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守陵如守孝
蔣文亮搖頭, “照理說該回來了,可能路上耽擱了, 再等兩日看看。”
“完了不怕,就怕回不來了。”晏殊嘆道。
蔣文亮驚訝:“晏大人的意思……難道說他?”
蔣文亮拍腿,祈禱可千萬不要再出事情。他管理霸州六年了,日子一向太平, 現在弄出這麽多棘手的事情在他這裏,可真叫他鬧心上火。
晏殊淡淡地擡手,讓蔣文亮那碗茶親自端給了他, 囑咐他務必多喝兩杯苦茶去火。
蔣文亮怔了下,連忙雙手接茶。他憋着一口氣閉着眼睛喝完,看來他自己也受不了這種苦。
晏殊安靜勾着嘴角, 沒看着門口的方向,沒多一會兒就見龐元英和白玉堂回來了。仵作周子玉和小厮青楓跟在他們二人身後。
“情況如何?”晏殊問。
龐元英轉頭看向周子玉,“和周仵作剛才所言一致,人已經腐爛了, 味兒大, 不成樣子。不過看傷口,二人确實都是頸部中刀, 一刀斃命。并且根據周仵作所描述的案發現場的血量看, 倆人就是在陵墓門口被當場刺死。我們要去陵墓那裏看看,晏大人要不要同去?”
“不去了, 勞煩龐少尹主張那裏的事了。”晏殊對龐元英敷衍一笑, 随即表示, “我則留下來,和蔣大人繼續分析案情。”
“行。”龐元英幹脆應承,接着假笑問晏殊,“那你們剛才可讨論出什麽案情沒有。”
晏殊懶得看龐元英,也沒有回答他的話的意思。
蔣文亮可不敢得罪晏殊,連忙客氣地講述了他和晏殊剛才讨論的關于案子的內容。
“我當是多重要的案情,這些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麽。”龐元英冷笑嘆。
蔣文亮尴尬地賠笑,不好再說什麽。
龐元英對晏殊揮揮手,轉身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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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堂和青楓默默跟上。
周子玉則留下來了,看蔣文亮的意思。
“龐少尹第一次來霸州,有諸多不了解的地方。案發現場沒人比你更熟悉,你也去吧,務必招待好了大人們。”
蔣文亮打發了周子玉後,才見趙惟能姍姍來遲。趙惟能從院子東邊的夾道過來,看到徑直往院外走的龐元英,問他去哪兒。龐元英沒搭理他,趙惟能就跑到屋裏來問。
晏殊還是不說話。
蔣文亮也不敢得罪趙惟能,只好如實告知趙惟能。趙惟能轉身跟着去了。
蔣文亮剛才沒敢問,現在只有他和晏殊了,才嘆:“奇怪,剛才郡王不是去屍房了麽,怎麽沒和龐少尹一路?”
“該是沒敢看,跑去別處了。”晏殊不驚奇道。
南康郡王的脾氣他太解了,看着像不好惹,但到關鍵時刻就是個慫貨。
蔣文亮恍然大悟地點點頭,随即小心在晏殊身邊坐下來。幾次看晏殊,猶豫着不知該不該說。
“蔣大人不必賣關子了,若信不過,就把屋子裏的閑雜人打發了,有話便說。”晏殊道。
蔣文亮趕緊打發走閑人,對晏殊小聲道:“下官貧寒出身,當年好容易科舉出仕,在官場上混了十幾年,才做到今天的位置。龐少尹年少氣盛,家世又那般高貴,下官真怕自己一不小心惹了他不快。下官是非常誠心地想要伺候好了二位大人,還望晏大人能點播下官。”
“這我幫不了你。”晏殊說話還是一副斯文之态,但他忽然推了桌上的茶杯,把蔣文亮吓了一跳。
“剛才你也瞧見了,我跟龐少尹不和。正如你所言,龐元英年少氣盛,在官場上他就是個愣頭青,仗着自己爹厲害,便橫行霸道。怎麽說我品級比他高,為官年頭比他深,可你見他對我有半點敬重沒有?”
蔣文亮搖頭。
“所以說你要是想巴結龐元英,快別在這呆着了,趕緊追上去拍馬屁,說盡好話,把霸州的好吃的好玩的盡數奉上,指不定你将來便平步青雲了,說不好日後你還會踩到我頭上呢。”晏殊輕笑道。
蔣文亮正襟起立,忙恭敬地對晏殊行禮,表示自己萬萬不敢。蔣文亮道出自己早年就敬佩晏殊才學,被他一首詞驚豔之後,這些年對他只有滔滔敬仰之情。
“大人可能并不知下官,但下官對大人——”
“行了,我這用不着你拍馬屁。人好不好,看你怎麽做了。”晏殊審視着蔣文亮,“別讓我失望,日後我便也會不讓你失望。”
“晏大人請放心,下官定竭盡所能效忠大人。”蔣文亮對晏殊作揖。
晏殊笑了下,“很好,那龐少尹的一舉一動?”
“下官會讓屬下把少尹的一舉一動全部記下,回禀晏大人。”蔣文亮道。
晏殊點點頭,笑着起身,拍了拍蔣文亮的肩膀。随後他就在蔣文亮的安排下,在府裏最富貴大氣的院落住下休息了。
龐元英在要到陵墓的時候,忽然打了兩個噴嚏。
“誰在背後罵你呢吧。”趙惟能嘆道。
龐元英回瞪趙惟能,“罵我的人多了,你不也是其中一個麽?”
趙惟能:“但現在我可沒有罵你,你還是好生想想自己得罪那麽多人值不值得。可真夠厲害的你,連晏殊那麽好脾氣的斯文人,你也能惹。知不知道兔子急了還咬人,特別是這只兔子還很有學問,很會處事,很得聖上賞識。龐元英才多久不見,你怎麽變得比以前蠢那麽多?是不是受身邊人影響?”
趙惟能說罷,就特意瞄了一眼那邊的白玉堂。
白玉堂正目視前方,看起來并沒有察覺到趙惟能這邊的注視。
“你臉疼不疼?”龐元英問趙惟能。
趙惟能愣了下,摸了摸自己的臉,還以為龐元英關心自己的身體,但不解他問什麽要問臉,故問龐元英此言何故。
“想想你自個兒的處境,還好意思說別人蠢,怕是豬都比不過你。”龐元英無奈地搖頭嘆道,“你沒救了。”
“龐元英!”趙惟能氣道,“我是為你好才提醒你。”
“我很好,你還是擔心你自己吧。”
龐元英快步往前走,路左右兩邊出現了一人半高的石像,繼續往裏走大約三十丈的距離,就快到了陵墓的大門。這裏所謂的大門,就是指闕門。左右是十人抱粗,三丈餘高的石柱,上面雕刻着各種神仙圖案。
陵墓占地面積極大,從這裏的闕門起始,快走需要一個時辰的時間才能到盡頭。陵墓共分了八個部分,真正埋葬帝王的陵寝禁任何人入內。所以陵墓只有前半部分可走動,正門之後,往裏走是正殿,用于祭祀專用,正殿後有幾處房舍,是供祭祀或守陵人休息之處。再往後,就是真正的陵寝了,乃是禁地。
陵墓地處偏僻,方圓三十裏內只有兩個村子,皆是負責看守陵寝的守陵人。
事發地點就在闕門這處,兩名女死者分別坐卧在闕門左右的兩個石柱錢身亡。
龐元英立刻就注意到地面上‘血圖’了。因案發已有十天,地上的血跡早就幹涸成了黑色,有的地方一位風吹,上面蓋了一層土,也有樹葉,已經看不出全貌。但龐元英根據些許可以分辨的殘留血痕,大概推測了走向,綜合分析之後,大概猜測這‘血圖’基友可能是一道招魂符。
“謄畫了一幅在蔣大人那裏,等少尹回去的時候一見便知了。”周子玉介紹道。
闕門兩個石柱前的兩灘還很清晰,由此當時兩名死者的流血量極多。
“噴濺的血跡已經到一丈外了。”周子玉指了指大概的地點。
龐元英環顧四周是三邊之後,沒發現更多的東西。畢竟案發距離現在已經有十天了,現場找不到更多的線索也正常。
龐元英扭頭質問趙惟能的随從們,事發當日他們都在哪兒。
随從們皆低着頭不言語。
龐元英看向趙惟能。
趙惟能摸了摸鼻子,“你不是能查案麽,還問什麽,有能耐你就自己!。”
“很好,請你繼續這樣的态度,回京之後你便削爵發配,徹底舒爽了。”龐元英譏諷道。
趙惟能氣得直瞪眼,還是不說話。
“據說當時你暈厥了,似乎被人下了迷藥。那你在案發之前,吃過什麽,是誰是送給你的東西?”龐元英再問。
趙惟能轉身,背對着龐元英道:“好像是喝茶,不記得誰送的了,反正喝完之後就沒任何記憶了,醒來之後頭就特別疼。”
“來人,把郡王身邊的随從侍衛全部拿下,嚴加拷打。誰先招供就放了誰,後招的就不用管了,或打殘或判刑随意。”
“你敢?我乃是郡王,這裏品級最高者。有些話我愛說就說,不愛說就不說,你管不了,我的随從你也不許動。”趙惟能橫眉怒對龐元英道。
“當我是蔣文亮呢,會怕你的威脅?”龐元英掏出禦賜金牌,在趙惟能跟前晃了晃,把他晃傻眼了之後,就吩咐屬下對趙惟能那些可憐的随從動手。
随從們紛紛下跪,俯首顫抖,只得聽命。
趙惟能氣急了,卻也無可奈何。
“好了,別難為他們了,我交代就是。但我只對你一人說,你保證不外傳。”
“愛說不說,沒保證。你不說我就審他們,總會有識時務的人。不過這樣折騰下來,我心情必定不好。不開心的時候,我上報案子用詞可能就會重一些。”龐元英說罷,就勾勾手示意自己的屬下。
“十天前是我的生辰。”趙惟能急忙道。
“然後?”
趙惟能低着頭,聲音如蚊:“守陵日子實在清苦,那天我就沒忍住就聽了屬下的建議,欲偷偷慶祝一番,就和随從們在前頭的林子裏擺酒烤肉。誰知才吃了沒幾口,覺得頭暈……”
守陵便如守孝一般,衣着飲食都要清淡。趙惟能在祖宗陵墓之前吃肉喝酒,便是犯了大忌,怪不得趙惟能之前不肯交代。
龐元英警告趙惟能接下來半句都不許撒謊,否則這件事他一定上報。
“兩名死者你可都認識?”
“認識。”趙惟能心虛地瞄一眼龐元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