿了一個啃一口,嘴裏嘟囔:“哥哥打我,還不是仗着我最喜歡哥哥了……”小孩瞧着啃的只剩棗核的棗,眼睛眯成了月牙,一笑一口都是缺牙漏風:“哥哥值得最好最好的!”
那時的他便有些怔然,後來想,小孩子的話哪裏能信呢,然而這個世界的男主卻是真的一直堅持到了最後,所以溫臨毓便又陷入了另一個疑問:自己又哪裏值得這個孩子至純至真的愛呢?
如果只是這個軀殼,那也無所謂,假如要他心頭停跳已久的真心的話……
起始于任務,然後歸于任務,這是他這麽多世界所貫徹的,維持距離感,便容易抽身。
若是混入了頭發絲那麽點的情感,這個世界還是任務之中虛拟的世界嗎?
……
許許多多的思緒亂成了一團亂麻,糾結盤根在一起,無法分辨。
夢境外床帏遮擋之下,床上人眉心緊緊皺着,額上覆了一層薄薄的汗晶,像是有些痛苦。
他只感覺腹部似乎有一陣一陣的邪火原本隐而不發,悄無聲息的往上蔓延,使他的喉嚨口幹燥難耐,頭痛欲裂,然而虛弱無比的身體卻讓他仍然無法從夢魇中醒轉過來。
……
一只手摸到了他的臉頰上,有些熱,對于現在的他來說又是甘霖,又是篝火,他情不自禁的蹭了一下那只手的掌心,手立馬一縮,似是被他無意識的舉動吓到了。
現在是什麽時候的回憶?溫臨毓模模糊糊的想着,莫不是那天……
一回憶起那一段,他的眉頭皺的更緊。
他隐約記得那天身體裏的火比之現在還要翻個好幾倍,便如同小巫見大巫,他全程便半昏迷着,全然無法把所有的情形都記的完全,而且那之前的記憶也是奇怪的空白着,這是他一周目最疑惑的一個地方,然而從系統那邊也打聽不到什麽,只能推想一二。
夢境之中他的眼前仿佛出現了那個占據上一世男主形象時間最多的成年男子。
然而他正在做的,卻是當時少年時期的小男主最常做的事情,他把那兩只手放在他沒有知覺的腿上,輕輕的推揉活動着,仿佛有着無限的耐心,但是漸漸的那兩只手似乎随着那人的體溫一般越來越燙,越來越往上,溫臨毓卻沒有辦法去推拒。
如同被死死困在蜘蛛網上的獵物,被絲一層一層的圍住,掙紮所帶來的只有進一步的緊縛。
他仿佛又感覺到了那人上一世末尾将他日日夜夜困在床上淦了又淦的那個可怕物件。
血肉交噬,汗液共融。
他在那時模糊的記憶中只有那人一聲一聲不停的哥哥,初始時是正常的可以忍受的話,越到後來便成了全然不能夠入耳,恐污了思緒的語句。
映在深深的腦海裏的只有可怕的溫度,可怕的熱,劇烈的晃動,密集的像是雖是想要将他一口吞下的親吻。
以及最後到了極致,甚至跨越了極致的快-感。
作者有話要說:
小山:(挺胸)這一章是我的專場。
溫老師:(補刀)真身仍在邊塞。
小山:……
暴擊,K.O.
劇情和上一章不是斷了,是還沒來得及接上,本來是要放到這章的,看看來不及了,還是下一章吧……
關于一周目有個我特別愛的狗血劇情,真的很狗血的不過我超愛寫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