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棺木賀壽2
陸重遠道:“你指我派人撞傷雲意,空口無憑,倒先拿出證據來。”
薛笙君冷笑一聲:“大家若得閑就去看看今早的報紙,撞死人的那部汽車你們管保比我眼熟。”
當下還真有人遣手下将今晨的報紙送進來,報紙傳看間,衆人不免竊竊私語。
雲意一路急敢過來,氣還沒來得及喘勻,薛笙君就直接問到她臉上去。
“我再問你一次,你當真的不知道是什麽人撞的你!”
薛笙君瞧她神色,不必等她回答,便已知曉答案。
姑媽是隐退江湖之人,表面上看似乎有湯老板替她撐臺,可一涉及利益相關處,夫妻關系尚且靠不住,更何離異十幾年的怨偶。
雲意前後思量一番,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雙方力量懸殊,哪裏讨得來半點公道,若不認命屈服,也不過枉自害己。
她澀着眼睛,略搖搖頭,低聲道:“姑媽,就算了吧,孩子沒有沒關系,這件事情到此為止好嗎?”
薛笙君見她一身軟骨,更是氣恨地咬牙切齒:“你想到此為止,人家可貓捉耗子玩兒的正歡暢呢。連自己親生骨肉的仇都不報,你也算是個母親。”
“姑媽。”
薛笙君擡手就打她一掌:“別喊我姑媽,我不認得你這樣狠心絕情的人,你不是說什麽都沒所謂麽,你好好記着你今日說過的話,等你到我這個年紀,一個字就是一根針。”
這一掌打的兇,雲意的嘴角頓時沁出血絲,人一暈,身子就向後歪倒,若非有人扶住,這一下只怕要跌倒在地。
薛笙君怒火尚未消散,轉瞬又将雲意扯回原處,沖方才扶住雲意的陸承啓道:“不敢煩勞你們陸家,雲意是我的侄女兒,我親自帶她回去撞死打死,也好趁你們的心如你們的意。”
陸承啓道:“姑媽嚴重了,您若氣惱,只管怪我就是,雲意總沒錯處。”
薛笙君認定他惺惺作态,森冷而笑:“好四官,姑媽也算領教到你的殺伐決斷,似你這般為成大事殺妻滅子者古往今來又有幾人?你只管放寬心,來日你必成大器。”
眼下情形,又是當着賓客的面,也不過多說多錯。
陸承啓察言觀色,父親顯然不願當衆同姑媽鬧翻,而自己本身更不願,思忖之下,上前收下棺木,欲現行穩住她,等私下之時再做解釋。
“姑媽的厚禮,我代父親收下。今日是父親壽辰,還望姑媽得饒人處且饒人。承啓有何不當之處,一人做事一人擔。姑媽若氣我,過了今日,我登門領罰。眼下這般場合,若鬧得太僵,總不免壞了姑媽與父親多年的交情。”
薛笙君盡管痛罵陸承啓,可依然認定車禍乃陸重遠主使。
“做兒子的都曉得一人做事一人擔,既做得出就別怕認,在場諸位皆是多年相識,誰又不曉得誰。”
諸位的确如薛笙君一般曉得陸重遠為人,也的确無人認為此事不是陸重遠所為。
陸重遠冤枉慣了旁人,憑白受冤卻是第一次,兼之酒氣上頭,态度強硬至極。
“你既認定是我那便是我,你能奈我何?”
如此蠻橫的回答,薛笙君怒極反笑了。
雲意只怕陸重遠一聲令下,對姑媽動起武來。沖突激烈至此,她也唯有破釜沉舟,緩緩道:“姑媽,汽車的确出自陸家,然而遭逢禍事,亦是我有錯在先。”
薛笙君一怔,陸承啓則驟覺不妙。
雲意接下來果然說道:“前些時日長嫂指我與家中的皮特先生私相授受,人證物證俱在,因此才生出這場禍端。”
除卻臺上咿咿呀呀的唱腔,偌大的前廳已然無聲。
薛笙君登時漲紅臉,低聲斥道:“你胡說八道什麽,皮特不過教你幾日外文,又是同家中的小姐一同出入上課,哪裏就發生這樣難堪的事情。”
此等隐秘之事在陸公館從無人敢提及,雲意在壽宴之日當衆講出,非她愚蠢,而是她決裂之心堅不可改。
陸承啓一瞬不瞬地注視着雲意,雲意似有若無地瞧他一眼,便不再理會他。
這一眼使得陸承啓內心極其受傷,它的意思是我就是要同你一刀兩斷,即便犧牲名節也在所不惜,而你又能奈我何?
陸承啓不能再任由事态發展下去,一步上前,抓緊雲意。
“我瞧你一定是喝醉了,我送你回去,子虛烏有的事情,你如何就敢胡言亂語。”
雲意咬牙忍痛,既決心孤注一擲,就不可半途而廢。她鬥膽說出這樣的話,這一次若被他三言兩語蒙混過去,再次提出就沒什麽可信度。而且今日一旦被他帶回,他勢必不能輕饒她,按照陸家的慣例,即便不死也得關她三年五載。
她不想有朝一日變作瘋子,也不想身縛巨石被人沉入汪洋大海。
“姑媽!”她惶急地向薛笙君求助,薛笙君何曾是好應對的,肅聲道,“四少爺心裏沒鬼,急着回避我們做什麽?”
一句話截住陸承啓的退路,薛笙君又道:“什麽子虛烏有,我看未必,近來坊間傳聞四少與一位法國小姐打的火熱,四少對那位法國小姐端的是為其上刀山下油鍋的情意,六點鐘的電臺裏都恨不得将你們的故事讀做鴛鴦派小說,反倒家中明媒正娶,變作長輩包辦下的束縛桎梏,給聽衆們拿來抗議鞭笞。”
她冷笑一聲,繼續道:“皮特先生在貴府任教數年,怎麽就不偏不倚選你們正當紅的時段鬧事?陸家的大少奶奶呢?皮特先生呢?所謂的人證物證呢?如今娘家人就站在這裏,倒是拿來給我瞧一瞧。這些年我雖不太愛抛投露面了,但南州城幾位有真本領的探員我總還熟絡。區區兩年的婚姻罷了,又不是過了十年二十年,還不至于有破不了的案。”
大少奶奶自可滿口否認,皮特先生則早無音訊,現如今最重要的并非追究對錯,而是如何脫離苦海。
雲意望向陸承啓,聲音不高,語氣卻堅定:“鬧到這個地步,雙方不免都寒了心,與其勉強在一起,倒不如當着諸位長輩的面,就此做個了斷。”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