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都是些什麽
“我不放心府衙找來的大夫, 一定要把她救醒。”
龐元英吩咐青楓暗中多找幾個大夫給這名丫鬟看病, 用藥自己抓,自己人熬, 不讓外人動手。
這之後, 龐元英問周子玉要案發現場的血圖。周子玉搖了搖頭, “剛回來我就想着了, 但血圖此刻不在蔣大人這邊, 被晏大人的屬下拿去了, 至今未還。”
龐元英二話不說, 直奔晏殊的住處。因見晏殊的住所更寬敞舒适,龐元英更甩了臉子。他打發走閑雜人等,猛力關上門, 單獨和晏殊在房內理論。門外的周子玉和衆多随從們, 依稀聽到屋裏傳來吵聲, 還有碎瓷聲。
最後, 龐元英拿着圖從晏殊房裏出來,同白玉堂一道走了。
周子玉帶人進屋,看到地上摔碎了兩個茶杯, 碎瓷片、茶葉和茶水濺得滿地都是。
晏殊負手背對着衆人, 身姿卓然, 盛怒之中的他淩厲得令人敬畏, 但渾身上下依舊些許透着溫潤的斯文氣, 讓人心中不自覺地生出親近意願。
“打掃幹淨。”
周子玉吩咐下人後, 對晏殊拱手, 詢問他可有什麽地方需要自己去做。
晏殊回頭,側眸看一眼周子玉,笑了笑,擺手示意沒有,她可以退下了。
周子玉在行禮,轉身退了出去。
晏殊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喊了一聲,問周子玉:“你為何留了下來?若我沒記錯的話,今天你一直都是跟着龐少尹辦案。”
“滿目山河空念遠,落花風雨更傷春,不如憐取眼前人。”周子玉道。
晏殊驚訝地看她,“你知我的詞?”
“大人乃名人雅士,屬下知道您的詞并不奇怪。”周子玉淡淡勾着嘴角,含蓄斂住了笑容,“龐少尹畢竟年少,做事輕狂,說話辦事難免有沖動之處。大人何須跟他計較,白白氣壞了身子,惜眼前值得您珍惜的人和事便是。”
“你倒是看得通透,還拿我的東西教訓我。”晏殊笑了下,随即多謝周子玉的提醒,他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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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子玉同樣會以微笑,對晏殊再一次畢恭畢敬行禮,而後退下。
晏殊盯着周子玉纖纖的背影出身許久,方收回目光。
……
蔣文亮用了晚飯後,剛淨手,就見周子玉推門進來,而後關門。
“怎麽樣?”蔣文亮将擦手的巾帕随手丢給了随從,坐下來飲茶。
周子玉這時也在蔣文亮跟前坐下,接過下人奉上的茶,慢慢品起來。女兒家不施粉黛,一身男裝,有秀美,有英姿,娴靜優雅,有種說不出的不一樣的美。
蔣文亮滿意地打量周子玉後,對他道:“松香寺出事之後,只剩我們這一處地方,怕只怕這裏也不保了。”
“何以見得?”周子玉一雙杏目閃亮,看着英氣爽利,但盯人的時候卻如一雙索命鈎子般。
蔣文亮避開和周子玉對視的機會,也沒有直接回答周子玉的問題,反而問周子玉對陵墓的案子怎麽看。
“蹊跷,”周子玉立刻回道。
“我也覺得蹊跷,這到底是誰做得,出于什麽目的?”蔣文亮告知周子玉今天晏殊問他錦盒的事,“是你叫人随文書一起送了錦盒上去?”
“沒有。什麽錦盒?”周子玉皺眉,疑惑地看着蔣文亮。
蔣文亮這時候選擇和周子玉對視了,因為他想要知道周子玉到底說的是不是實話,會不會是組織裏暗地裏有什麽其它行動他不知情。但對視之後,蔣文亮可以确認了,周子玉的确和自己一樣不知情。
“晏殊說皇上不止收到了文書,還有一個錦盒。他還問我錦盒裏裝了什麽,派去送文書的人回來沒有。”
“是很奇怪,都這麽多天了,人還沒回來,怕是已經在路上折了。”周子玉道。
“那這樁案子就更蹊跷了。我擔心這案子跟我們有關,會不會是朝廷對我們下套?”
“用蘇尚書的千金下套?我親自檢查過兩具屍體,沒什麽問題。”周子玉堅決地搖了搖頭,不信這會是朝廷下套的手筆,“朝廷做事要有章法,皇帝更是個謹守德法之人。一個因後宮芝麻大點的小事被臣子聲讨就要自省的皇帝,怎可能有魄力做這種陰狠事,拿無辜的高官女子開刀?”
“你說得對,朝廷是正道,應該幹不出這種陰狠至極的事。”蔣文亮皺眉,“那我就不明白了,到底是誰,為什麽要這麽做。”
“今天龐元英說那個畫在陵墓門口的血圖是招魂符,會不會跟什麽術法有關?我倒是聽說過用些招魂的術法轉運,圖謀霸業。莫非是趙惟能所為?”周子玉随即否定地搖了搖頭,“但也不對,若是他的話,他就在守陵,做這種事悄悄地便是,把事情鬧這麽大,畫蛇添足地暈在現場,落人口舌,實沒必要。”
蔣文亮贊同地點了點頭,“所以這樁案子還是無解。”
“且看他們如何破案。”周子玉接着告知蔣文亮,她來這之前,晏殊和龐元英又鬧起來,“倆人在屋子裏,不知說什麽,聽起來雙方情緒都不太好,吵得很兇。”
“果然一山不容二虎,他們越這樣對我們越有利。”蔣文亮放松了些,有點高興地撚着胡子。
周子玉應承,随即對蔣文亮點了下頭,便退下了。
龐元英坐在桌案邊,無聊地看了好幾遍晏殊給他的‘血圖’。
以往龐元英碰到類似扯到鬼神的案件,都會異常興奮。這次他确定了這上面的圖案和招魂符一樣後,卻沒什麽精神了。
“怎麽了?”白玉堂問他。
龐元英戳了戳紙上的圖案,“你覺不覺得這畫法跟地上的血跡如出一轍。”
“本來就是謄畫,圖案一樣才正常,不一樣才是問題吧。”
“不,我說的下筆畫的過程,一撇一捺。充滿了猶豫,不夠順滑,這是臨摹時需要不停确定是否一樣,猶豫頓筆造成的。”龐元英再戳了戳紙上的圖,展示給白玉堂瞧。
白玉堂還是不懂龐元英的意思,都說了是臨摹了,當然會如此。
“我是說陵墓前的那張血圖,畫法也這樣。”龐元英道。
“陵墓正門的圖兇手也是謄畫,且畫符的手法并不熟練。”白玉堂驚訝,“若畫符這件事對他來講并不熟練,那他極有可能并不太了解招魂這套招數。既然不了解,不熟悉,就不至于多信奉。因招魂一類的邪術,膽大到有南康郡王守衛的先帝陵墓前,大費周章地這麽殺人作法。用這個做理由,便有些牽強了。”
龐元英點頭,“再說招魂作法,不禁要這麽畫符,要有祭祀品,還要上香擺案,但現場這些東西都沒有,只是兩名死者,和一道畫法猶豫的招魂符罷了。我覺得這道符不過是個障眼法。”
“但是為何要用招魂符做障眼法?”白玉堂不解。
“确實,為什麽要用招魂符做障眼法,除了我,蔣文亮他們都不了解這些……”龐元英站起身,端着茶杯在屋中央徘徊。
白玉堂漠然看了他半天,便是他晃得他眼暈。白玉堂也不多言一句,就安靜看着。
“蘇家的态度也很奇怪,為什麽在案子的關鍵時候,這樣刻薄蘇家小姐身邊的兩名丫鬟。丫鬟是自家的奴隸,稍微威脅幾句,便會緘口。他們做的這麽明顯,就不怕更增加他們的嫌疑麽?”龐元英又抛出一個新問題困擾自己。
“或許蘇家小姐身上真有什麽大秘密,會令蘇家人丢臉,所以蘇家人不敢冒這個險,找個合法的法子把倆丫鬟弄死。即便這樣增加了嫌疑,你沒有證據,能耐他們如何?”白玉堂幫忙分析道。
“你說得對,我們得先弄清楚蘇家這邊到底有什麽事。”龐元英終于定下腳步不走了。
“公子,那丫鬟醒了。”青楓歡喜來報。
真是及時雨。
龐元英和白玉堂立刻快步奔向丫鬟绮蓮的窗前。
绮蓮半睜着眼眼,胸口一起一伏,似用盡全身力氣在喘息。
青楓跟绮蓮介紹龐元英和白玉堂的身份後,讓她有什麽委屈就跟二位大人說。
绮蓮呼吸急促起來,眼淚跟着下來了。
龐元英讓她別激動,“你現在身子很虛,需要靜養。只需要挑重點講那晚你家小姐失蹤的事。”
绮蓮垂眸:“茶水,小姐睡前要和我們聊幾句,還特意斟茶給我們喝。我和醉梅喝完茶之後,就覺得頭暈,小姐勸我們趕緊去休息,再之後婢子們被管家等人叫醒,小姐人就不見了。”
“以往你家小姐有什麽異常之處?”
绮蓮咳嗽劇烈咳嗽數聲之後,只能用氣息對龐元英說話。
“沒有。”绮蓮還是垂眸。
绮蓮接着繼續咳嗽起來,整個人的胸口忽然向上拱起。龐元英見情況不妙,趕緊讓大夫診治。大夫施針之後,告知龐元英這丫鬟的命暫且抱住了,但能不能熬過高燒醒來還難說。
出門之後,龐元英對白玉堂道:“這丫鬟有問題。”
“照理說病成這樣,被我們接了回來,不該有問題。”按照正常邏輯推是如此,龐元英嘆口氣,“但我覺得她在敷衍你,并沒有說實話。”
“不愧是好兄弟,想一塊去了。”龐元英笑着勾住的白玉堂的肩膀,對着天上冷月呼了一聲。
“瞎喊什麽,跟傻子一般。”白玉堂嫌棄道。
“莫名其妙,這案子太累了。走,陪我出去喝酒。”龐元英張羅道。
白玉堂立刻無情拒絕:“不準,等案子破了再說,現在讓你的腦袋随時保持清醒。”
“我腦袋已經很清醒了,就是因為太清醒才怎麽都想不明白。喝了酒,放空想像,保不準對這案子會有新看法。去吧,去吧,就喝一小杯。”龐元英晃了晃白玉堂的肩膀,打商量道。
“好。”
“兩杯呢?”
“好。”
“那十杯吧,我千杯不醉,十杯對我毫無影響。”龐元英吹破牛皮。
“你已經醉了,可以痛快想案了。”
白玉堂說罷,便押龐元英回房。
這下一杯酒都沒得喝了,悔不當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