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三四月份是調研季，到了五月份就該出第一階段調研成果了，孫霏靈這邊因為跟的分管領導是邵晨，與陸蘇跟的吳魁應相比，她的事情要多許多。
不知是不是特意歷練她，總之課題調研報告中的市場調查和綜合評估都扔給了她做，一個人負責兩塊內容，每天忙着到各個相關園區調查做問卷，而陸蘇卻準時上下班，沒有一點忙碌的樣子。
孫霏靈于是抱怨陸蘇說環保處的課題太麻煩，陸蘇只能笑着摸摸她柔軟的細發安慰她，告訴她一切習慣了就好了。
邵晨每次召開課題推進會的時候，孫霏靈總是帶着一堆的資料，然後埋首看着手機，一臉幸福的傻笑，這笑容于邵晨看來，似乎有些刺眼。
孫霏靈戀愛了，和所有初試愛情的人一樣，每天都想同自己喜歡的人粘在一起，分別一刻都覺得難受。沈昂很忙，她也很忙，于是兩個人加了飛信，雖然說的都是些旁人看來十分無聊的內容，可偏偏他們兩個樂此不疲。
陸蘇搖頭說她中邪了，她卻嘻嘻笑着說甜蜜，而李錦坐在她前面，聽着不斷傳來的手機震動，忽然産生了某種微妙的感覺。
這天，陸蘇偷偷摸摸跑來跟孫霏靈分享了一個八卦，說是關于李錦的，孫霏靈居然感覺自己現在一點興趣都沒有了，但還是耐心聽了，原來李錦雖然過了進了面試，卻面試分數排在倒數第一，最後卻被刷下去了。
孫霏靈有些奇怪，追問道，“他不是很有背景麽？”
陸蘇點頭道，“就是這麽說呀，後來我讓我家老張去打聽了，你猜怎麽回事？”
孫霏靈伸長脖子，陸蘇賣了個關子，被她拍了一下，才繼續道，“聽說是邵晨，特地跑去跟經濟委的楚勻翔副主任說，這個人人品不行，他倆關系可好了，老張聽楚主任說的，當時是楚主任親自去面試的，李錦表現也不好，就給了個低分。”
孫霏靈嘴巴張了張，想不明白是怎麽回事，但是回想最近李錦的不在狀态，這才有些明白，原來是情場事業兩失意的緣故。
環保項目的課題推進會上，按照邵晨的授意，由孫霏靈先彙報前期調研情況。孫霏靈接了這麽重的任務，連着加了好幾天的班，開會的時候，她準備着厚厚一疊的資料，整理得清清楚楚，一一放到每個人面前，然後坐在發言席上侃侃而談，思路清晰，條理清楚，邵晨看着她泛着光的臉龐，聽着她悅耳的語調，不由得心中泛起圈圈漣漪。
這種感覺從來不曾有，奇異到讓邵晨覺得心驚，冷靜下來聽她的彙報，卻總是難以專心。
等她發言完畢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幾個處長都紛紛點頭表示贊許，他的目光随着她入座，看她急切地抓過手機來看，嘴角的笑意怎麽也掩飾不了。
邵晨恍然若失，失神中，周琪說了什麽他全都沒有聽見，只是看着她一臉期待地望着自己，也不知道她問了什麽，全然沒有注意，這種失态發生在他身上，實在是很少見，而孫霏靈卻絲毫未覺，依然專心地發着消息，也是，戀愛讓人眼盲耳聾，而自己竟然也是如此，為她耳盲心盲，只恨自己下手又晚了一步。
調研會結束的時候自己說了些什麽都不記得了，戴旻繁來電邀約的時候，邵晨已經在辦公室枯坐了很久，明明一大堆的事情要做，來不及看的文件堆成了山，可是愣是一點心情都沒有。戴旻繁才剛開口說晚上有個party，他就毫不猶豫的答應了，爽快得讓戴旻繁吓了一跳。
晚上他早早到場，很意外陸蘇也在，鬼使神差地從侍者手中拿了杯酒湊上去道，“蘇蘇今天怎麽有空來？”
陸蘇看到邵晨也是一臉驚訝，前幾天才聽戴旻繁說最近邵晨來得少，今天就看到他出現了，忙問，“你怎麽也有閑心來？不是很忙嗎？”看孫霏靈的樣子，最近邵晨也應該很忙才對啊？
“你能來我怎麽就不能來？最近沒跟小孫在一起麽？”知道陸蘇同孫霏靈交好，也知道小姑娘之間必然會聊些感情話題，所以克制不住地問了。
陸蘇笑道，“小孫談戀愛了呀？而且這種場合我怎麽會帶她來？我自己都是啓明帶我來的。”說完遙遙舉杯往男友張啓明所在的位置晃了晃。
戀愛的人之間是有感應的，張啓明果然順着陸蘇的方向望了過來，邵晨連忙向他舉杯致意，随後又狀若不經意地問陸蘇道，“小孫是和李錦在談戀愛？”
陸蘇張大嘴吃驚地看着他問，“額，你怎麽會這麽想？她跟李錦以前的事情你怎麽知道？”
邵晨輕描淡寫道，“我當然知道，難道現在不是跟他？”
陸蘇不懷好意地笑看他道，“當然不是了，不過話說回來，邵大主任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八卦了？難道你對小孫？”
邵晨端着酒杯，斜斜靠在長腳桌邊繞開話題道，“不對呀蘇蘇，你以前可不是叫我邵主任的，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現實了？”
陸蘇抿了口蘇打水道，“這不是因為以前年少不懂事麽。”
戴旻繁接口道，“我還記得當年蘇蘇一直盯着你叫少爺，說因為你姓邵，而且年紀大，所以叫少爺，啧啧，這解釋實在是妙啊。”
邵晨瞥了一眼戴旻繁道，“那麽當年小凡凡的昵稱是怎麽回事？你不會忘記我們是同一年生的吧？”
想到當年被陸蘇帶着一群小P孩跟在身後叫小凡凡的情景，戴旻繁就一陣惡寒，比當年在學校裏被叫成明礬更讓他不能忍受。
陸蘇噗嗤一聲笑道，“哎呀，那不是因為戴少爺長得嫩麽，跟一臉正氣的邵主任不能比的，嗯。”
戴旻繁搖頭嘆息道，“你看你看，蘇蘇現在果然市儈了，叫邵晨邵主任，叫我就是戴少爺，說邵晨正氣，弄得我一身歪風邪氣似的，唉，果然是領導馬屁要拍好啊。”
陸蘇連忙道，“那不是因為覺得你更富貴嗎？難道叫你戴少爺叫錯了？”
張啓明在酒吧裏轉一圈回來，見他們幾個正圍着陸蘇說笑，一把攬過了自己女友親了口道，“在聊什麽呢，這麽開心？”
陸蘇青蔥玉指指着邵晨道，“在說我們邵大主任變八卦了，一徑的問我們辦公室一個小姑娘的事情呢。”
張啓明端着酒看着邵晨，意味不明，陸蘇有了自己男友撐腰，忽然大膽問邵晨道，“話說你不會是對我們小孫認真了吧？”
邵晨正低着頭出神，聽她這麽一問，擡起頭來，眼神閃爍道，“你可以這麽認為。”
陸蘇沒想到他回答得這麽直接，驚得差點一口蘇打水噴出來，擦了擦嘴角問，“你說真的假的？”
邵晨左手輕晃着酒杯，目光移向陸蘇道，“你覺得我是真的假的？”似笑非笑的神情如一只老謀深算的狐貍。
陸蘇瞥了他一眼道，“你們這幾個人太會玩了，霏靈很單純的，你別亂來。”
她這麽一說，邵晨還沒回答，戴旻繁先抗議了，“誰說我們幾個太會玩，你們家啓明不也跟着我們一群人玩麽，蘇蘇可別這樣貶低我們好麽。”
陸蘇看了身旁的張啓明一眼，伸手摟過自家男友甜笑道，“我家啓明是出淤泥而不染，哪像你們萬花叢中過。”
戴旻繁聽她這麽一說，連忙打岔道，“這可就不對了，當年他跟那誰，還有那誰誰誰在一塊兒的時候，要不是我們力挽狂瀾，哪兒有他如今改過自新的機會啊。”
陸蘇哼了一聲，與張啓明眼神交流了一番，言下之意是這筆賬咱們回去算，嘴上卻還不甘示弱道，“總比你跟那誰誰在一起的時候，還腳踏N條船最後把人氣跑的好，還有我們邵大主任，那真是，站在那裏就能招蜂引蝶我都看不下去了，境外處的方慈馨，每次看到他都要黏上來，魅力無可抵擋。”
随着她的話語落地，就看到又是三個長腿美女端着酒杯走過來同邵晨打招呼，嬌羞地用手遮着嘴，眼睫毛濃密得像把刷子，說話一口港臺腔，嗲得勝過林志玲。
陸蘇聽她們說話都不由自主地冒起一陣雞皮疙瘩來，拉着張啓明直道自己冷死了。
邵晨禮貌地同她們打招呼，随後又不失得體地拒絕她們的進一步邀約，連戴旻繁也忍不住在一旁道，“少爺還真是，一來就搶我們風頭，唉，這些女人的眼睛實在太犀利了。”
邵晨聳肩笑道，“不如我把她們叫回來，然後你全收了？”
戴旻繁連忙擺手道，“得了，饒了我吧，我可無福消受美人恩。”
陸蘇看他那副樣子，像個無尾熊般扒着張啓明狂笑，指着戴旻繁道，“這家夥明顯就是嫉妒了。”
邵晨雙手潇灑地撐在長桌邊緣看着她笑得前仰後合的樣子，淡然對張啓明道，“她還是老樣子。”
張啓明挽着陸蘇，面容沉靜道，“我就喜歡她這樣子。”
邵晨點頭，沒有再多言語，時間漸晚，陸蘇被張啓明送回家，戴旻繁又不知道混去了哪個女人堆裏，邵晨喝幹了杯中最後一滴酒，起身離開。
酒後不能駕車，酒吧老板熱情跑來問需不需要代駕，他扔了車鑰匙過去，讓熟悉的代駕師傅把車開回家，自己卻寧願吹着涼風，讓清冷的夜色澆醒自己一身的醉意。
大概是有些喜歡她了，沒來由的，本來只是一點點關注而已，不知道從何時開始變成了在意。總覺得她戀愛後的樣子特別漂亮，連臉色都變得紅潤了，可惜這些不是為他。
手機鈴聲反複地響着，終于掏出來看，卻又是那個陰魂不散一樣的男人。不耐煩地接起了電話，電話那邊永遠是一成不變的低沉聲音，問的問題永遠不是最近好不好，而是什麽時候回去，什麽時候和他選定的人訂婚，仿佛他的人生必須在他的掌控之中一般。
也正是因為這個男人，讓他從來不對人說自己的身世，雖然看似頂着那麽大一個光環，可于他而言卻沒有什麽值得炫耀的，知道的人永遠不會提起，不知道的人，他永遠也不會主動觸及那個的話題。
只是那個男人總是锲而不舍地追逼着他，總是想要迫得他妥協，按照他的意願去走那條路，卻永遠不願接受他不會受他擺布的現實。
敷衍地聽着電話，他知道自己再不接他電話他就該去騷擾自己的母親大人了，只能不耐煩地給予一點點回應。
電話那頭被稱為他生父的男人怒氣沖沖道，“你聽我說話就不能用點心嗎？現在做這半大不小的官有什麽用，有本事你做到北京去，做不到就來我這裏做事，早幾年來的話你就能像你哥哥那樣自己買飛機游艇了，還用窩在你那小的一點點的商品房裏嗎？”
邵晨嗤笑一聲道，“你對我有多用心，我聽你電話就有多用心，飛機游艇我沒興趣，現在這份工作我喜歡，也能養活我自己，房子也大得足夠再多住幾個人進來，就不勞您操心了，我還有事，就不陪你聊了，挂了。”
說完就按下了結束通話鍵，不管電話那邊的人會怎麽跳腳。
城市的夜色深沉，明亮的一輪皎月也抵不過人間的燈紅酒綠，繁華光景。他永遠沒有辦法跟那個所謂父親的人心平氣和的說話，對于母親，敬愛之餘，也總是缺乏親密，自小一切逼着他獨立，他早就習慣了。
或許陸蘇說得對，他與孫霏靈之間差得太多，他被現實沾染了太多污穢和勢利，而她還是那麽清純如芙蕖一朵，亭亭直立，他不該染指，但又不甘心讓別的男人沾了灰的手去撫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