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因為拍攝的緣故,藝術樓張貼出封樓三天的告示,引得一些學生抱怨連連。劇組迫不得已,只好分了A、B組并行拍攝來加快進度。
A組走的是男女主故事線,近乎調走了組裏大半的人,相較之下,付知意和一些戲份不重的配角呆的B組就清冷許多。
不用顧忌着言辭和那些有頭有臉的人打招呼,付知意樂得清閑。
但這種氛圍并沒有維持多久,一輛保姆車停在了衆人跟前。車廂裏走出一個穿着高開叉長裙,留着披肩卷發的女人。她招招手,邊上的助理立馬湊近撐開傘,又小心翼翼地掏出口紅和鏡子,遞到女人手中。
這是哪裏來的大咖,為什麽她從來沒見過?付知意在心裏嘀咕,旁邊女三嗤之以鼻的聲音清晰傳入耳:“什麽貨色,真把自己當盤菜了。”
女人似乎很享受這種被衆人注視的感覺,氣定神閑地在一圈人打量的目光裏補妝,直到造型師抽開身過來打招呼,她才舍得扯起嘴角敷衍地寒暄兩句。
他們拍的是外景,簡易搭起一個涼棚,便是衆人補妝的地方。
付知意坐在邊上等戲,把腦子裏的女明星濾了一遍,還是沒想起來這人是誰。
她和涼棚離得近,女人的聲音又尖細,即使她再沒有聽人牆角的習慣,也阻止不了相隔不遠的交談聲彙入耳中。
造型師說了句待會兒太陽大,要給她補點防曬,被她一句話回絕。
“哎呀,我昨天剛做的皮膚保養,美容師跟我說不能曬太陽的。”
旁邊的女三嗤笑出聲,“做作。”
付知意不明就裏地投來一眼,本着不懂就問的原則靠過來壓低聲音詢問道:“她是誰呀?”
女三是個心直口快的,聳聳肩渾不在意地回答她:“能是誰,凡藝呗,真的大牌反而不會耍大牌,就這種剛有點小名氣,自以為是的小演員最要命。”
也是了。
付知意低下頭老老實實看劇本,隔壁仍在交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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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藝拎起造型師搭在椅背上的服裝,抖開來看了前後面,皺着細眉嫌棄地丢遠,“這衣服什麽牌子的呀,剪裁太粗糙了吧,我身上的可是巴黎春夏大秀限定款,你讓我脫下來穿這個,沒搞錯吧?”
造型師尴尬地笑了兩聲,不知該怎麽和她說。導演走過來的時候,她幾乎如釋重負地竄出三米遠。
導演忙得團團轉,還得分出心思管這些,自然心情不佳。但凡藝背後的人他又不好得罪,只能盡量緩和語氣向她解釋:“服裝都是按着劇情安排的,你不穿我們怎麽拍呢?”
沒給凡藝繼續叨叨的機會,他招招手示意幾米開外的造型師回來,“馬上要拍了,你抓緊一點給她補妝。”
付知意聽見凡藝沒好氣地嘟囔了幾句,最後還是将助理捧着的衣服撈進了懷裏,“得虧你們遇到我這種敬業的,這麽土的衣服一般人還真不肯穿。”
“對對對。”造型師點頭。
真夠夭壽的,怎麽會碰見這種胡攪蠻纏的人。
不遠處場務又催了兩遍,付知意偏過頭,問身側一直捧着水杯看戲的女三:“凡藝老師演的誰啊?”
女三被她的一聲“老師”惡寒到,用一副“你腦子壞了吧”“我耳朵沒聾吧”的眼神掃視她好幾眼,才退開半步遠撇着嘴回答她:“空降的女二啊,你不知道?”
付知意跟她道了聲謝,臉上仍挂着職業假笑,心想既然要走得遠一些,謹言慎行禮貌點總是沒毛病的。
女三一走,她立馬斂起笑意,低頭将劇本翻得嘩啦響,半分鐘後,讓她萬分擔憂的心中所想終于得到了驗證。
她和凡藝有對手戲。
老天爺啊!
付知意一口氣險些背過去。
道具組忙前忙後地打點最後幾樣東西,這邊工作人員催促着她先去指定地點待着。
罷了罷了,躲也躲不過,付知意調整好面部表情,抱着外套站到了攝像機後面。
親自選的角色,導演拍攝時也多留了幾分意,第一場結束後特意走過來誇她演得自然不扭捏。凡藝也聽見了,這才舍得分給付知意一點關注,挑着眼尾意味不明。
再拍攝時便是兩人的初次對手戲,付知意算是明白了,組裏幾個演員那麽不待見她,果真是有原因的。
劇情進展得好好的,她卻故意使給自己絆子。
按照劇情,怒不可遏的女二本該拍桌子,她卻端起水杯徑直潑了過來。付知意沒防備被澆了一臉水,一時間愣在了原處。
作精都愛往人臉上潑東西是什麽毛病?
導演匆匆喊“卡”,從攝像機後探出頭,“凡藝你做什麽?”
“導演啊,生氣怎麽可能毫無動作呢,邊上正好一杯水,我臨場發揮的難道不對嗎?”她起身撫平裙子上的皺褶,居高臨下地斜睨付知意,“連這點戲都接不住,還是趁早別演了。”
付知意一聲不吭地擦幹臉上的水跡,“導演不好意思,我們再來一次。”
第二場拍攝,凡藝故技重施,付知意不想初來乍到就樹敵,捏着杯子挨下了她潑來的水,剛準備開口說臺詞,凡藝卻噗的一聲笑了。
“你什麽表情啊,對不起導演,我實在忍不住。”付知意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能讓她笑得這麽前仰後合。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她擺明了要找茬,都有些不耐煩,凡藝滿不在乎地朝邊上揮手,“麻煩大家了真抱歉,待會兒的午餐我請了。”
付知意本不是什麽逆來順受的好脾氣,只是重來一次扮豬吃虎慣了,才讓別人誤以為她性子溫和好欺負。
現在,她那點裝出來的軟糯無害被凡藝磨個精光。
水珠順着額角下颌往下滴落,付知意卻輕聲笑了出來,“凡藝老師,你到底行不行?”
笑聲戛然而止,凡藝柳眉倒豎,“我的角色可比你難多了,你行你倒是上啊?”
“我不行我不上,但你上了就得行。”付知意從餐桌的盒子裏抽出兩張面巾紙,将桌面上的水漬擦幹。
兩次下來,她的眼妝已經暈得不成樣子,領口也濕噠噠地黏在皮膚上。
導演想給凡藝一個臺階下,轉開了鏡頭,說先拍別人。
付知意得了不用繼續坐在這的消息,立刻從位置上起身,臉上挂着微笑,“凡老師,等你什麽時候找對了情緒,我們再演。”
凡藝在她冰冷目光的注視下,心中竟生出了些許退縮。不過是初出茅廬的小姑娘罷了,怎麽會有這麽複雜鋒利的眼神?
等她回過神來意識到剛才的失态,付知意已經走出好遠。
“什麽玩意兒,也敢跟我叫板。”凡藝從鼻尖發出一聲冷哧,狠狠啐了她一口。
不知天高地厚。
取景地在自家學校別的好處沒有,但去哪都輕車熟路,這是真的。
付知意向道具組要了幹毛巾,拐進了藝術樓裏的衛生間,等她收拾妥當重新走出來時,看見水池邊趴着一個人——面色潮紅,似乎極不舒服。
腳下鋪着防滑毯,付知意走路又輕,段聿茗處在極其難受的狀态,根本沒聽見聲音,也不知身邊站了人。
“需要幫忙嗎?”
付知意一出聲就後悔了。
那人扭過臉,看見她後立馬扣上連帽衫的帽子,往後退到了牆角,甚至沒忘拉起口罩,神情要多戒備有多戒備,“你是誰,你怎麽在這兒?”
現在來衛生間還需要理由了?
“這裏封樓了,你是怎麽進來的?”
付知意坦然地跟他對視,“我有通行證呀。”
她話音落下沒多久,那人突然冷笑起來,“還能搞到通行證,真是神通廣大啊,我不管你是誰的粉絲,把照片删了再走。”
什麽照片?
付知意後知後覺地低頭,才意識到自己忘了把道具給摘下來。她的角色設定是個愛攝影的女學生,剛才和凡藝對戲腦袋太昏熱,模型機到現在還挂在胸口。
“聽不懂人話嗎!”
付知意被他吼得一個哆嗦,她算是明白了,合着這人陰陽怪氣,是把她當成硬闖劇組的私生了。
一連被兩個人甩臉色,換誰火氣都上來了,她把相機從胸口扯下來狠狠掂了幾下,“你看清楚,這是模型,是道具,根本就不能拍照!我也不是粉絲,是演員!”
她頓了頓,又從齒縫裏一字一頓地擠出一句話:“我解釋清楚了嗎,大明星。”
這個劇組裏怎麽什麽妖魔鬼怪都有,一個個的,還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
付知意扭頭走了出去。
段聿茗實在支撐不住,捂着腹部倚在角落的牆上。誰知過了半分鐘,離開的女生竟然去而複返,“你助理在哪兒,我去幫你喊他過來。”
段聿茗緊抿嘴唇看她一眼,下一秒眉頭緊蹙。
付知意也不過去,就站在幾米開外,“不樂意說是吧,那你就在這疼着吧。”
腳步聲越來越遠,段聿茗胃裏翻山倒海的難受,摘了口罩,對着水池卻幹嘔不出來。後背汗濕一片,意識也有些模糊。
不知過去了多久,助理終于急匆匆地趕來。
他徹底脫力,真個人的重量都壓在他身上。
“剛才一個小姑娘急匆匆地去找組裏的醫護人員,說有人出了點狀況,還好我在邊上,就知道是你!”
段聿茗有些詫異,被他這麽冷淡的态度勸退,居然還好心地幫他喊人?
疼痛再次襲來,他用手撐着身側牆壁,艱難出聲:“小周我藥呢?”
“在這在這。”小周急匆匆地從口袋裏摸出瓶子,心疼地放進他手心,“我的小祖宗,你這又是何必呢?”
作者有話要說:
愁雲慘淡萬裏凝,點個收藏行不行?
各位仙女康康我,愛你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