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節
着被子壓到他身上,眼底不知道是欲望還是深情,許鳳儀從前經常被這兩種情緒迷惑,他認為應該是深情,現在才發現認錯了。
他側了側頭,躲開了周一岑的吻,說:“我明天早上五點鐘就要起床。”
“怎麽起那麽早?”周一岑還要身體蹭他,用下巴上新冒出來的胡茬去磨他的脖子。“都好久沒做了。”
許鳳儀藏在被子裏的手有些抖,壓制住想要推開他的沖動,很淡的笑了笑,說:“早上八點的飛機,得出差幾天。”
“怎麽忽然出差?”
“美國那邊新談的訂單,以後有可能長期合作。”
周一岑便從他身上翻下來,語調帶着抱怨:“事業重要,也要兼顧家庭啊。”
許鳳儀聽着,想:這樣情真意切,他差點就要将周一岑出軌的原因歸結于自己對家庭的失職了。
03.
冬日,淩晨五點,太陽還沒醒。
厚厚的遮光簾将房間籠罩得密不透風,主卧裏昏暗着,很安靜,只有微弱的鼾聲。
許鳳儀将一個薄薄的四方形電源轉換插頭插到床對面的牆上,金屬片震顫,發出很輕的一聲響。床上的人動了一下,迷迷糊糊問:“要走了嗎?”
“嗯,你繼續睡,不要起了。”
他披上外套,站在門邊的位置,在昏暗的夜燈下,朝着床上看了一會兒。
搬行李,上車,開車,下車。
二十九寸的行李箱,輪毂轉動着摩擦樓道口的地面,發出辘辘的響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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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處房産是他婚前的住處,回國之後曾在這裏待過幾年,房間裏的擺設都很熟悉。許鳳儀掀開蒙在家具上的防塵布,然後打開電腦連接上網,屏幕上顯示出他與周一岑房子主卧、客廳還有兩個浴室的畫面。攝像頭定在那裏,點開錄像功能,他便沒有再看,也沒有再管。
下午三點多種,許鳳儀的電腦裏發出暧昧的聲響,周一岑跌跌撞撞與一個年輕男孩子急切擁吻的畫面蹦出來,從客廳到衛生間,再到卧室……跟上次拍到的不是同一個人。
天陰欲雪,屋子裏光線昏暗,往日積攢的塵氣渾濁着露骨的交合聲回蕩。
許鳳儀坐在那裏像座雕像,忽然覺得口渴,剛剛站起來,整個人不自覺又跌回椅子裏,T恤的前襟有潮濕的痕跡,擡手摸了一把,才發覺是淚。
他脫了T恤擦掉臉上的痕跡,從櫃子裏找了一件出門的衣服換上。
夜色裏的酒吧熱鬧非凡,這裏是聲嘶力竭的聚集地,放浪形骸的好去處。許鳳儀忽然又發覺了它的好。
上次與他搭讪的舞男穿着透明半敞的白色襯衣與他擦身而過……
04.
許鳳儀不禁回頭看了一眼,他還記得他,叫淩然,曾經讓許鳳儀有過出軌沖動的一個人。
十一點鐘,場子還沒熱起來。
還是上次那個卡座,還是上次那個男孩子,眼底依舊滿是仰慕,坐在不遠不近的位置,殷勤地為他倒酒。
許鳳儀向他道了一聲謝,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他酒量還好,但因為為人過于端方自持,每每克制自己,絕不在人前出醜,有生之年還未真正有過喝醉的經歷。
小男孩看着他,只見過兩面,便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了。
許鳳儀與他見過的所有人都不同,他的姿态不是刻意假裝出來的,不是為了吸引眼球,也不是為了炫耀。他像個生活的旁觀者,來到熱鬧的場子裏,看看瘋魔的人們,看看熱鬧的景兒。
許鳳儀放下酒杯,問他:“上次忘記問你,你叫什麽名字?”
“Carlos。”他的發音僵硬,喉嚨裏像卡了一枚螺絲。
許鳳儀把這個名字在舌尖過了一遍,說:“很好聽。”
卡洛斯自己反倒有些難堪羞怯,解釋道:“是經理幫忙起的,我本名叫慕南。”
許鳳儀便又問他是哪兩個字。
“羨慕的慕,南瓜的南。”
“本名也好聽,很可愛。”許鳳儀很有耐心,也很平易近人,他來這裏找個人陪聊消遣,聽別人的故事總比面對自己的失敗要輕松一點。
慕南今年十九歲,該讀大學的年紀,成績不太出色,出生于一個說出來也未必有人知道的小城市的偏遠鄉村。母親是村婦,父親給人出苦力打工,家裏還有弟弟妹妹,每月兩千塊養活全家人,對他上不上大學也沒有太多執念。
于是,這小男孩便帶着對未來的迷惘和矛盾,踏上了來大城市謀生的路。
許鳳儀認真聽着,過了一會兒說:“那……”他張了張嘴,忽然發覺自己的問題有些不尊重,便住了嘴沒有繼續說下去。
慕南觑着他的神色,過了一會兒說:“其實我白天在餐館裏跑堂,夜裏才到這兒來。”他說着,有些羞澀地低下了頭,抿着嘴笑得很腼腆,兩手在膝蓋前夾着,“我同屋也是個小零,不過他已經換了好幾任男朋友了,知道我還是個雛兒……”說到這兒,他的聲音不自覺降低了:“就說,反正我也沒有男朋友,就……體驗一把,還能賺錢。”
許鳳儀被這個邏輯驚住,但他沒表現到臉上,想了想,出于尊重,也釋然了。便聽見慕南接着說:“我……我沒交過男朋友,經人介紹見過面的同類,一上來都是直奔主題的,我就想着……反正……”他又說:“我室友說,他就沒見過同志裏有真愛的,男人們都是被下半身支配的動物,索性不抱希望……”
許鳳儀聽着他最後一句話,不由多想了一會兒,不願贊同,卻又好像沒有立場不贊同。
他想了想,自嘲地笑了一下,便丢開,又問慕南:“白天晚上都上班,身體吃得消嗎?”
“吃得消,我跑堂的餐館中午才開門,上午睡到十點半去報到也不晚,夜裏免費在這邊看熱鬧,還能吃果盤,反正沒人點我,兩三點鐘就回家睡覺啦。”
兩人熟絡起來,小男孩兒的話也多了。
許鳳儀被他的樣子逗笑,忍不住提點道:“也不是沒有真愛,只是真愛太珍貴了,所以要耐心等。”
“大哥,那你是為什麽到這裏來的呢?”
許鳳儀被他問住,半晌沒有說出話,想了想,自己也覺得可笑,他自顧尚且不暇,竟然好意思向年輕人傳授經驗。
小男孩見他笑了,并不知道他為什麽笑,卻不自覺跟着也咧開嘴,貧乏的詞彙裏只勉強扒拉出一個“春回大地”的形容詞,一時忘形,道:“大哥,你要是願意……我第一次給你,不收錢。”
許鳳儀便又笑了。
那搭讪的舞男不知從哪裏出來,路過這裏,看了他們幾眼,朝慕南說:“小南,彬哥叫你。”
慕南聽見他叫,一時臉漲紅起來,淩然是店裏當紅的舞男,而且不陪客的,一貫高冷,從來對他們不假辭色,沒想到竟然記得自己的名字,還主動叫他,立刻連連答應了幾聲,把許鳳儀也忘了,人跑到樓梯口才想起來,一回頭,卻發現淩然已經坐到了他的位置上。
許鳳儀見他坐過來,也不動,只是想到前天晚上的經歷,不由重新審視這個人,禮貌地打量了幾眼,端起酒杯又抿了一口,沒有說話。
淩然幫他滿上,眼睛盯着他的無名指,主動開口道:“戒指還在?”
許鳳儀一雙眼睛看向他,心裏不由評判他的失禮。
05.
淩然主動追求的經歷不多,大部分時候,仗着外貌的優勢,他還沒開口,便有成群結隊的男男女女樂意同他交談。他越沉默,他們越覺得有魅力。于是養成了這身目中無人、舍我其誰的自信。
面對許鳳儀,他像個不知人事的生瓜蛋子,一開口便帶着嫉妒和戾氣,咄咄逼人地,将人推到千裏之外去。“不是結婚了嗎?結婚了還到這兒來?”
許鳳儀聽着,眉頭微微一皺,不悅道:“先生,我想您大概是走錯位子了。”
“沒走錯,你勾引我,我才來的。”他故意勾起唇角微笑,自以為是地勾搭,劍眉星目一眨不眨看着許鳳儀,“到這兒來都是找樂子的,什麽借口都比‘結婚了’強。在這兒,你看不上我,還能看上誰?剛剛那個小鴨子?”語氣裏毫不掩飾鄙夷和輕視。
許鳳儀在“繼續說理”還是“投訴”這兩個選項之間猶豫了一瞬,然後直接擡手按了桌上的呼叫鈴。
淩然不解他的意思,還在問:“你按呼叫鈴幹嘛?你想點什麽直接跟我說。”他的襯衣前襟還敞着,胸前大概是為表演化了妝,閃着細微的光,英俊的眉目間帶着幾分青年人的坦率,此刻正露出茫然和不解。
可惜,再好的皮囊也挽救不了他在許鳳儀心中的形象了。
穿着馬甲的服務員很快走過來,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