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夜談
“是你!?”
陸承元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睛,她完全沒有想到會在這張場景和先前碰上的紅衣美青年相遇。
頭先阮公公送來的畫像因為昆曲打斷的緣故,以及後來事物繁多根本就沒有機會看,當然不排除她忘了這事。
再次相見,紅衣美青年依舊是一身紅衣,只不過這一回是嫁衣了。
沈澤同樣頭戴羽翎花冠,面容極為出色,似笑非笑的看着陸承元,打趣的說:“元王這一次不否認自己的身份了?”
陸承元聽了這話心髒撲通撲通的跳,過了好大一會兒才平靜下來。
她深吸一口氣,有些尴尬的朝沈澤笑了笑,說:“讓沈公子笑話了,沒想到你我二人今日在此情景相見,當真是讓沈公子受委屈了。”
陸承元腦子轉的飛快,她第一次見到沈澤的時候就覺得這人能用,她想拉攏這人。
可如今有了這麽一個機會,但她卻不能夠按照之前皇後的計劃進行了。
此子非池中之魚,她決然不能夠把她的秘密給這個人知道,要不然以後恐怕會成為致命的弱點。
欺君之罪,株連九族。
呵!陸承元想,這決然不是讓沈澤與她站在同一條船上的理由,而且此等人物願意嫁給她,裏頭指不定有什麽貓膩。
還得等等,等看這人是否為之所用。
在陸承元腦子裏浮現對沈澤看法的時候,沈澤卻是猛地起身,從陸承元身邊經過,走到圓桌旁坐下,行為粗魯的食用桌上的點心。
這人生的好看,即便行為粗魯也不會讓人覺得難看。
沈澤一邊吃着點心,一邊吊兒郎當的說道:“不委屈不委屈,做王妃白拿月銀,這可是天大的好事,比較在邊疆拿命還銀兩好了不止一星半點,更何況都說元王是個好人,做元王妃是祖墳冒青煙才會輪到這種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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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般直接粗魯的言語,陸承元很難想象是從這麽一個美青年嘴裏說出來的,而且明顯的夾槍帶棒,冷嘲熱諷。
她就知道這種人不是那麽好馴養的。
陸承元抿了抿嘴,走到沈澤對面坐下,笑道:“那還真是我想多了,今日在崇陽侯府迎親的時候,沈公子遲遲不出來,我以為沈公子是不情願的呢!”
沈澤吃東西的動作一頓,半眯着眼睛盯着陸承元。
他瞧了好半天,才冷笑道:“難不成我說我不願,元王能給我一紙和離書?”
陸承元也不在意他言語上的冒犯,淡定的搖了搖頭,說:“不能,聖上賜婚寓意東黎風調雨順國泰民安,本王若是今日給你自由,明日本王記得在地牢度過餘生了。”
沈澤嗤笑一聲,頗有幾分不屑的看着陸承元,說:“王爺覺得你攔的住我?沙場三百精兵都拿我無可奈何。”
“如果沈公子願意看到鎮北侯因你被牽連,願意一生躲躲藏藏的話,大可試一試。”陸承元毫無畏懼,不緊不慢的将其中後果說給沈澤聽。
沈澤吃東西的動作一頓,面色沉了下來,一雙桃花眼暗藏危機,盯着陸承元,一字一頓的說:“元王這是在威脅我?”
陸承元搖了搖頭,并不承認也不否認的說:“本王實事求是的在陳述事實,沈公子也很清楚不是嗎?”
分明是一板一眼的回答,陸承元也覺得自己說的沒有任何問題,可是卻讓方才還是面沉如水的沈澤哈哈大笑起來。
看着狂笑不止的紅衣美青年陸承元莫名其妙的蹙眉,問:“何言可笑?”
沈澤歪着頭,一張傾國傾城的臉頗有幾分天真無邪。
他答非所問:“元王當真是個風趣的人。”
陸承元不太喜歡這種事情超出掌控的感覺,她忍着渾身上下的不自在感,說:“沈公子謬贊,本王生來二十年倒是頭一次有人如此形容本王。”
上一世陸承元兢兢業業,怕被發現女兒身言行舉止都是一板一眼,如今仇恨加身,雖說談不上不茍言笑,但是絕對說不上是個風趣的人。
昆曲常說,他們家殿下是個不解風情的人。
沈澤笑了笑并不在意陸承元的回答,他撐着下巴,眉眼帶着笑意盯着陸承元看,這種詭異的眼神盯得陸承元頭皮發麻,就好像所有的心思算計全部都要暴露在這桃花眼下。
她實在忍不住了,幹咳了一聲說:“夜已深,沈公子還是早點歇息吧!”
“大婚之日,王爺不與我同床共枕嗎?”
陸承元剛起身準備離開的時候,沈澤突然高聲如此一句。
這話驚得陸承元差點一個踉跄,她嘴角抽了抽轉身皮笑肉不笑道:“本王以為年少有為的沈公子并無短袖分桃之癖。”
“我以為王爺會明白我是什麽意思。”沈澤目光灼灼裏并非深情,而是慎重。
陸承元掩藏在廣袖下的食指動了動,她隐晦的看向婚房的角落。
背對着沈澤站了良久,沈澤沒作聲,但是陸承元可以感覺到他的不依不饒,鐵了心要和她談,而皇後也是着急的要将沈澤定下來。
她暗自嘆了口氣,無奈的轉身重新回到圓凳上坐着,聲音平靜的毫無漣漪,說:“吾非魚焉知魚之樂,本王并不是你,你不清清楚楚的說出來,本王怎麽會知道你的意思。”
沈澤并不喜歡陸承元的态度,他詭異的看了陸承元一眼,微微蹙眉。
他問:“王爺忘記在小巷與我偶遇時所談及的話嗎?”
陸承元面色一怔,有些緊張的握緊了拳頭,她正襟危坐起來。
先前她有叫暗衛查過當日與她偶遇的人,可是暗衛一連多日也沒有給出個答案,她自個都不清楚到底是查不到,還是皇後有意隐瞞。
不管如何,決然不能夠讓皇後知道她曾經有意的诋毀自己的名聲,推拒沈澤自薦一事。
陸承元深吸一口氣,笑道:“沈公子這是說的哪裏話,如今雖說地位有所偏差,可也算讓沈公子如願進了元王府,不是嗎?”
沈澤雖然沒有瞧出端倪,可是敏銳的感覺到了陸承元的不對勁,他抿着嘴也沒有着急的去做他想要做的事情,收斂了心思道:“元王說的沒錯,也許一方後院是我的歸宿。”
“沈公子可莫要小瞧了這後院,有人的地方便會有蹊跷,日後還請沈公子多多擔待。”陸承元最終還是惜才的,忍不住提醒了這麽一句。
沈澤頗有幾分意外的擡頭,他以為陸承元再三推脫是不願收下他這匹千裏馬,可今又出言提醒,這倒是讓沈澤摸不準陸承元的心思了。
兩人秉燭夜談,一人睡了外榻一人睡了耳房裏間,此事不到天明就傳到了皇後耳朵裏。
次日天蒙蒙亮的時候便有人喚醒他們二人,須得進宮奉茶,而暗衛則是通知了陸承元——皇後有請。
陸承元更衣的動作頓了頓,答非所問的問了屏風外頭的暗衛一句:“你是甲十六吧?”
黑衣勁裝少年身體微僵,他平淡無奇的臉上有詫異一閃而過,但很快就斂去。
此人不卑不吭的回答道:“是。”
陸承元不動聲色,随意詢問道:“昨夜牆角的也是你?”
甲十六身體微微抖了抖,老實回答道:“是。”
陸承元輕笑一聲,說:“日後要監督我,記得多穿些,夜深露重身體再好也會受不住的。”
“王爺!”甲十六瞪大了眼睛,驚呼出聲。他沒想到他竟然被發現了,他是奉了皇後的命令隐晦監視元王,所以他們一行人輪班監視的時候都是小心翼翼的。
甲十六想到皇後所說如若被元王發現的後果,他忍不住着急,背後直冒冷汗。
陸承元裝作沒看見甲十六的僵硬,她繼續若無其事的說道:“同你一行人也說說,日後記得夜裏多穿一些。”
甲十六心驚膽戰的回答了一聲:“多、多謝王爺體恤......”
陸承元眼底閃過一絲冷光,再轉身之時已然散得幹淨,她笑了笑擺手說道:“下去吧,告訴母後本王會去看她的。”
甲十六磕了個頭,起身準備離開,快出門的時候又突然轉身飛躍到陸承元耳邊,小聲提醒了一句:“七皇子也在。”
話音落時人已經不見蹤影了。
陸承元在房內微微勾起了唇角,她的母後拿捏人的手段還真是一點變化都沒有。
所謂人脈,需要的是拿捏人心,這一點她的母後用的并不出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