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節
腰湊近問:“您好先生,請問您有什麽需要?”
許鳳儀以手掌指向旁邊的淩然,很溫和禮貌地向服務員道:“這位先生大概是走錯路了,請您帶他離開我的位子。”
“呃……”服務員看向淩然,為難起來,他當然認得他,一時愣住不知道該怎麽對答。
淩然沒想到許鳳儀竟然嫌棄他到如此地步,當即噌得一聲站起來,眉毛擰成一個結。他在情場向來無往不利,第一次吃癟,既不解又氣憤,諸多情緒上臉,最終氣得一句話沒說出來,瞪着許鳳儀半晌。
旁邊服務員的眼睛在他們兩個之間溜達半天,喉嚨裏像卡帶一樣呃呃呃了幾聲,不知該如何是好。
淩然丢不起人,不待他說話,便咬着牙憤然而去了。
出了這樣的插曲,許鳳儀也沒有心情再坐下去了,等慕南回來付錢告了別,便走了,走之前交給他一張名片:“這是我的電話,我那邊正好有合适你的崗位,如果有需要,可以打給我。”
06.
待許鳳儀離開,淩然心中仍然憤恨難平。
他的眼睛越過人群一直遠遠望着這邊,見許鳳儀交給慕南一張什麽東西,心裏更加憤慨,輸給什麽天仙男神也就算了,輸給這麽個悶頭悶腦相貌平平的小鴨子!在店裏一個多月了都沒賣出去!
他當即三兩步趕上急着去跟經理交班的慕南,語氣裏一點沒有尊重:“喂!他給你什麽了?”
慕南把名片往身後一藏,剛剛被耍了一道,他也知道這頭牌不好相處了,鼓着腮幫子憨頭憨腦地說:“彬哥根本沒叫我,你怎麽傳假話?把我支走,就是為了跟許大哥說話吧?”
“許大哥?”淩然的酸氣醋意湧上來,心想我幾次三番連個名字都沒落到,還被人當面趕走奚落,這小鴨子竟然都叫上大哥了!“他叫什麽名字?電話號碼多少?”
慕南把手背在身後攥得死緊,一邊硬着嘴說:“我不知道!”
淩然略略回想了一下剛剛許鳳儀走之前的畫面,腦袋裏轉過彎來,說:“他剛剛明明給你名片了!”
慕南聽他這樣說,漲紅了一張臉,死死抿着嘴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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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然誘他:“你告訴我,我跟彬哥說每天晚上叫你早一個小時下班。”
慕南不言語,偷偷摸摸挪着腳丫子想走。
“你告訴我,我給你介紹個好老攻。”
小男孩兒原本就漲紅的臉這下更紅了,咬着嘴唇偷偷擡起眼皮看他兩眼,內心的天平在許鳳儀跟好老公之間搖擺了一會兒,最終還是端方的許大哥占了上風。許鳳儀好心給他介紹工作,他總不能恩将仇報給別人添麻煩。
“你把他電話給我,我請你吃飯。”
慕南眼界再小也不至于差這一頓飯,低着頭看着腳尖,鋸嘴葫蘆一樣不開口。
淩然撬不開他的嘴,說:“行,你有骨氣,信不信我讓你在這兒混不下去?”
這小男孩兒還是不吭聲。
淩然看着他那樣子,氣得哼哧半天,心想,真是硬骨頭的都湊一塊兒了,跳舞的興致也沒有了,一甩袖子,直接走了。
經理隔着老遠叫他:“去哪兒啊淩然?這馬上就要登臺了!”叫了好幾聲那邊也不搭理,只能恨恨地罵:“有沒有點兒職業精神了?有沒有點兒責任感了?!”
慕南挨挨擠擠湊過來,說:“彬哥,這是今天客人給的錢,抽成給你了,我回家了。”
“回什麽家?一個個的都想跑,你給我老實待着!今天不到打烊不準走!”
夜裏街上沒幾個人,電燈太亮,把星星的光芒都遮擋了。
許鳳儀喝了點酒,沒有開車,他慢慢走着,北方的寒風一點點浸透他單薄的羊絨大衣,卻不覺得特別冷。他想到周一岑,又想到剛剛那個無禮的年輕男孩兒,心底笑了,這世上大概就他最刻板、最沒情趣。
路過身畔的的士按了一聲喇叭,許鳳儀便停下步伐,擡腿上了車。
車窗外浮光掠影閃過街景,許鳳儀一邊搭着眼皮靜靜看着,一邊想,不再來了,來了也沒用,來了也找不到答案。
欲望是什麽?欲望就是堕落……
07.
再次遇見淩然,是第二天的傍晚,陰沉沉的天空難得放晴,陽光像層悠悠的、檸檬糖色的濾鏡,暖暖地給許鳳儀的眼前鍍上了一層柔光。
颀長又強壯的身影一進來,立刻擋住了樓道口大部分的光。他手裏吊兒郎當地拎着外賣飯盒,另一只手揣進運動服的口袋裏,松松垮垮的連帽衫被他撐起來像商場裏的假人模特,不,還要更高一點,也更英俊……
許鳳儀的睫毛眨了兩下,怔了一瞬,猶豫着是否應該選擇視而不見,裝作不認識就這麽過去。
淩然眼底也露出詫異,卻站在那裏沒動,兩只眼睛燈泡似的盯着他。
過來整理離婚協議的律師站在一旁,似乎覺出這兩人之間氣氛的微妙,回頭客氣道:“許總請留步,不用送了。”
“今天多謝您的幫忙。”
送別離婚律師,許鳳儀回過頭來正視淩然,兩人的眼神膠在一起。
淩然擡起下巴,歪着腦袋,一臉狂傲看向他,腦袋裏大概将昨晚丢臉的事故回放了無數遍,此時眼底還有不甘和戾氣。
“你也住在這裏?”
許鳳儀很輕地點了一下頭,客氣道:“沒想到在這裏遇見你。”
“說明咱們有緣分。”淩然拿下巴指着人,一張嘴就撕碎許鳳儀眼前的濾鏡,強行将他拉回到不可理喻的現實生活。“剛剛那男的是誰?”
許鳳儀剛剛厘清婚後財産的分配,此時身心俱疲,涵養再好,也不是菩薩廟裏的泥人,對上眼前這小孩子三番四次的挑釁,原本因發現丈夫出軌而積攢的怨氣也一層層如亟待爆發的岩漿一樣翻湧上來,卻仍然強行壓制着,面色冰冷地說:“跟您有什麽關系嗎?”
淩然觀他面色不善,沉默半晌,思索着是該延續中二路線,還是放棄火上澆油,給自己留一線生機,正想着,嘴巴便快過腦子說了出來:“我這不是……你沒看出來我在吃醋嗎?”
許鳳儀皺着眉沒搭理他,轉身按了電梯。
淩然見他是真生氣了,不敢再胡攪蠻纏,過了一會兒,小聲說:“你住幾樓啊?”
回答他的是叮地一聲電梯門響,許鳳儀沉默着走進轎廂。旁邊高大的男孩兒跟在他後面進去,大而黝黑的瞳仁靈活地看向他,臉上小動作不斷。
許鳳儀通過電梯牆壁的反光看到,一時哭笑不得,覺得這小孩幼稚得又可氣又可愛,按了自己的樓層,問:“你幾樓?”
“九樓,就在你下面一層。”
許鳳儀擡頭,凝眸看了他一眼。
“我記得我樓上原來沒人住,你剛搬過來的?”他就像塊甩不開的牛皮糖,年輕得又甜又粘牙。
許鳳儀嗯了一聲。
他又說:“那你……”他想問更多關于許鳳儀的婚姻、生活,可是觑着他的神色,話出口前,在嘴裏拐了個彎:“你沒事我教你跳舞,我在附近開了間舞蹈工作室。”
電梯門又響了一聲,許鳳儀按住開門鍵。
淩然站在他旁邊,卻遲遲沒有動。這小狼狗猶豫着,別別扭扭地,道了個歉:“那個……其實我故意發脾氣、裝厲害,都是為了引起你的注意,你看不上我,我挺不服氣的。還有……你要是生活中遇上什麽不順心的事兒,也可以跟我說說,我挺能替人解悶兒的。”
08.
許鳳儀與他幾次見面,還是頭一回聽到這樣善解人意的軟話,愣了一瞬,回頭去看他。 電梯裏空間狹小,兩個快要高過房頂的男人立着,更顯局促。淩然的腳像是生根在了電梯裏,一動不動,等着他的答案。他的眼神比初識那刻溫順了許多,但細究其中,仍不乏戾氣。
半晌,許鳳儀無奈地輕輕嘆了口氣,點頭說:“好。”
淩然臉上便綻出個笑容,又問:“你吃飯了嗎?”舉起手裏的外賣盒晃了晃:“我帶了很多,夠咱們兩個吃。”
“不用了,我吃過了。”
這話是顯而易見的撒謊。淩然擡了一下眉毛,眼神裏帶着洞悉,卻沒有揭穿,又問:“你今晚還去不去‘煙火’?”他說的是那家夜店。
“不去了,我今晚有事。”
“行,那你忙你的。”
他終于打算走出電梯了,許鳳儀松口氣的同時,又忽然發覺臉上一熱——淩然敏捷地湊近他,在他臉頰靠近耳根的位置,留下了一個又熱又輕的吻。
這大男孩兒笑嘻嘻地蹦下電梯,舉着明媚又得意的笑臉,看着他。
許鳳儀已經發不出脾氣了,他臉上露出被冒犯的紅,擡手按下電梯的關門鍵,又聽見外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