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老子偏要去
“有麽?”龐元英撓撓頭。
“有。”白玉堂語氣篤定。
“哈哈哈, 被你發現了,我其實非常善于觀察。人如果想演什麽像什麽, 就一定要善于觀察生活裏,看看人們在面對各種情況的時候都是什麽反應。記住這種感覺, 下次自己演的時候就用上, 演繹就會變得非常逼真。”
龐元英把下巴微微收住,擡眼陰翳地打量白玉堂。然後笑着問他自己演得是不是很像,是不是很厲害。
“無聊。”白玉堂氣得不想理他,甚至想離這個腦袋不開竅的傻子遠點,遂抱着刀去窗邊站着。
龐元英瞧他跑那麽遠, 把桌上剝的瓜子仁都弄到小碟子裏,笑嘻嘻地給他送過去。
“剛好一百六十六個,要順溜了。”
“拿走。”白玉堂眼睛沒看龐元英,一直望着窗外。
“吃吧吃吧, 獎勵你辛苦的勞作。”龐元英把碟子送到白玉堂嘴邊,逗他道, “不然我喂你。”
“讓你拿走!”白玉堂一把推開龐元英,頭往窗外伸, 随即利落地翻窗出去。
白玉堂看見了趙惟能, 帶着兩名随從, 走路很匆忙,似乎有急事。跟着他走到晏殊院前後, 眼見着趙惟能和晏殊見面, 白玉堂就折返回來。
進門後不見龐元英, 他随意掃了一眼,發現窗邊地上有碎瓷片,瓜子仁撒在附近。
青楓從外頭拿了小笤帚進門,見白玉堂回來了。
青楓跟白玉堂道:“公子等白少俠的時候,一顆一顆地剝,自己一粒都沒吃。公子說出力的活兒都讓白少俠做了,他也就能扒點瓜子等白少俠。”
“他人呢?”白玉堂問。
青楓朝裏屋努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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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掃了,你出去吧。”白玉堂接了青楓手裏的笤帚,随即把笤帚丢到牆邊。
龐元英在裏屋聽到屋外的對話之後,就趕緊踮腳走到窗邊,把自己蒙在被裏,背對着外頭。龐元英耐心等着白玉堂進來。等着他愧疚地望着自己背影猶豫,然後發出抱歉之類的嘆氣聲,這就很爽了。
但是龐元英在被子下面激動地等了半天,也沒聽到人來。龐元英嘆口氣,把被子掀開,白白給他捂出汗了。
龐元英自己穿鞋下地,要去外頭喝口涼茶解暑,卻見白玉堂忽然走了進來。龐元英心裏很想繼續實施自己剛才躲在被子裏的計劃。他本能立刻轉過身去,有往床上奔的沖動,但顯然已經晚了,已經被白玉堂看到了。
龐元英正琢磨該怎麽辦的時候,聽到身後的白玉堂叫他。
“有事麽?”
龐元英扭頭看白玉堂,發現白玉堂手裏端着個茶碗。茶碗裏裝得并不是茶,而是瓜子仁。
“你給撿起來了?”龐元英驚訝問。
白玉堂把瓜子仁一口倒進嘴裏吃幹淨。
“嗳,掉地上了,你洗了麽就吃?”龐元英從白玉堂的眼神裏看得出答案是沒洗,奇了怪了,一身白衣潔癖還挑食的小白鼠,怎麽忽然不嫌棄掉地上的瓜子仁了?不對,他應該是嫌棄的,他之所以一顆顆撿起來,當自己面前這麽吃,就是為了跟自己道歉。
龐元英有點開心了,憋笑看着面色還是沒什麽變化的白玉堂,故意逗問他瓜子仁味道怎麽樣。
“就瓜子味。”
“唉,你這人,是故意的吧,我問你好不好吃?”
“好吃,只要是經你手的東西都好吃,可滿意了?”
白玉堂說罷,回身出去了。
龐元英忙跟出去。
白玉堂端茶要喝水。
龐元英咳嗽一下,“我也渴了。”
白玉堂手頓了一下,随即把手裏的這杯涼茶遞給龐元英,自己重新倒了一杯飲盡。
龐元英有點受寵若驚。他抿了一口茶之後,湊到白玉堂跟前,問他今天是怎麽了。“怎麽忽然對我這麽好?”
“真是笑話,爺什麽時候對你不好了?”白玉堂反問,“當初若非我幫你,你早死在高粱地裏做肥料了。”
“嗯,那倒是,多謝白少俠的救命之恩。但那是人命關天的大事,你錦毛鼠乃是少俠一位,俠義之心常在胸,哪有見死不救的道理。可你今天在小事兒上也很好啊,撿瓜子仁兒,給我端茶什麽的,怎麽這麽好呢!”龐元英美滋滋嘆道。
“你喜歡這些?”白玉堂睨他。
龐元英點頭。
白玉堂立刻伸手拿茶壺,給龐元英倒滿,示意他喝茶。龐元英開心地把一碗茶喝了,白玉堂就立刻倒第二杯。
白玉堂見龐元英真的越來越高興起來,讓他好好想想,他到底為什麽這麽高興。
“因為你給我倒茶。”
“那青楓給你斟茶,怎沒見你這麽高興?”白玉堂問。
“那不一樣。”龐元英道。
“哪裏不一樣?為何我這樣做你就高興,你想過原因沒有?”白玉堂的問題變得刁鑽了,目光也緊緊地抓着龐元英。
“因為你平常是大俠,對誰都高傲,當然也不會幹這種給人倒茶的小事。但你卻給我倒了,你待我特別,足以證明你待我比別人好。我被優待了,所以我覺得特高興。”龐元英不知道白玉堂在糾結什麽,不過沒關系,他可以很有耐心的回答。因為他有時候也是個揪着小問題不放的人。
“很好,我對你比對別人好,你就高興。”白玉堂并沒有多高興,“那今後我對別人比對你好,你會不高興麽?”
龐元英愣了下,茫然地望着白玉堂,“不會啊,你對誰好是你的自由,我哪能為這事兒生氣。”
白玉堂默然看着龐元英半晌,低頭把面前的茶飲盡,起身離開了。
“你去哪兒?”龐元英追問,眨眼卻見白玉堂身影不見了,“真是的,說說話就走了。”
青楓探頭進門,把牆邊的笤帚拿起來。發現地面很幹淨,問誰打掃的。
龐元英告訴青楓是白玉堂。
“白少俠對公子可真好。”青楓笑贊。
“那是。”龐元英伸個懶腰,去補覺。
晚飯後,等到夜深,龐元英不停地往窗外望,還是沒看到白玉堂的身影。
“他會不會去查什麽事,遇到麻煩了?”龐元英有些擔心了,打發幾名侍衛去找人。
這時候來人禀告:“白少俠打發人來捎話,今晚他不回了,要在暗香樓過夜。”
“暗香樓是什麽鬼?”龐元英問。
“暗香樓都不知道啊?龐少尹可算是枉為纨绔了。”晏殊笑着進門,手持玉扇翩然坐下。
“你怎麽來了?”龐元英态度不爽地高聲問,随後打發青楓則帶人把剛買的酒沉到後院的井裏。
“龐少尹難道忘了?您白天的時候可是放了大話,說這案子你心裏有數了,我是來瞧案子辦得怎麽要了,到什麽程度。若是查得差不多了,咱們也好把回京的日子給定了。”晏殊邊說邊使眼色給随從,随從們四處看看,然後對晏殊點頭。
龐元英坐在晏殊身邊,手指着窗外,一副張牙舞爪的兇惡樣兒對晏殊講話。
“該配合你的戲碼我都演了,還要瞞我多久?”
“不懂你講什麽。”晏殊揚着下巴,擺出一副不好相與的态度面對龐元英。
“你不說我也知道,蔣文亮和周子玉有問題,朝廷應該早就懷疑上他們了。你這一路很奇怪,當初咱們剛出京時遇到的那場刺殺也很奇怪。
地點選在縣城內人多的驿站,盡管咱們剛歇腳疏于防備,白玉堂當時離開了,但在那裏刺殺仍然不是明智之舉。如果說這些刺客是亡命之徒,非要反其道行之,賭一把,冒這種險,也說得通。可他們逃跑的時候卻忽然謹慎了,不着急保命了,也不怕我們的人搜查到他們,竟然還有心思跑去把那名懂金話的商人滅口。
瘋狂冒險和謹小慎微,兩種截然不同的行事風格,竟然在同出現在一個刺殺行動裏。這不合理,也不正常。兩種做法給我的感覺,是故意張揚。有人故意想把這場刺殺弄得駭人詭谲一點,吸引眼球,令人害怕。”
龐元英語速飛快地道出自己的分析。龐元英說完之後,就從晏殊的眼神裏找到答案了。
“同樣詭谲說不通的,還有守陵案。兩名截然不同身份女死者,殘忍的死法,詭異的血符咒圖案,以及現場昏厥的郡王……一切都太怪異了,這案子處處詭谲,很吸引人的好奇和注意。但是現場畫了招魂符卻沒有香案、供桌,蘇家的應對态度,朝廷對待南康郡王放任的态度,還有晏大人的态度,其實都有異常。案子發生的奇怪,所有人的反應奇怪,因果互為矛盾,無法順利進行推論。”
“你之前那番推斷,已經把所有的東西聯系在一起了。那個招魂的說法很好,你可以繼續來。”晏殊稱贊道。
龐元英覺得晏殊這算是認了,便問他事情到底是怎麽回事。
“原因不能告訴你。你若有本事你就自己查,我倒不會攔着。聖上說過,你若是能自己弄清楚了,這禦賜金牌就永遠賜給你了,不收回。”
晏殊看眼窗外,重重地拍下桌,罵龐元英一嘴。
“龐元英,作為前輩,我奉勸你一句,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做人做事留三分,不要太狂妄!”
“我就狂妄怎麽了,我有狂妄的本事!晏前輩放心,我會三十年河東狂妄,三十年河西繼續狂妄!”龐元英配合喊一嘴,順便把手裏的茶杯摔在地上,站起身拍桌。
晏殊跟着親身,指着龐元英的鼻尖,小聲道:“你只需要繼續查你的案子便是,拿出你能鬧騰的本事來。”
“我之前鬧得還不夠?”龐元英問。
“越大越好。”晏殊順便稱贊龐元英機靈,至今都表現不錯。
晏殊說罷就甩袖子要走。
“等等,”龐元英道,“你還沒說清楚暗香樓到底是什麽地方?妓院麽?”
“對,但裏面的美人有男有女。”晏殊笑眼看龐元英,“我勸你還是不要去那地方,對你來說太危險。”
晏殊走了。
龐元英猛地一腳踹翻了凳子,“老子偏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