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內賊難防2
作者有話要說:
回應張九吉的不是雲意,而是出現在雲意身後的蔣伯。
“那是不是也該将我沉江喂魚?”
蔣伯出現,雲意便喊了一聲“父親”,這一聲“父親”,就是全部的答案。
蔣伯走入震驚地衆人之間,湯老板似從前一般讓了位子給大哥,這位大哥卻不肯賞光就坐。
湯老板與蔣伯二位都站着,餘下衆位自然也唯有陪站的份兒。
蔣伯張弓就要射人,他直接将矛頭指向張九吉。
“聽說只有你一個人的手下在碼頭設伏,要取我老頭子的性命?”
“蔣伯這是哪裏聽來的胡話,我對誰不敬也不敢對蔣伯你不敬。是誰在蔣伯面前信口雌黃,我替蔣伯揪出來,一定連根撥掉他的舌頭。”他話說的客氣,眼光卻是狠狠的。
蔣伯道:“怎麽,你敢對我還眼了?你以為眼下不是當年、你也不是水井街販鹹魚的阿九了?你以為吃了幾年富貴世界就黑白颠倒了?”
張九吉不答言,蔣伯哼哼冷笑兩聲:“那就讓你颠倒颠倒,鹹新,拖出去廢掉他一只招子。”
湯老板開口勸阻。
“大哥,阿九從來都是個蠻性子,他為社中立過汗馬功勞,今日無憑無據就處置了他,大家難免不服。大哥你一向度量大,不如就饒他一次,等日後事情查清楚,再處置他也不冤他。”
蔣伯道:“眼下還沒輪到他設伏的事情,否則就不是廢他眼睛那麽簡單。”
“那是為何?”
蔣伯道:“你還記得社規第一條是什麽嗎?”
湯老板道:“不可目無尊長。”
蔣伯不再多言。
蔣伯身邊的宋鹹新和幾個人将張九吉硬帶了出去,這一次湯老板也不開不得扣,那就真的是鴉雀無聲了。
片刻之後,湯老板又将目光掉向雲意,仍舊那副笑呵呵的模樣。
“這幾年我一直拿雲意當侄女兒待,如今知道她是大哥的女兒,居然跟更親近一層了。這孩子也是糊塗,若是一早明說了,我也替大哥你好好照顧她。”
雲意見過湯老板也有幾次,可就是從未自他臉上探出過任何情緒。
蔣伯卻是自始至終冷着一張臉。
“若由你來照顧,只怕早就屍骨無存。”
“大哥也說起玩笑話。”
“同你玩笑不起,你連你自己的女兒都照顧沒了小命兒,我的女兒,不敢勞你費心。”
雲意為難地扯一扯蔣伯,在他身後輕聲道:“父親,女兒這幾年在南州多虧有湯老板照拂。”
蔣伯懶待多言,轉身欲走。
湯老板作勢攔道:“大哥重歸故裏,乃是社中頭一等的喜事,方才大家正商量如何為大哥接風洗塵……”
蔣伯果斷打斷:“接風洗塵的事情有老周,你不嫌麻煩,我還怕你毒死我。”
蔣伯回來的第一天是家宴。
蔣公館荒敗多時,重新收拾起來着實費一番功夫。傭人們進進出出,搬東挪西,吵嚷而混亂。
蔣伯多年未歸,執意第一餐回來陪一陪家人。
所謂的家人少的可憐,陪在身邊的僅僅雲意一個女兒。
家裏下人忙亂着,蔣伯暫且選一間收拾幹淨的房間開飯。房間的落地玻璃窗大開着,晚風冷嗖嗖地灌進來,雲意全身冷冰冰。
菜還沒有上完,宋鹹新同蔣伯交代着一些事宜,也還沒有走,雲意靜靜地坐在餐桌旁,目光空洞而無神。
不知過了多久,宋鹹新忽而起身:“蔣伯,我先告辭。”
雲意卻似受了刺激一般,也驟然站起:“你等一等。”
宋鹹新徑直出門,沒有等她一等。
雲意不再理會父親的目光,不再理會所有人的目光,情急地追出房門。
她在長長的走廊裏攔住宋鹹新的去路,輕輕地喚了一句:“鹹新。”
燙熱的淚珠打在手背上,她是在流淚嗎?她都不曉得自己從什麽時候開始流的淚。
事已至此,遲早得面對。鹹新刻意退開一步,聲音冷的沒有一絲感情:“你這幾年過得不錯?”
雲意搖着頭,痛悔不已。
“對不起,我沒想到你還活着,我真的沒有想到。”
宋鹹新笑得殘酷。
“那你就繼續當我死了吧。”
雲意痛心疾首:“你別這樣對我,我們好好談一談可不可以?我求你了!”
她試圖去碰他的衣袖,卻被他迅速閃開,他對着她的目光,一步一步地逼過去:“陸太太,你認為我們之間還有什麽好談的嗎?”
雲意大受震撼地扶着身後的牆壁,因為年久失修,翹起的牆皮粗糙脆弱,稍一碰觸就斑駁而落。
陸太太!原來隔了幾年的歲月洪流,如今的她早已不是從前的自己。鹹新死而複生,但是時光卻無法倒流,如今的她不再是從前的蔣雲意,她早已做過了旁人的太太。
宋鹹新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盡頭,帶着與從前隔絕的毅然決然,再次重逢,他們都不再是從前深愛彼此的彼此。所謂的海枯石爛、生死不渝,都化作過往笑談。
笑亦是錐心刺骨的苦笑。
她癡癡呆呆地站了許久,忽而有個聲音在喊她:“小姐,小姐,老爺讓你進去呢。”
她擦幹淚水,失魂落魄的回到父親面前。
菜已經上齊,父親已經在等她,屋內的燈光已經分外明亮。
從她懂事開始,父親與母親就分居兩地,自己一年也未必見得上父親一面,至于與父親同桌而食,那更是少之又少。
父親向她碗裏夾菜,她規規矩矩的說聲謝謝。她新嫁入陸家時,陸承啓或者陸家的親戚替她夾菜,她也極其客套,但是彼此熟絡之後,也就沒了這份生遠。然而在父親面前,她的謝謝是數十年如一日的。
她自己也想不明白與父親的關系為何如此疏遠,大概因為自己是個女孩子吧,至少母親在世時,一直愧疚沒能為蔣家延續香火。
蔣伯見女兒低頭不語,主動開口:“你這些年在南州過得可還好?”
雲意擱下筷子回話:“我很好。”
蔣伯道:“笙君說你結過婚又離過婚,這叫很好?四官我從小看他不錯,沒想到竟看走了眼。你放心,從前是我不在,如今既回來,我必定為你讨還一個公道,咱們家的人若也由着人欺負,那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