販夢為生

第2章 ☆、為師

陌芷倒是點了點頭，天都裏人人都知道就算長夢不帶走的魂魄也不能轉世投胎，終究會落得個游魂野鬼的下場，那老婦人何必苦苦執着于此。

老乞丐長嘆一聲，灌了一口酒，“哈”了一聲，醉醺醺的說道，“終究是敵不過一個情字啊。”他撫了撫自己的胡子，那眼神憂郁的很，似乎在感嘆什麽一般，但是表情又淡漠的出奇。

“老頭子，情是什麽？”陌芷磕着豌豆，繼續問着。集市上那個喜歡胡扯的說書人也總是喜歡說這個詞，可是她還是不大懂，總覺得是個不好的東西。

“情是毒藥，是會上瘾的。”老乞丐喝完最後一滴酒，暈乎乎的說着。陌芷瞅着他這樣估計也說不出什麽正當的話便沒有再多問，她閑的無聊離開了座位，離那大門口靠得緊一些，長夢已經走了進來，經過老太太身邊的時候也沒有停下一步，臉上表情平靜的很，那老太太大概是被吓得不輕，終究是挺不過，暈了去。

長夢一路走了過來，經過陌芷身邊的時候忽然瞥了一眼過來，陌芷只覺得自己的心一抖擻，方才他在朝她笑？

陌芷恍然覺得自己的身體有一些僵硬，愣在原地沒有動作，再看去的時候，長夢居然已經徑自朝着裏屋走了去，剛剛那道目光像是從沒有投到過她的身上一般，她心中有一絲惆悵還帶着一點好奇，皺了皺眉頭還是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一直等到走進裏屋的時候才發現并沒有見着長夢的身影。

“你跟來做什麽，人都走了！”老乞丐喝了一杯酒，扶着棺材站着，倒像是在調侃一般，不着痕跡的看了一眼天邊，那還未完全消散的白色光芒仍然在空中漸行漸遠。

陌芷心中的惆悵卻更甚了幾分，難道方才那一笑是錯覺？老乞丐沒有說什麽，只是平靜拉着她走出了大門，屋內的人群還在徑自的在飯桌上閑聊着，剛剛的一幕似乎并沒有任何人在乎，大抵還是因為這種事情發生的多了，每月都會有那麽兩三出，如今已經不讓人吃驚了。

走了兩步，老乞丐放開了陌芷的手，雙手背在後背朝前走了去，陌芷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快步跟了上去，還在想着方才的事情，她自然有些疑惑，畢竟也就是從院子裏跑進屋子這麽短的時間，長夢居然就消失了。

陌芷知道老乞丐的歲數大了，必然是知道些什麽，便詢問道：“你說他是怎麽從那屋子裏出去的？”

“神仙都是這般，一眨眼啊就變走咯，抓都抓不住的。”老乞丐大概是醉了，說話的時候瘋瘋的，陌芷聽完咂吧咂吧了幾下，又給自己喂了一把炒豌豆才像是接受了老乞丐的理由，随後又跟了上去。

一老一小走了兩步，忽然河面起了風，燥熱感瞬間降低了許多，她将眼前的頭發撩到耳根子後面挂着，随後朝着石橋走了去，老乞丐只是看了她一眼，随後朝着反方向走了去，嘴裏念叨着：情乃毒藥，入骨痛三分，入心痛七分，入心入骨痛十分，孽緣啊！

長夢站在遠處的柳樹邊上一臉笑容的瞧着那橋上的一老一老，眉眼裏是這三百年來都未曾見到的溫柔。

“陌芷，陌芷。”像是着了魔一般低喃了兩聲，他的身影才消失在了原處。

陌芷此時已經穿過了石橋，站在岸邊朝着那處看了去，門口的藤椅沒動，按照這個時間，長夢應該是要在那椅子上睡覺的，為何今日卻不在？她心中不免疑惑了幾分，他帶着複雜的心情一步步的靠近，等到回神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走進了“販夢”的大門。

忽然覺得一陣冷風撲面，她一個發抖，這次真的回了神，擡頭的時候卻發現長夢不知在什麽時候出現在了自己面前的桌子邊上，正在埋頭看着什麽。

陌芷動了動，但是對方像是沒有發覺她一般，絲毫沒有動作，陌芷心中大喜，莫不是看得出神了，真沒發現她。她小步的挪了挪，他似乎還是沒發現，她像是偷腥的貓一樣，又挪了挪，恍然，對方擡起了頭，看向了她。

忽然，她只覺得自己的呼吸都變得有一些急促了起來，腦海中浮現了無數的說辭，可是那些話竟然像是梗在了喉嚨裏，怎麽都說不出來，這種場面似曾相似，卻又不知道究竟在什麽時候發生過。

恍然，她想起那日在街頭聽說書人說的個段子，說是人界的乞丐會收一種叫保護費的東西。她鬧鐘突然靈光一閃道：“賣萌的，快叫保護費。”

說完，她倒像是做錯事的孩子一般，連忙捂住了嘴，心中卻是無比的慌亂，大概是因為太過緊張，聲音都變得有一些沙啞了起來，本來是想說賣夢的，卻不料到嘴的時候竟然變成了另一句。

“為師是賣夢的，不是賣萌的。”長夢滿面春風的說道，他擡頭看着自己面前的女孩，一身衣服還是髒兮兮的，那雙眼睛一如當年那般的水靈。

長夢忽然站了起來，靠近了她幾分，她愣在了原地，像是腳下長了根一樣，半分都不能挪動，只能任由他一步步的靠近，還有屋子裏那飄散着的淡淡的香味，所有的東西混合到一起的時候，她只覺得自己的腦子有些發暈，耳朵嗡嗡作響，像是那次偷吃蜂蜜被那些蜜蜂追殺的時候一般，在劫難逃。

長夢見着陌芷的反應竟然在臉上挂上了笑容，前所未有的欣慰，還有點點的感動，眼眶有些紅紅的，像是見到了什麽至寶一般。若是陌芷看到了肯定會吃驚道：“神仙居然也會哭！”只是陌芷并沒有膽子擡起頭來看長夢。

陌芷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又長長的吐了出來，這樣反複了好多次，終于是覺得自己平靜了一些，可是再看去的時候竟然發現那人望着她“呵呵”的笑着，她不自然的覺得心中多了幾分尴尬與焦躁。

“俺啥時候叫你師父了？”她白了他一眼，似乎有點生氣的說道。

“就在方才。”他停止了之前的失禮動作，恢複了一貫的溫軟如玉，只是話語倒是帶着調侃的味道，與那老乞丐可是有得一拼。

陌芷有些發呆，仔細的思考着他的話，随即想着自己的回句裏竟然真的帶了個師父，失策，簡直是失策極了，随後帶着懊惱的語氣道：“俺也不跟你貧嘴，既然你不交，那俺改日再來。”

陌芷發現自己似乎不是長夢的對手，只是她都已經不要臉的走進來了，話也說出口了，她也只好給自己找一個臺階下，好能夠提早開溜。

陌芷直到轉身的時候才發現那大門早已不知道去了何方，四周的牆壁似乎都是嚴嚴實實的，根本不知道出口在哪裏，她心中慌亂了幾分。這人，莫不是妖怪？說書人都講過，妖怪就喜歡吃小孩，雖然她也不小了，可是要真的撞上了可咋辦？

“這天都竟然也有乞丐。”他輕笑了一聲，似乎在喃喃自語，當做發現她的緊張。

“那是，咱們又不是神仙，就比人長命百歲那麽一點，人界有乞丐難道天都就不能有啊，還是說你有種族歧視？”看着他的笑容，陌芷心中的緊張感似乎消散了一些，也改不了老習慣的與對方貧嘴道。

有些意思，他心中想到，随後繼續開口問：“你可知保護費是什麽？”說話的同時，他又坐了回去，小乞丐站在原地有些腿軟，也尋了桌子這邊的椅子坐了下來，與他面對面的。

“大概是你給我錢，我保護你的意思吧。”她仔細思索了一下說書人的故事之後回應道。

長夢手中剛剛拿起的毛筆筆尖還沒來得及落下便停了下來，擡起頭來仔仔細細的看着對面的陌芷，随後又笑了，接着道：“哦？你想保護我？你怎麽保護我？你可知我是誰？”

一連串的問題真的是把她給問住了，她不安的坐在椅子上，盯着他的眼睛道：“你是天上的神仙啊，在上面我當然不能保護你，可是這裏是天都，在天都誰都認識我陌芷，只要有我在，絕對保你無事。”她說完就翹起了自己的二郎腿，看上去确實狂拽極了。

他沒有答言，若有所思的笑着，筆尖終于是落了下去，小乞丐朝着大門的位置看了去，還是沒看見有門，心中給自己捏了一把汗，莫不是自己剛剛太嚣張了？

“來，這東西給你。”他将手中的畫卷遞了過去，随後接着道“明日再來找為師，為師定給你做燒鵝。”

她看着對面的人，又轉頭看了一眼大門的方向，是真的出現了門，心中突然就欣喜了起來，抓着桌子上的東西就奔了出去還不忘回頭道：“燒鵝，你說的。”

“嗯。”他坐在原處微笑的點了點頭。

陌芷一聽說有燒鵝便高興的走了出去，一直走出了大門的時候，她才忽然停了腳，師父？不是吧！她方才居然默認了。他怎麽知道自己喜歡吃燒鵝？自己不是在做夢吧？這門什麽時候變回來的？她怎麽就答應了那家夥的話？莫不是對方給自己施了什麽法術？

她敲了敲自己的頭，出乎意料的很疼，低頭的時候還發現自己的懷裏抱着一幅畫卷，真不是夢呀！

長夢坐在屋子裏看着屋外小小的身影做出那笨拙的動作的時候又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陌芷覺得背後有笑聲傳了過來，回頭看的時候，發現身後又變成了黑漆漆的一片，她忍不住的打了一個寒顫，這裏還真的是很詭異啊。她抖了抖肩，還是決定先行撤退吧，要真撞上妖怪，那還了得！

她上了橋的時候又忍不住的回頭看去，長夢已經出了店門，躺在了藤椅上閉目搖晃着，很是惬意，太陽還是一如既往的燦爛，常年往日這麽曬，皮膚居然還那麽白皙，還有剛剛坐在他對面看的時候，那比女人還長的睫毛，比小孩還細膩的皮膚。不過可以斷定的是長夢肯定不是鬼，鬼若是曬了太陽肯定會灰飛煙滅的。

忽然，陌芷一個踉跄，險些摔倒在地，她又懊惱的敲了敲自己的頭，又是一陣疼痛感傳來，她怎麽就只顧着想着那人了，太不正常了！下次一定要理直氣壯點，對，還有燒鵝，保護費，一樣都不能少，還要說清楚，她不是他的徒弟，明日可別忘了，陌芷這麽想着，一步步的朝前走了去……

作者有話要說： 稀飯的點個收藏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