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書工筆系列——金光瑤

第8章 八、莫逆

我應當是聽見了仙門之中最大的八卦了，但卻激動不起來。

藍曦臣看上去太悲傷了，我做出任何的反應，仿佛都是在侮辱他。

半晌，我嘆道：“斯人已逝。”

藍曦臣輕輕接了一句：“生者如斯……”

一陣風吹過，觀音廟裏的燭火晃了晃，複又恢複了平靜。

我和藍曦臣緩步往觀音廟外走去，還未至門口，藍曦臣卻頓住了腳步，道：“史官，可還有需要我陪你去的地方？”

我搖了搖頭，“沒有了，叨擾澤蕪君那麽久，真是失禮。”

藍曦臣笑了笑，溫雅卻也蒼白，“無妨，若不需在下繼續同行，我想留在這裏獨自待一會。”

他又回頭看向棺木，“阿瑤死後，這是我第一次來，我想在這坐一會，陪他說說話。”

我點頭道：“澤蕪君請便。”

藍曦臣默默的走回到了棺木邊上，盤腿坐下，眼神癡戀，我收斂了目光，走出了觀音廟。

金光瑤的人生拼圖大抵完整了，只是還差了那麽一點點，我動用宮中關系，找到了秦愫的侍女。

秦愫死後，秦蒼業和秦夫人和離，沒過多久秦夫人便因為自責而換了癔症，在一個午夜從屋頂縱身跳下，聽說第二天下人發現她的時候，屍體都已經僵直了。

秦蒼業也閉門不出，我也不便打擾了。

我和那個丫頭聊了一會，秦愫應當是個好女人，好妻子，一開始她就很尊重金光瑤，從不覺得金光瑤比別人低人一等，可正是這份尊重，将兩個人都推入了萬丈深淵。

這兩個人之間有情嗎？我認為一開始的時候應當是有的。

秦愫确實是自殺的，在知道了所有的真相之後，她無法面對現實，卻也不願意活着變成別人诟病金光瑤的把柄，也許她也明白自己的死并不能改變什麽，挽回什麽，她只是累了。

這一生對這個女子來說，只是一場大夢，死亡就是夢醒，夢醒才能解脫。

金光瑤面對着她的時候，從歡喜到驚恐，最後說服自己把她當成妹妹，相敬如賓，也許他本來也想着讓秦愫衣食無憂的過完這一生，只可惜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天向來不随人願。

三次臺階上的滾落是人生的轉折，金光善之死是人生的轉折，殺死聶明玦是人生的轉折，可秦愫是他不能殺也不願殺的人，他只能長久的和噩夢共存，可原先這個噩夢，也曾是他人生最美好的夢之一。

我從雲萍一路探訪，最後又回到了這裏，金光瑤還有許多秘密，但都随着他進了棺材，前世之事，後人之說，千古功名，也不過是棺中一縷孤魂。

我大約知道該怎麽寫他了，招來了馬車，回了皇宮。

和我共事的史官冬淩最近正在整理史書，我回到史部的時候她還點着燭火，人已經趴在桌案上睡着了，我推了推她，她睡眼惺忪的看了我一眼，立馬打起精神跳了起來。

“白大人！你回來了！怎麽樣，金光瑤的故事，你寫出來了嗎？”

我道：“正打算回來慢慢寫。”

她興奮道：“你先跟我說說呗，都查到些什麽了？他是不是真的無惡不作啊？”

我無奈道：“你是寫正史的，怎麽也喜歡聽坊間那些風流野史？”

我坐下來，和她說了金光瑤的一生，說完已是天将破曉，黑夜總要過去，黎明也總會來臨。

冬淩聽完，一時唏噓不已，啧啧感嘆道：“你說……金光瑤是不是喜歡澤蕪君啊？”

我默默翻了個白眼，“你聽了這麽多，就聽出這個？”

不過想來也挺諷刺的，旁人光是聽這些殘缺的故事都能看出端倪，當事人卻渾然不覺。

也不一定是渾然不覺，可能真的像藍曦臣所說的，從前他們不敢，如今他們不能。

冬淩嘿嘿一笑，随即又道：“可我總覺得金光瑤還沒死。”

我好笑道：“我都給他的棺材上過香了，死了，死的鐵板釘釘的。”

冬淩嘆息道：“當年的魔道祖師魏無羨不是大家也都說死了嗎？現在不還在雲深不知處好好活着，金光瑤這麽厲害一個人物，我不信他不給自己留條後路，這俗話說得好，狡兔三窟，何況這還是一只頂頂聰明的狐貍呢。尚書閣的總管大人早上還說肺痨死了呢，結果就在你踏進史部前一會，宮裏來人，說尚書大人又活了，是誤診，你看這世上有什麽不可能的？”

我驚奇道：“尚書大人？他不是肺痨成疾很久了麽？”

冬淩滿不在乎道：“啊呀我哪裏知道……反正就是死了又活了，太醫都看傻眼了，這一活，肺痨都好了，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啊，大概是上輩子做了好事，吉人天相吧。對了，那金光瑤傳，你到底打算怎麽寫？”

我道：“就描寫傳奇仙督的一生呗，這宮裏可還用着別人建的瞭望臺呢。”

冬淩咂舌道：“啊？可是殺父殺妻殺子這些怎麽算？”

我道：“一筆帶過，我們是寫正史的，又不是寫別人家長裏短的。”

冬淩想了想好像也無法反駁我，打了個哈欠道：“哦哦，也是哈，哈欠……我困死了，睡了睡了。”

我笑道：“行了，趕緊去睡覺吧，”

冬淩又打了個哈欠，看來是真的困了，整了整衣服就鑽到史書閣後面的寝房裏去了，我卻難得的不困，重新點了一盞燭火想要給《金光瑤傳》先寫個開頭，門卻被敲響了。

“誰啊……這麽缺德，天還沒亮就來史部。”我邊嘀咕着邊跑去開門，一開門卻愣了愣。

門外站着一位公子，面容清秀，身形偏瘦，比我高上那麽一些，我猶疑道：“……尚書大人？”

尚書大人微微颔首，臉上挂着讓人舒适的笑容。

“白史官。”

我趕忙立正，官大一級壓死人，何況我們史部向來不起眼，“尚書大人，聽說你大病初愈，裏面請坐，裏面請坐。”

尚書大人又笑了笑，拿出兩個錦盒給我，上面還寫了我和冬淩的名字，柔聲道：“我不進去了，我方才大病初愈，想給宮中每個人都送份禮物沖沖喜氣，見史部燈還亮着，就想來敲門試試，沒想到史官真的還沒休息。”

我受寵若驚的接了過來，尚書大人笑着對我微微颔首，“白史官看起來沒有休息好，早些去睡吧，很多事情不必急于一時。”

我呆呆的說了句好的，總覺得尚書大人和從前上朝的時候有些不一樣了，應該說，他的氣質和平日接觸的那些官員都有些不一樣，不過我從前也沒有和他深交過，也說不好。

不過我還是沒忍住，道：“尚書大人，您和我平日見到的官員們，有些不同。”

尚書大人已經轉身了，聞言又頓住腳步，側頭對我微微一笑，晨光微熹之中，我只能看清他的側臉。

“我和他們，當然是不同的。”

我愣在了原地，回過神來的時候，人已經走了。

我打開了寫着我名字的那個錦盒，裏面靜靜的躺着一塊玉，玉看起來價值不菲，上面雕刻着一支筆，周圍有鮮花點綴。

那刻在瓊瑤美玉之上的花我卻認得。

金星雪浪。

-TheEnd-

因為“我”有178，所以尚書大人有180+

這次重生終于挑了個高一點的了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