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寒暖浮生
“公子,公子?”白露不識時務的叫喚打亂了此時溫馨的氛圍,“瞧公子您,盯着二爺都盯入迷了,谷雨問公子呢,要不要備些小點心,用完膳吃。”
白逸塵被戳穿了心思,惱羞成怒地斜了白露一眼,冷聲道:“嗯,去準備吧。”
這二人的對話一字不漏傳到了鄭潮的耳中,鄭潮只當白露開了個俏皮的玩笑,可臉還是不争氣地紅了個透,手裏的刀一個不穩,險些切到了手指頭!
鄭潮連忙穩了穩心緒,不敢再随意走神。他卻沒看見一旁的白逸塵,眼底的笑意更是深邃了幾分。
十數年前,父兄亡故,娘親瘦弱的肩膀挑起了所有的重擔,竭力守持着這個家。一向調皮胡鬧的鄭家二郎,一夜之間像變了個人一樣,變得內斂而沉穩,俨然一個小大人模樣。
他開始壓抑自己的個性,放低自己的姿态,主動為娘親分擔了大部分的家務活,好讓娘親能夠安心地做些刺繡活補貼家用,倒也因此練出來一手好廚藝。
鄭潮抱怨過生活的不易,老天的不公。可這一刻,看着白逸塵津津有味地喝着自己親手做的魚羹,一直贊不絕口,他突然很是慶幸苦難讓他磨煉出了這些小小的本領。
白逸塵喝了兩碗魚羹,還覺意猶未盡,滿是贊嘆道:“二郎的手藝真是好,這可是我喝過的最美味的魚羹。”
鄭潮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低着頭輕聲道:“白公子喜歡就好。”說來也奇怪,鄭潮雖和白逸塵僅有數面之緣,可卻沒來由地有種熟悉感,好似久別重逢的故人一般親切。
縱然白逸塵有意讓鄭潮多留一會兒,可筵席既散,再挽留就顯得刻意,也只好故作淡然地送鄭潮離開了。
臨走前,鄭潮脫下肩上的貂裘,想要還給白逸塵,卻被他攔住了。白逸塵有些不悅道:“你這麽急着還我做什麽,外頭風大寒冷,你就安心穿着回去,下次來的時候捎上就是了。”
“可是……”鄭潮還有些猶豫,白逸塵直接取過貂裘,重新給他系上道:“可是什麽,你就給我穿着,再推脫,我可就生氣了!”
鄭潮滿是感激地道了聲謝,提上空魚簍,踏上了回家的路。一路上,鄭潮珍稀地攏着雪白的貂裘,臉上不自覺地露出傻笑來。
回了老屋子,鄭潮将漁具收拾妥當,為明日清晨捕魚做好準備。日漸黃昏,鄭潮簡單吃了頓晚飯,天氣寒冷,便早早地回房休息去了。
可剛走到房門口,鄭潮卻突然聽見院兒裏傳來一陣窸窣的聲響。他警覺地四處探看,卻發現一抹白色的身影從草叢中鑽出來。
“小白?”鄭潮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那身姿優雅的白鷺,恍若又回到了無憂無慮的小時候,他興沖沖地跑向白鷺,激動道:“小白,你回來啦!”
白鷺抖擻了一下羽翼,撲棱着飛到了鄭潮的肩頭,和十幾年前那樣,親昵地蹭了蹭他的頭頂,惹得鄭潮開心地笑了起來。
鄭潮把白鷺帶回了房裏,又從柴房拾掇了一些幹草,放置在床邊。他邊收拾邊好奇地說道:“這都十幾年了,你這沒良心的小東西,都不回來陪陪我。這寒冬臘月的,不到南方過冬,倒是跑到我這兒來了?”
白鷺歪着腦袋,瞪着烏溜溜的眼睛望着他。鄭潮自言自語了一會兒,困倦地打了幾個哈欠,随後摸了摸白鷺的腦袋說道:“小白,咱們睡吧,做個好夢。”
鄭潮抖開薄薄的被子,一骨碌鑽進了冰涼的被窩裏,像往常一樣瑟瑟發抖地睡下了。這般惡劣的條件,他竟也習以為常,片刻便沉入了夢鄉。
白鷺沉沉地望着縮在被窩裏的鄭潮,眸子裏竟像人一般透出心疼和不舍的情緒來。
待到鄭潮睡熟,白鷺從幹草堆上站起來,竟變幻成一人高的模樣,悄然躍到床榻上,用寬大溫暖的羽翼,包裹住了懷裏這瘦削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