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參觀了一上午，園區內有幾家不錯的餐廳，C縣政府招待他們一行在一家中等檔次的餐廳用午餐。一共才二十多個人，分了兩桌。從孫霏靈坐着的這個角度，正好能看到邵晨應酬着C縣政府的人，也能看到周琪和李錦之間的眉來眼去。
孫霏靈依舊低眉順眼地坐着，裝乖巧，偶爾和身旁的張子衿說兩句，但也不太投機，大部分時候則是沉默着，偶爾動筷夾菜，秉持着少說少錯的原則，聽旁人談笑。
周琪吃菜很少，能源處的小王就說她，“周琪你都這麽瘦了怎麽還吃那麽少，你再減肥讓我們這些人怎麽辦呀。”
周琪溫雅地笑笑，閉口不言，目光卻挑向領導那一桌。
同桌一個平日頗喜歡聊八卦的女生則道，“周琪是不是最近在談戀愛啊，感覺不僅瘦了，而且開始化妝了。”
小王連忙接口道，“呀，談戀愛也沒跟我們說嘛。”
周琪連忙臉紅着反駁道，“沒有的事情，你們不要亂說啊。”
八卦女生道，“我怎麽聽說你跟我們在座的某位男生在談呢？”
李錦和周琪匆忙對視了一眼，孫霏靈看着，卻依舊沒有做聲。八卦女當然也沒有漏掉這一幕，連忙笑道，“看，還說沒有，你跟小李真的是心有靈犀啊，怎麽兩個人臉都這麽紅？”
被她這麽一說，全桌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他二人的身上，李錦連忙道，“你們不要這樣，小周很害羞的。”
八卦女笑道，“小周害羞你也害羞，你們倒真般配。”
小王這會兒也跟着說道，“我說最近怎麽周琪晚上都不找我呢，原來是有人找了，不需要我了。”
周琪連忙低着頭，在小王手臂上掐了一下，小王連忙道，“哎哎哎，行了，你這是要殺人滅口呀。”一桌人全都偷笑。
孫霏靈雖然也随着他們笑，可笑意終是淡漠，邵晨偶爾從主桌望過來，能看到她與周邊人的歡顏格格不入的落寞表情。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對她的這種表情變得有些在意。
下午參觀行程依然緊湊，然而中午一番談笑，幾個小年輕之間關系拉進了不少，只有孫霏靈依然不在他們的聊天圈子內，專心地聽着解說人講解，認真的表情，晶亮的雙眼，邵晨自人群中望過去，可以看到她一個人抱着雙臂看着展覽室中的內容，偶爾同解說人呼應般地點點頭，不若她身邊那群年輕人那麽歡鬧。
三月的天雖然不熱，可午後陽光充沛地散發着活力，幾個早上出門穿了兩三件厚實衣裳的同事，都紛紛開始脫去外套，額上也細細密密地冒了層汗出來。
李錦對周琪倒是有心，拿了兩瓶礦泉水跑過來偷偷遞給了周琪一瓶，孫霏靈看在眼裏，旁人當然也沒有錯漏，于是又是一陣嘲笑。
小王問李錦道，“喂，我們琪琪這麽優秀，可不能平白無故跟你談，你到底表白了沒有？”
李錦連忙解釋道，“我們真的沒什麽。”
小王連忙追着他道，“你們沒什麽你還特地給她去拿水來？怎麽沒見你給我也拿一瓶？”
李錦道，“我看她出汗了，以為她口渴才給她的，小王姐姐你要你就說嘛，你等等啊，我這就給你去拿。”
于是李錦又跑去拿水，邵晨他們早就有人遞上了礦泉水，他見孫霏靈手上還空着，連忙又讓人去拿了些來給大家。等李錦回來的時候，每個人手上早都拿了一瓶。他抹着汗道，“嗨，你們真是，看我還白跑一次。”
八卦女湊上來道，“沒事你拿着呗，你們小周需要的，你看你為了她拿了那麽多，她喝得多快呀。”
衆人看着周琪手上早就空了的瓶子，又是一陣哄笑。
孫霏靈在一旁看着，自嘲地笑了笑，擰開瓶蓋喝了一口涼涼的水，目光正好與邵晨不期然相遇，一口水咔在喉嚨口，被嗆住了，然後一陣猛咳。
八卦女又道，“小孫你咳嗽什麽呀，人家小周還沒嗆你怎麽就嗆着了？”
尴尬地看了一眼李錦，孫霏靈越發咳嗽不止，紅着臉勉強笑道，“一不當心，你說話太好笑了，才嗆到。”
八卦女聽了又嘻嘻哈哈笑了她一番，一隊人往前參觀完畢，下午四點才從園區出來，邵晨和C縣政府的官員道別了許久，又說了很多客套話才上車離開。
李錦本來被八卦女和小王硬拉着坐周琪旁邊，可他最後還是堅持在原來的位置上坐下，領導們上了車，幾個人也就不好鬧得太明目張膽。
回去的路上大家都累了，連一貫話多的八卦女也倒頭就睡，李錦卻是一手撐着下巴看着窗外發呆。孫霏靈也沒有睡，自顧自翻閱着對方送的宣傳冊和調研彙編，模樣很是認真。
李錦從玻璃窗上看到孫霏靈認真看書的側臉，忽然轉過臉來對孫霏靈道，“你不累？”
孫霏靈本不想搭理他，可忽然瞥見座位挪到了她前方兩排的邵晨突然微微側了身，怕他在聽他們說話，只能敷衍笑道，“我不累，放心吧，你都不累我怎麽會累。”
雖然孫霏靈語氣并不好，可李錦卻不以為意道，“我有什麽好累的，我又沒做什麽，何況我體力好着呢。”
幸好孫霏靈是個單純的孩子，沒有聽出他龌龊的言下之意，邊看書邊輕巧道，“你不是給那位拿了好多瓶水麽？真是辛苦你了。”
李錦覺得孫霏靈的話有些諷刺，他內心一直覺得孫霏靈對自己仍是有感情的，只是迫于自己喜歡周琪而分手，于是不知不覺脫口而出道，“你是不是覺得我應該給你拿水？”
孫霏靈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他這句話的意思，直到與回身看來的邵晨目光相遇，才突然明白李錦的言下之意，心裏又尴尬又惱怒，想着這男人怎麽可以自戀到這種程度。
不打算再接他的話，以免他再說出什麽更無恥的言論來，孫霏靈擡頭看了眼邵晨，卻見他正在聽他身後的李處長說話，眼睛卻是看着自己，那頗有深意的目光讓孫霏靈更是尴尬得表情都僵硬了，埋頭繼續看那份調研資料，卻是一個字都看不進去，任李錦在旁邊努力想同她說話，她卻始終閉嘴不談，終于是讓李錦覺得無趣。
邵晨聽李處長說了會兒話，不置可否，回過身閉目養神，孫霏靈翻書的聲音不斷傳進他的耳中，不知為何，原本煩累了一天的心情竟漸漸地平靜了下來，她方才眉目舒展的樣子，認真虛心的樣子，或是一個人置身于喧鬧之外的樣子此刻在他腦海中一一浮現。
她一個人會寂寞嗎？被人言語傷害會難過嗎？她會找誰傾訴？會不會又在哪個酒吧遇見喝醉的她？
邵晨知道自己想多了，一貫理智得不剩任何詩意的大腦忽然為了她開始胡思亂想起來，這種感覺有些陌生也有些危險，讓他不得不思考，究竟是該停止，或是該繼續。
中巴開回人民廣場，累了一天的衆人紛紛告別回家，周琪不知怎麽了，居然等李錦一起走，惹來了衆人的圍觀和起哄。
孫霏靈站在這一切之外，冷眼看着，表情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春日傍晚的風依然有些冷，她把自己裹進薄薄的外套中，見李錦望向自己，于是轉身留給他一個潇灑的背影。
其實走回家也沒有多少路，略有些憋悶的心情讓她不願去擠人滿為患的地鐵，于是選擇徒步走回去。
才走到路口，卻聽得身旁傳來短促的喇叭聲，一輛黑色的奧迪A6緩緩在路邊停靠，車窗落下，駕駛座上是她曾經驚為天人的邵晨。
孫霏靈的心髒跳快了一拍，也讓她忽然意識到了什麽，那一瞬，她呆愣在原地三四秒沒有回神。
邵晨側身探到窗邊問她，“今天沒坐地鐵？去哪裏，需要我帶你一程嗎？”
孫霏靈連忙擺手道，“不用了，不麻煩領導了，我想鍛煉身體自己走走。”
邵晨了然一笑，那是讓女人無法抵擋的笑容，而這般笑容屬于這個讓女人無法拒絕其魅力的男人，孫霏靈覺得自己一定是幻想太多了，邵晨應該只是順路看到她，又畢竟有過交集才出于禮貌問她而已。她相信自己這個在感情上的白癡一定分不清楚普通的對人好和喜歡之間的差別，否則怎麽會把李錦對她的好誤會為感情呢？所以邵晨對她也應該只是這樣，她怎麽能讓自己多心去想其他呢？
邵晨不多說，同她道別後，關上了車窗，緩緩啓動了車駛離，孫霏靈怦怦亂跳的心隔了許久才恢複平靜。路過地鐵站的8號口，那是曾經她與李錦約了一同上下班的地鐵站口，人流往來匆匆，孫霏靈竟看到周琪和李錦在這滾滾人流中，毫不避諱地當街擁吻，難分難舍。
不是說沒有在戀愛麽？孫霏靈冷笑。
原來李錦對周琪也不過如此，享受着暧昧，又害怕負擔責任，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渣男吧。
在QQ上把這一天發生的事告訴了陳薇，陳薇說，願意為你負責的男人也應該是适合你的男人，你們應該門當戶對，彼此性格相投，這樣才有可能結婚。
陳薇總是一副愛情顧問的樣子，孫霏靈也沒覺得她說的有什麽錯。
或許是因為在李錦這裏受到的挫折，才讓她更想找一個人，疼她寵她愛她把她當至寶，免她擔驚受怕，為她遮風擋雨。也是，在她這樣的年紀裏，想找一個人談一場戀愛然後結婚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哪個女人不希望談一場永不分手的戀愛，誰又願意讓一次次的情傷催着成長，只是人生，有太多的不由自主，當時懷揣美夢的人，又怎能預料到往後的夢碎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