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直到蔣老爺子被請去喝茶, 蔣氏再爆了驚天大新聞, 言末在異國他鄉才知道這件事情。
他急急忙忙趕回國內,心裏又驚又怒。
他驚的是蔣雲可能遇到的危險,怒的卻是這小子輕率以身犯險, 卻完全沒有事先告訴自己。
坐了将近一天的飛機, 言末又氣又累, 根本不能合眼, 只想着見到那家夥, 要怎麽好好的教訓他一頓。
可是一見到蔣雲, 言末就什麽都記不起來了。
只要看到他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 好像什麽都不重要了。
蔣雲站在言末耳朵面前, 沖他甜甜的笑,模樣又乖又安靜, 誰想得到他會是這麽莽撞魯莽的家夥?
言末一張開雙臂, 他就馬上自動跳進了言末懷裏, 就像是一只乖巧的小貓咪一樣。
言末只能無奈的揉着他的頭發,深深的嘆口氣。
他原本想着蔣雲這次肯定也是擔驚受怕,準備将這件事暫且擱置,以後再慢慢教育這小孩兒,沒想到蔣雲卻絲毫沒有自覺,反而十分驕傲的向言末邀功,一點也不覺得自己以身犯險有什麽問題。
言末越聽越氣,忍住沒說什麽,只問蔣雲:“你沒覺得這樣不太安全?”
這小子可好, 驕傲的一甩腦袋:“有道是富貴險中求,我要是不拼這一把,誰知道什麽時候能捉到那老家夥的把柄。”
“那你事先有沒有忘記什麽?”言末壓下心頭的火氣,繼續問。
蔣雲想了想,搖頭:“忘記什麽?我事前可是仔仔細細想過的,應該不會有什麽遺漏,最不濟也不過是多付點安保費,反正只要那老頭敢動手,我就是賺了。”
蔣雲一說起自己的先知卓見,還十分驕傲。
“真沒忘記什麽?”言末壓低了眉眼,繼續問他。
蔣雲又認真想了一遍,十分确定的搖頭。
之後言末一路上再沒說什麽,只沉默不語捋着蔣雲的軟毛,等到回到公寓,他才突然變臉。
“你你你要做什麽!”蔣雲本來好好的窩在言末的懷裏,正想痛快的撒個嬌,卻被自己的情人突然從後脖子直接拎起來,然後扛在肩上,暈頭轉向就進了房間。
他剛才再傻樂也知道,這架勢可不是為了久別重逢的纏綿。
言末直接坐在沙發上,将蔣雲緊緊的按在自己的大腿上,毫不留情的啪啪啪抽起來,就像是大人教訓六七歲的調皮小男孩那樣,手高高舉起,重重落下,偏偏挨到肉的那一瞬,又莫名其妙的一緩,收回了使出去的力,可第二下依然恨不得把手舉得更高。
那個可憐的小男孩兒,手腳亂舞卻掙紮不出,除了哇哇嚎哭,什麽也做不了。
蔣雲整個人都呆了。
他倒是沒有哭,也不覺得疼,就是覺得委屈。
他剛才見到言末有多高興,這時候就有多委屈。
這個從小到大稱霸街區,最擅長打群架的野小子,還從來沒有被人這麽對待過。
就算上輩子,言末可也從來沒有對他動過手!
言末拍了兩下就停了手,再去看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孩兒,卻發現他徹底蔫了下去,理也不理自己。
蔣雲扒在言末的膝蓋上,忍不住就紅了眼,眼淚水要掉不掉,又被他倔強的眨了回去。
看到他這副樣子,言末嘆口氣,把他摟在懷裏又用軟話哄:“你知不知道我聽說你遇到危險有多擔心?這次是運氣好,沒出什麽事,可你要真出了事,要我怎麽辦?”
蔣雲還是默不吭聲。
“我知道你一個人過慣了,有什麽事情也習慣自己解決,但是你現在已經和我在一起了,如果在遇到類似的情況,先和我商量商量再做,好不好?”
蔣雲還是不開口,只是臉上的神色和緩了些。
他稍微掀起一點眼皮子去看言末,雖然臉上還帶着氣,可眼珠子一團濕潤,整個人顯得特別軟乎乎的,言末沒忍住,親了親蔣雲濕潤的眼角。
蔣雲還倔強的躲了躲,一副威武不能屈的傲嬌模樣。
言末嘆氣,用手一縷一縷的梳理着蔣雲的頭發,這小孩兒的頭發絲細軟得就像是剛采摘下來的棉絮,可是內裏的脾氣卻比鋼針還要硬。
他其實知道這小孩兒吃軟不吃硬,剛才不過是一時氣急,确實也太沖動了。
“對不起,我剛才不該打你,”言末把臉湊過去,貼着蔣雲的臉,“你要是覺得不高興了,我給你打回來?”
蔣雲還想嗤一聲,卻不由自主的笑出聲,不自覺的回蹭一蹭,又飛快的板起臉:“我才不會打你。”
“那讓我看看,剛才打疼了沒?”言末再一次把腦袋湊了上去。
蔣雲終于忍不住咯咯亂笑起來。
又是一通胡天胡地。
到了下午,蔣雲跟着言末眯了一會以後,突然接到一個電話,是邵虎打過來的,說是又發現了些新東西。
蔣老太爺被請進去以後,一個字也不肯多說,只說要找自己的律師。
那律師也十分精明強幹,口齒鋒利,滴水不漏。
然而這一次,是在蔣家老宅裏有了突破。
這處宅子裏有兩個地下室,一個是常用的儲藏室,平時人進進出出非常熱鬧,另一處卻少有人知道,而且大門緊鎖,就算有人問起來,也只說是很久以前就廢棄了的。
這回警察過去調查的時候,卻有人直接把這間地下室供了出來。
開口的人叫人有些意想不到,竟然是那個平日裏看起來唯唯諾諾,輕易不說話的蔣老太爺第三任夫人。
她還是那副柔順又沉默的模樣,說的話卻句句戳中蔣老太爺的死穴,這些年來,她默默呆在老人身邊,知道得比他的長子還要多,最重要的是,她甚至還偷偷留着錄音和筆記,只把她覺得有用的東西全都記了下來。
等到警察來的時候,她便一股腦的拿了出來。
就連調查的警察都呆住了。
蔣老太爺的長子蔣臨淵也很不理解這個繼母,甚至覺得,哪怕是自己做,都比她這麽做更有理由。
蔣老太爺當初和她結婚的時候,可是簽過婚前財産公證,照目前這樣的情況,她幾乎什麽也拿不到。
“我在乎的可不是錢,而是我這條命。”她卻說。
這女人大概五十出頭,頭發微黃,皮膚白皙,她的眼神溫和,嘴角天然上翹,雖然算不上美人,卻叫人看着十分舒服。
即便是這種時候,她依然是微微帶笑,說話的聲音又輕又柔:“我就知道老爺子總會有這一天,都盼了好久了。”
蔣臨淵不确定的問:“爸爸……當初是強迫你了?”
她眨眨眼睛,還在笑:“也不算吧,那時候我進來當保姆,結果你爸爸說是想要和我結婚,他雖然年紀有些大,但是看着還是個體面人,又很富有,我就答應了。”
“那為什麽……”
“因為他就沒把我當人來看啊,”她無奈的微微皺起眉頭,即便是這樣,也顯得十分溫柔绻绻,十幾年的婚姻生活,似乎已經将某種模式深深的固化在了她的身上,“在他心裏,我是他的奴隸,附庸,反正不是一個人。”
“那你為什麽不離婚?”一個警察問。
“離婚?”女人笑起來,她的嘴角終于揚出來了一個誇張的弧度,“警察先生,你可以去看看那邊那間地下室,就知道我為什麽不離婚了。”
就此,那間神秘的地下室才徹底曝光。
地下室裏,藏着一個已經死了很久的女人。
她的身體被處理過,但是因為時間實在太久了,在大量防腐措施的保護下,她看起來依然有些黝黑幹癟,但仍然能夠一眼看出來,她生前是一個美人。
蔣臨淵一眼就認出了她的身份:“這是……我父親的第二任妻子,名叫秦琴。”
他木讷着聲音說。
“但是二十年前,她就已經下葬了啊,我親眼看見的……”蔣臨淵搖着頭,難以置信。
據他說,二十年前,他的四弟,也就是這位繼母的親生子離家出走,繼母生了一場病,沒多久就死了。
她死了以後,父親還傷心了很久,然後給她正常下葬,并沒有發現什麽不同尋常的地方。
這就奇怪了。
警察查驗了這具女屍的死因,結果發現,她其實死于中毒,致死藥物是一種慢性毒()藥,很巧合的是,這種藥在地下室的櫃子裏也被發現。
誰也不知道蔣老太爺是怎麽想的,不但保存了他過世妻子的遺體,甚至還有當年謀殺她使用的藥物。
蔣老太爺的現任妻子卻一點都不覺得意外:“剛結婚那幾年,他很喜歡來這裏,我偷偷跟着來過一回,那時候我就猜出來,這女人絕對是被他殺的,我出生的村子裏有個獵人,說起他曾經殺死的獵物,就和老爺子說他前妻的樣子一模一樣。”
所有人都覺得毛骨悚然。
很多年前那場舊事,終于慢慢被拉開了遮擋的帷幕。
蔣老太爺知道地下室被人發現了,先是一陣笑,還是不肯說什麽。
“我深深的愛着我第二任妻子,所以特地保管了她的遺體。”他說。
“毒藥?我不清楚,也可能她當年是自殺的?畢竟我們的小兒子突然失蹤……”蔣老太爺深深的嘆一口氣,就像是一個慈祥的父親那樣。
“我為什麽要殺她?我們結婚二十年了,有一個非常優秀的孩子,彼此感情非常好,我愛她,就像愛自己的生命那樣。”一個完美的,痛失所愛的,悲傷的丈夫。
直到蔣雲向警方提供了一份財産轉讓書。
這張薄薄的,早就已經失效了的紙,就是蔣雲當初悄悄放在蔣老太爺卧室床頭,讓他臉色大變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