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阿歷桑德羅帶蔣雲去見的是另一位很出名的設計大師, 居依。
居依是法國人, 天生就帶着法式的浪漫和懶散,他穿着松垮垮充滿了後現代藝術氣息的衣服,滿頭細細的雪白色波浪卷, 年紀雖然不年輕了, 但是看上去比年輕人還要時尚。
“你就是來自東方的阿多尼斯!”居依說, “很合适, 非常合适。”
阿多尼斯是古希臘神話中出了名的美男子。
蔣雲還沒什麽反應, 阿歷桑德羅這老頭卻莫名驕傲起來:“我說了, 他絕對是最合适的!”
“确實是這樣, ”居依連連點頭, “這孩子有一種中性美,比一般的男模更柔和, 比女模更有力。”
他毫不客氣的拉着蔣雲看來看去, 評價道。
……蔣雲覺得自己并不太喜歡這種贊美。
“不過還是需要試裝, 當然,我可以做主直接進入最後一輪面試。”居依說。
“面試!”阿歷桑德羅面露憤怒,高聲說:“你當初可不是這麽說的。”
“我當然認為這孩子沒有問題,他絕對是最合适的人選,”居依對着阿歷桑德羅,也扯開了喉嚨,“可是我也需要說服其他人,面試絕對是最好也最簡單的方式!”
他可不像阿歷桑德羅,在珀爾希擁有絕對自由的權利, 就算他是知名的設計大師,也依然擺脫不了藝術總監,CEO,還有董事會的轄制。
阿歷桑德羅帶着嘲諷對蔣雲說:“抱歉,我忘記老家夥只是一個軟弱無能的可憐蟲,我們現在還是離開吧,反正他也做不了主。”
“你以為誰都像你那樣好運氣!”居依很生氣的對着阿歷桑德羅吼。
轉眼,他又是一副拐帶小朋友的怪老頭嘴臉,對着蔣雲說:“我聽說你有自己的品牌?我在巴黎時裝周有很強的人脈,而且巴黎比米蘭可包容多了,你會喜歡那裏的。”
“米蘭才是時尚的先鋒!”阿歷桑德羅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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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們才是最後的大戲,而且,巴黎時裝周足足有一個月,你們米蘭呢?一周都不到!”居依得意的反駁。
四大時裝周開幕的先後順序是紐約倫敦米蘭巴黎。
兩個加起來快兩百歲的老頭子,開始了幼稚的鬥嘴大會。
吵了将近半個小時,只有一地雞毛。
阿歷桑德羅氣沖沖的帶着蔣雲準備離開,還不忘念叨:“小夥子,你要記住,米蘭才是把時尚和商業完美結合的地方,巴黎?那不過就是一場鬧哄哄的明星宴會而已。”
“可惜我們在全世界的影響要大得多!”居依還追着他的後頭,高聲喊了一句才作罷。
阿歷桑德羅回頭對他豎了一下中指。
“看樣子,我還是應該對言末那小子更尊重點,畢竟他更尊重藝術!”阿歷桑德羅依然還在吵架的餘怒中沒有出來,“不像這個倒黴老頭,連自己的秀都做不了主。”
蔣雲倒是一點都不介意,上輩子他經歷的面試多了去了,而且常常是從初試開始,還要經歷第二輪,第三輪甚至更多的面試,才能見到設計師本人。
“我沒有關系,”蔣雲說,“謝謝您為我說話,不過我并不介意面試。”
“你對巴黎時裝周動心了?”老頭胡子一翹。
“巴黎時裝周當然很好,不過米蘭才是最前衛最先鋒的地方。”蔣雲連忙恭維老頭。
老頭摸了一下胡子:“算了,我也明白——如果那老家夥聯系我,我會通知你的。”
蔣雲由衷的道了一聲謝。
過了兩天,居依那邊就邀請蔣雲過去面試。
結果一到現場,蔣雲就忍不住皺眉,怎麽又碰見言簡了?
那個滿臉傲慢的少年穿着類似于日本漫畫人物一樣的男士旗袍,露出了大半雪白的長腿,還有高高揚起的冷白色脖頸。他的手上拿着一把日式折扇,一見到蔣雲,就從後鼻腔裏用力的哼了一聲,然後更高的揚起頭,傲慢的看向一邊。
居依親自迎接的蔣雲,他抱歉的說:“本來今天只有你一個來面試,不知道為什麽,藝術總監又突然插進來另一個東方人。”
“我理解的。”蔣雲點點頭,沒有說什麽。
他原本對這場面試還有些可有可無,不過是希望在時尚圈多一位朋友,可是現在,看着那個傲慢的言簡,他的戰意突然就起來了。
他可不願意輸給這麽一個家夥。
這次負責面試的只有三個人:設計師居依,藝術總監,還有董事會的一位先生。
因為是要面試最重要的壓軸模特,場面自然不同。
“我還是不懂,女裝秀為什麽要選一個男人,而且還是亞洲人,”董事會的先生不以為然的攤開手,“就算那邊的市場很大,但是他們只買得起平價的百貨店衣服,讨好他們,不會降低我們品牌的格調嗎?”
“日本現在也是很重要的奢侈品市場,”藝術總監小聲的對董事會的先生說,“我尊重居依的想法,但是更傾向于日本模特,據說那孩子還是日本的貴族,您知道,他們本國很吃這個。”
董事會先生輕蔑的聳聳肩。
居依忍不住反駁:“最重要的是藝術效果,并不是随便一個亞洲人都可以做壓軸!”
“那個孩子會讓你滿意的,”藝術總監不以為意的擺擺手,“就算藝術效果再好,如果沒人買單,那也一無是處。”
居依憤怒的錘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說:“不管怎麽樣,希望你能做到公正的評價。”
“我一直都很公正,不像你這麽感情用事。”藝術總監回怼他。
“好了好了,讓我們盡快見見這些亞洲的孩子,我下午還有會要開。”董事會的先生不耐煩的催促。
頭一個上來的是言簡。
他穿着這場秀的壓軸服裝,那是一件偏中性的暗色長袍,高領長袖,下頭的衣擺繡滿了妖嬈的香根鳶尾圖案,深紫色的花瓣綴在暗色的長袍上,就像是惡魔的呓語,帶着堕落的美豔。
言簡的氣質本來就帶着一種冷冰冰的傲慢,他的五官清秀,但是總是喜歡睨着眼睛看人,白皙而纖細的脖頸就像是高傲的天鵝一樣高高地揚起來,維持着一個優雅但是總覺得有點累的弧度,他的劉海有些長,微微遮住眉眼,就像是長期生活在高聳城堡裏,終日不見太陽的陰郁貴族。
不過,坐在評審臺的居依不得不承認,這個日本模特确實擁有某些不一樣的特質,他的美麗也确實能夠和衣服相得益彰。
藝術總監雖然更在乎市場,但是眼光還不算太壞。
董事會的先生原本一直在不耐煩的看表,言簡出來的時候,他也忍不住微微坐直了身子,小聲吹了一聲口哨:“真是一個可愛的孩子,看看那種脆弱又精致的氣質,如果能叫他柔順的垂下脖子……”
他發出了一聲深深的嘆息。
藝術總監得意的對着居依揚一揚眉。
居依冷哼一聲,問董事會的先生:“再看下一位?”
“不不不先等等,”董事會的先生搖搖手,然後用肥大帶着潮紅的雙手用力對着言簡拍了兩下:“你真美,你叫什麽名字?”
“言簡。”言簡回答,他的聲音清越,帶着外國口音的意大利語說得像是歌劇一樣婉轉動聽。
“這可不像一個日本名字。”董事會的先生很慈祥的同他聊着天。
“我有一半的中國血統,”言簡回答,“我的母親是一位日本貴族。”
“了不起的身份!”董事會的先生誇張的再一次拍起手。
言簡得意而矜持的微笑。
藝術總監也露出了勝利的笑容。
聊了好一會兒,董事會的先生才說:“你可以先離開了,我們等下再聯系你。”
聽他這話的意思,仿佛已經定下來一樣。
居依很不高興的板起臉,嚴肅的像董事會的先生抗議。
“你不覺得那孩子很可愛嗎?”董事會的先生笑,“就像是那些還活在舊時光裏的老貴族們,頭頂的屋檐早就破敗不堪,可是卻只看得見那些早就消逝的過去的榮光,我喜歡這樣的孩子,你知道,我祖父的祖父參加過攻陷巴士底獄的偉大鬥争,那些可憐的老貴族的鮮血和哭泣,總能讓人興奮不已。”
藝術總監都忍不住偷偷翻了一個白眼,這個老變态。
“讓我們再看下一個吧,雖然讓他直接離開也無所謂。”董事會的先生說。
蔣雲站在門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才推開門進去。
他穿着和言簡一模一樣的衣服,暗灰色的長袍,深紫色的香根鳶尾裝飾的裙擺,他的頭發被全梳到了腦後,露出了光潔飽滿的額頭,眼睛熠熠生輝,就像是從海底升起的啓明星,帶着晨曦的光輝。
灰色的長袍不是他的枷鎖,而是正托着海中泡沫一點點上升的天明前的大海,紫色的香根鳶尾似乎也感受到了晨露的芬芳,綻放出歡欣的弧度。
蔣雲一步步向三人走來,就像是在上升的泡沫中誕生的阿芙洛狄忒,就算他是黑發棕眼,就算他長着一張和古希臘神靈完全不同的東方面孔,依舊仿佛披載着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