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不,他确實不是我徒兒的對手,但他……”話未說完,一雙溫熱的手便将她從岳青峰懷中奪了過去,凝光輕柔地将她抱在腿上,狹長的鳳眸中厲色盡褪,只有沉厚的擔憂,比深淵更不見底:“師傅,師傅,你怎麽了……”
因為太過恐懼,連聲音都克制不住地變調顫抖。
凝光扯出了最柔軟的裏衣,一點點沾去翟九鳳唇邊的血跡:“師傅,你好好的,怎麽會吐血了?”
翟九鳳尚未說話,岳青峰便道:“你師父沒事,只是修煉過急,靈氣激蕩不平而已,你不用太擔心,帶她回去吧,至于這比賽……”
“比賽我不參加了,這世上沒有什麽會比我師傅重要。”
伸手一招,将自己的飛劍架了起來,凝光什麽都顧不得,抱着師傅便上了飛劍。
見她要離開,百度的臉卻猙獰了起來,他是要找凝光報仇的,若放了她走,以後又豈能再找到這麽好的機會,這尊邪神,現下就已遠遠将他抛在了後頭,若再等上幾年,即便有機會,他也沒那個膽子下手,唯有趁今日!
想到這裏,百度立刻掏出了清心鈴。
因為是破釜沉舟的一擊,他毫無保留,将全身靈氣都灌注了進去!
“凝光!你害我受盡了欺辱,我今日便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厲喝一聲,将手中的鈴铛發瘋似得搖了起來。
伴随着鈴铛的脆響,慈悲的梵音裹挾着清徹的佛家經卷,如一根金色的箭矢穿透了凝光的丹田。
作者有話要說: 我決定來這裏賣個萌~求收求評求作收~
因為你們都太萌啦,我決定周日加更~準備好掏空了智商,快說,你們愛不愛我~
☆、我偏叫她阿鳳
佛有佛路,鬼有鬼道,縱都屬于三千大道,然就如兩虎相争,必有一傷。
佛家經卷灌入了凝光丹田,頃刻間,就激得她體內的鬼氣震蕩起來。陰沉沉的灰煙自她背脊洩出,盤旋在空中,彙聚成一只尖嘯猙獰的惡鬼。
凝光凄厲地慘叫起來,背脊僵直,連額頭都暴起了青筋。
她的雙目逐漸被鬼氣染成了灰黑,混雜着猩紅的血絲,便讓她整個人如厲鬼般獰惡!
“凝光!”瞧見徒兒身上蒸騰出鬼氣,翟九鳳立刻撲了過去,沉沉的灰煙,比墨汁還要厚重,帶着強勁的腐蝕力,将翟九鳳伸來的手都燎去了一層皮。
鮮血順着指尖落下,尚未觸地,便被灰煙灼燒成霧氣。
熟悉的氣味鑽入鼻腔,只一瞬,便讓失了神的凝光清醒過來,她艱難地伸出手,然那短短的距離就像天塹,讓她怎樣夠都夠不到師傅的指尖。
“鬼道化形!”
“天哪!這孩子竟然已修至了鬼道內化的境界!”
此起彼伏的驚駭聲穿透了人群傳來。
自凝光身上出現了鬼氣,衆長老們便有意識地将她圍在了其中。百度穿過了人群跑到臺上,撲通一聲跪倒在掌門面前:“掌門,請明察,我師傅是被冤枉的,她真的是鬼修!”連連磕起了響頭,一聲響過一聲,似杜鵑啼血般哀戚。
掌門确是以和為貴,然鬼道之事從不能善了,他亦沒有再和稀泥,板着臉走到了凝光身邊。
“孽障!”一掌拍在凝光背上,将那惡鬼虛影打回她體內,掌門攫住她的肩頭,将她與翟九鳳二人一同扯下了飛劍:“九鳳,你一貫懂事,怎得今日就幹出了這等糊塗事,你可知道窩藏鬼修是多大的罪嗎?!”
“我知道,但我也是沒有法子。”知道此事不能善了,翟九鳳便也不打算逃了。
她跪到在地上,先将徒兒體內的佛氣打散,随後才摟着她,虛弱地說道:“我自是不想我徒兒修鬼道,可我又能怎樣。
那日,千歲将鬼氣引入我徒兒體內,雖當時不顯,然回去後她便大病了起來,被厲鬼之氣纏身,會有怎樣的結果你們不是不知道!輕則根基盡毀,重則喪命!!”說到激動之時,翟九鳳劇烈咳嗽了起來,蒼白的臉上,只有唇邊一抹鮮血,猩紅到慘烈。
她用力地咳着,幾乎要把肺給咳出來。
直到許久以後,她再也沒力氣咳嗽,才重重地喘息着,擡起了頭來:“我帶了我徒兒上山,自然要對她負責,我不能眼睜睜看着她死,所以我教了她鬼道。這一切都是我做的,您要罰便罰我吧!”
垂眸低下頭去,滿頭烏發順着大紅的衣袂鋪灑開來,便似水面上層層疊疊綻放的華蓮。
凝光不想要她擔這責任,然翟九鳳始終将她按在胸前,那般用力,以致于指尖深深地陷在她肩頭,讓肌膚都泛起了白痕。
掌門瞧了瞧二人,恨鐵不成鋼道:“九鳳,你可知道這要受的是什麽罰?”
翟九鳳平靜道:“我知道,縱徒修鬼道受雷罰三道,瞞上不報受一道,而我徒兒,亦要受九道雷罰,直至鬼道絕跡,魂飛魄散,總共十三道,我一并受了,我徒兒還小,亦無選擇的權利,她不該受此懲罰。鬼道我會親手替她廢了的,還請掌門開恩,饒她一命!”
将凝光按在自己腿上,翟九鳳便以一種決絕的姿态跪伏了下去。
此事,不論如何掙,凝光身化鬼道總是不争的事實,不管她是因何緣故修習鬼道,既是被發現了,便要受九道雷罰。
這是整個修真界的鐵律,縱然天神下凡亦無力更改。
翟九鳳已不指望能逃過一劫了,只希望能代徒受過。凝光才金丹期,縱有鬼道傍身,在那天罡正雷之下,也絕無生還的餘地。而她,好歹是元嬰後期,也許,也許還有那麽點兒機會,看見雷光湮滅的終局。
翟九鳳一動不動地跪伏在地上,寂靜得如同死了一般。
所有人都以為她是絕望,然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是在等岳青峰。
她這個師兄,早就窺探了天機,認定只有她才能弱化凝光的兇性,既是如此,他就不會眼睜睜看着她死。
翟九鳳深知這一點,這才将責任攬來,以助凝光逃過一劫,
果不其然,瞧見她這般模樣,岳青峰也跟着跪了下去,他極力游說掌門道:“九鳳雖有罪,然這一切的禍源卻是千歲,您若不分青紅皂白,行此重罰,只怕難以服衆,不若這樣,由九鳳代徒受罰,再親自廢了她的鬼道,至于剩下的四道雷罰,則由罪魁禍首千歲受之,您看如何?”
說這話時,岳青峰稍稍放出了一點兒威壓。
作為門中最強者,他的話掌門自然會考慮,而受威壓所迫,其他長老亦無人敢反駁,所幸,此事雖有些變通,卻無傷修真界鐵律,掌門便也應允了下來。
“青峰說得也有理,九鳳,那你便去刑堂領罰吧,至于你徒兒……”
岳青峰自然而然地接過了話頭:“我會将她壓去梨山,掌門請放心。”
縱然是這樣定下,凝光也不願讓師傅受罰,她用力掙紮了起來,張口便要說話,卻被翟九鳳一手刀打暈了過去。
她摸了摸凝光的臉,小心翼翼地将她交到岳青峰手中:“師兄,多謝你了。”
“不必客氣,我也是為了自己。”将凝光接了過來,雙手交錯時,偷偷将一個防禦法器遞給翟九鳳:“師妹,好好活着,這就是對我最大的感謝。”
翟九鳳去領罰,岳青峰則壓着凝光去了梨山,還未到半途,凝光便醒了。
她自知自己走不了,便幹脆放棄了掙紮,只是在飛劍上調了個身,遙遙望着刑堂的方向。那裏有雷光閃爍,似乎還有破碎的嘶喊混在風中沖撞了過來,細若游絲的聲音,似綿綿金針密不透風地紮在她心口。
“阿鳳……阿鳳……”
“你叫她什麽?”聽見凝光的聲音,岳青峰板起了臉,他走了過來,居高臨下地望着凝光:“她是你師傅!長幼尊卑可懂?豈容你随意喚她名字!”
凝光看也不看他一眼,冷笑着說道:“長幼尊卑算什麽東西,早晚有一天,我要站在最巅峰,将那些世俗禮教,陰謀小人盡數踩在腳下,我要這天地間再無一人敢欺我阿鳳!”微微擡起了下巴,逼視岳青峰。
凝光修為雖低,然自有一番懾人氣勢。
岳青峰與她對視了一會兒,竟被這灼灼冷光迫得別過了臉去。
他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這兇神命不該絕,性子又固執地可怕,除了天樞星入命盤的翟九鳳,想是無一人能治得了她。
先前,将她留在師妹身邊,也是出于這個原因,卻未想到,她盡生了如此龌龊的想法!
岳青峰皺了皺眉,被氣得半晌沒說出話來,好不容易冷靜了下來,他一甩袖,義憤填膺地道:“她可是你師傅!你怎能對她有如此龌龊的想法!今日,我若不教訓教訓你,真是枉為你師門長輩!”
作者有話要說: 嗯哼哼哼哼~你們猜猜,我徒兒會說什麽~
感謝默默無語,柒零,浮生☆靜小寶貝的雷~舉高高。
我要聲明!本寶寶是要翻身做攻的人,你們不能欺負我~手動賣萌 = ̄ω ̄=
☆、轉變
岳青峰本是想要教訓凝光,然就在他擡手的一瞬間,凝光卻蹙着眉望了過去。
她臉上有幾分困惑,不解化作了水霧籠在眼中,讓那雙一貫清冷的鳳眸都柔和了許多:“我師傅待我好,我便要她一輩子在我身邊,這有何龌龊,你為何非要将我們分開?莫不是你觊觎我師傅?若是這樣,你趁早死了這條心吧,我絕不允許我師傅從我身邊離開!”
在岳青峰的印象裏,凝光有着超越她年齡的成熟,他本以為,她會把自己的心思摸得透透徹徹,卻未想到,于感情之事,她卻是這樣懵懂。
說來也是,連她師傅都算不得多明白,作為徒兒,凝光又豈能輕易識得自己的心。
想到這裏,岳青峰也住了口。
——既是不明,那他便不必點破,也許以後去外頭轉轉,見的人多了,這份心思尚未見光,便自然而然地淡了下來。
岳青峰道:“我并非觊觎你師傅,只是你太過黏着她,只會惹她生厭,所有人都需要自己的空間,你師傅亦是如此,你若真的為她好,不若學着獨立點。”
聽他說完,凝光卻冷笑道:“說到底,你還是想分開我們,我是決計不會離開我師傅的,你死了這條心吧。”
凝光一向有主見,除了她師傅,誰的話都不肯聽。
一路上,饒是岳青峰說幹了喉嚨,她也不為所動,瞧見梨山到了腳下,凝光象征性地行了個禮,便冷着臉跳下了飛劍。
素色的衣裾在風中狂舞,拉扯出淩厲而固執的線條。
“孺子不可教也!”白費了一路力氣,岳青峰也惱得不行,他愈發得想揍凝光一頓。然不管他怎樣想,凝光卻全都不在乎。
她跳下了飛劍,踏着梨枝而行。
五年前,也是這樣梨花漫天的時節,只那時,尚有紅蕊點綴,不似今日這般,蒼白的花瓣撲撲簌簌落了滿地,徒添滿山悲涼。
凝光站在路的盡頭,等着不知何時才會出現的溫柔淺笑。
她自是不願傷害師傅,可偏偏因為她,師傅的雙手被鬼氣灼傷,現下還要受雷罰之刑。難道她當真為天道所不容麽?即便是費勁了心思想要護在身邊的人,也因為她的緣故受盡了磋磨。
凝光無比愧疚,可要她放手卻已是萬萬不能的事情了。
占有欲不知從何時起,等她發現時,已如瀚海深沉無窮。這一輩子,即便是拉着師傅一起死,她都不可能放開。
只是,這是她連違抗都舍不得的師傅,又怎容得旁人随意摧殘。
到底是她太弱了,若她能再強一點,強到修真界再無一人是她對手,強到連天道都要畏她幾分,那這世上又有誰敢欺辱她師傅!
凝光用力握緊了手,指甲深深嵌入肉裏,割開肌膚,刺穿血管。有血順着掌紋蔓延,順着顫抖的骨節滴落下來,一滴一滴,在寂白的梨花上開出了一朵紅蓮。
凝光站在路的盡頭,遙遙地看着上山的路。
她從清晨等到傍晚,再等到月上星移,才終于看到那熟悉的身影,紅袍曳地,迤逦而來,帶着她的心髒,緩緩歸于胸膛。
“師傅……”
“我回來了。”即便有玄武甲,翟九鳳依舊受了重傷,衣袍之下,背脊血肉模糊成一片,鮮血像是怎樣都流不盡一般,一層一層濡濕衣衫。其實,她早就受完刑了,只唯恐徒兒擔憂,這才拖到夜深濃重之時,回到了山上。
“夜深了,我們回去休息吧。”狀若無事地攬住徒兒的肩,緩緩往樓裏去。
她的指尖冰涼成一片,隔着衣錦刺穿了凝光的骨頭。
她再也忍不住了,将師傅的手放到頸邊,順勢打橫抱起:“你又何必瞞我,你以為在這座山上,你能隐藏到何時,是我害了你,我一定要補償的,可我現下還要照顧你,這雙手不能立刻就斬去。
師傅,我不會再讓你受傷了,往後若有誰再敢欺你,我就殺了誰,天道要阻你,我便毀了這天,我定會讓你這一輩子都自由自在的,你只管放心便是。”
分開了大半天的時候,凝光就變得不一樣了,愈發的強硬起來,戾氣也毫不遮攔。
果真是主線劇情不可擋,祖巫就是要滅世的人,不管怎樣扭轉,到底是往這條路上走了。翟九鳳覺得前途一片黑暗,但又為暫完不成任務感到歡喜,兩種情緒交織在一起,便讓她不知道是該勸,還是該放縱。
翟九鳳嘴張了張,半晌沒說出話來,而在此時,凝光也開始往樓裏走了。
她身材纖瘦,然力氣卻着實不了,雙手穩穩當當地托着翟九鳳,暖融融的懷裏散發出陣陣冷香,讓失血過多的翟九鳳,有些困頓起來。
她微微閉上了眼睛,在山風中吹了一會兒,只覺得身體愈發涼了,忍不住往徒兒懷裏縮了縮。
睫羽如倦鳥般停止了振翅,蜷縮在花枝上,一動不動。
凝光抱着師傅回了屋,本是想用避塵決除去她身上的血漬,然那鮮血卻怎樣止都止不住,洶湧而出,沾濕凝光的雙手,濡濕床榻。
“師傅……師傅……”瞧見翟九鳳這般虛弱的模樣,凝光也慌了神,她的呼吸倉皇急措,糾纏着冷空氣灌了滿肺,讓她整個人都被凍結了起來。
她急急忙忙掏出了止血傷藥,然打開瓶蓋才發覺尚未解下師傅的衣衫。
又把蓋子蓋了回去,只是慌忙間被指尖碰到,窸窸窣窣灑了滿塌。
凝光動靜不大,然翟九鳳傷口疼得厲害,朦朦胧胧間睜開了眼睛。
瞧見徒兒這般失措,她用力撐了撐,從床上坐起來。
“凝光,替我把衣服脫了,上點兒藥吧,也沒什麽大事,就是些皮外傷,你別慌,我不會有事的。”
作者有話要說: 受傷了,要養傷啊,香豔的上藥還是喂藥呢~
嗯哼哼哼哼,我這麽純潔,怎麽會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