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蔣雲沉默了很久, 才說:“跟你沒關系, 是我的問題。”
言末擡起眼看他,還等着蔣雲繼續說。
蔣雲卻一下子站起來:“出發吧,再晚天就熱了。”
然後一下子沖到了最前頭去。
言末忙努力的趕上去。
他還想說話, 蔣雲卻壓根不給他機會, 只埋着頭往前走。
還是譚蘇靠過來, 小聲對言末說:“兄弟, 媳婦兒要哄, 你看我, 幾句甜言蜜語, 就把我媳婦兒哄得乖乖巧巧。”
溫大少輕輕看了他一眼。
譚蘇馬上閉嘴, 過了一會,還是沒忍住, 又說:“我看蔣雲是個氣性大的, 你等他發完了脾氣, 再說幾句好聽的話,他不就軟了?”
言末看着他,半懂不懂的點點頭,說了聲謝謝。
“甜言蜜語?”他很為難的撓了撓頭。
雖然他們倆真不是情侶關系,但不知道為什麽,言末一點也不想否認譚蘇的話,只在那邊認真的琢磨甜言蜜語的問題。
這家溫泉酒店背靠一座小山包,山雖不大,名氣卻不小, 正應了《陋室銘》裏那句話:山不在高,有仙則名。
山上有個據說歷史有一千多年的道觀,其實就是幾幢古代形制的石頭房子,建在快到山頂的一個洞穴邊上,洞裏頭還有香火和蒲團,據說很多年以前,還真有大師在這裏修煉成仙。
蔣雲上輩子雖然來過這家酒店,對道觀卻很陌生,不過山不高,路也只有一條,他信步走在前頭,不一會就看到了那幾幢石頭小屋。
“進去看看?”譚蘇提議,其他人也都有些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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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地方和他們通常見到的道觀完全不同,就是幾塊粗陋的大石板堆起來的一個屋子,屋子裏頭四處漏風,僅僅可以避雨,卻連擋風都有些勉強。
今天天氣不錯,但是人一走進去,依然覺得像是進了冰窖一樣。
堂屋正中間卻坐着一個小道士,只穿着單薄的玄衣,踩着布鞋,一臉高深莫測的仙人模樣。
譚蘇馬上迫不及待的沖了過去。
蔣雲在街上看多了這些騙局,心下生疑,忍不住細心打量他,不一會兒,就見這個小道士果真撐不住,挪了挪屁股,緊了緊衣擺。
蔣雲眼尖的瞧見,這道士的衣服裏頭好像貼滿了暖寶寶……
他也沒出聲揭穿,畢竟人家賺錢也不容易,大冬天的還要頂着個寒風裝神仙。
譚蘇在那邊口口聲聲的喊着小神仙,與那道士一唱一和好不熱鬧,不過只有溫大少落後一步,跟在他邊上,其他幾人,要麽看熱鬧,要麽研究古建築,渾然不把這小道士當一回事。
那小道士增高了聲量,仍然只有譚蘇一個人買他的帳。
小道士終于放棄繼續攬客的努力,認真忽悠起譚蘇。
“我的道行只是一般,我師父那是真正厲害,一眼就能看穿你的前世今生,一語就能斷禍福吉兇。”小道士誇口道。
“那你師父呢?”譚蘇馬上接口問。
小道士黯然了一下,又迅速恢複原本的得意洋洋:“師父可是世外高人,輕易不出手的。”
正說話間,內室一張石門被推開,走出來一位豐神俊逸的中年修士。
這人留着長發,卻不像小道士那樣挽成一個道髻,而是半披在身後,發絲黑亮如緞,身上穿着和小道士類似的玄衣,只是顯得空空蕩蕩,似乎随時就要乘風西去。他的臉色有些蒼白,尤其是雙唇,唇色隐約泛灰,似乎已經病入膏肓,步伐卻穩而不亂,身姿舒暢,又不怎麽像個病人。
“有客來訪,恕在下未能相迎。”他文绉绉的說,然後看了一眼自己的徒弟:“白雲,還不去給客人們端茶?”
那叫白雲的小道士這才急急忙忙的跳起來,突然想起衣服裏頭的貓膩,連忙試圖兜住衣擺,只可惜暖寶寶貼太多,一不小心就掉了幾個出來,他怪笑了一聲,緊緊抓住衣擺,就跑到後屋去了。
譚蘇盯着地上那幾片暖寶寶貼,神色莫測的看了很久。
“抱歉,劣徒頑劣,不過他也是擔心我太過勞累才出此下策。”中年道士清淡的一笑,這才像是一個真正世外高人的模樣。
譚蘇不甘不願的直起身體,沒好氣的說:“你徒弟這麽做可不對,怕冷就多穿幾件衣服嘛!”
中年道士只好脾氣的點頭應是,即便如此,依然顯得氣質不凡。
溫大少已經端正了神色,對着中年道士一禮:“抱石真人,是我們叨擾了。”
抱石真人微微搖首微笑:“無妨,我既願意出來,也是因為你們是有緣人。”
這位抱石真人是個十分有名的大師,一般人很難見到,溫庭筠也只在很久之前見過他的照片,卻沒想到這位竟然隐居在這座山上,還願意出來見幾人。
“今日滿屋俊傑,實在蓬荜生輝,”抱石真人看了一眼衆人,又在蔣雲身上多停了一會,才笑:“可有卦要解?”
沒想到丁冷秋第一個說:“我想問前程,請問要怎麽測?”
抱石真人直接看了他一眼,就開口說:“你滿身剛強,喜權力,富智謀,一旦認定目标,必能排除萬難,全力以赴。然自我意識過強,則包容力稍弱,而産生失和招怨之誘導。應稍作謙抑,勿過于猛銳,如此英華內斂,功力加倍,自然勝券在握,而避免嚐到失敗之苦果。”*
丁冷秋想了想,點點頭退下:“多謝。”
譚蘇溫庭筠都一一問過,就連平時好像不染塵俗的齊遠帆都問了,只有高恩,固執的搖搖頭,卻又一臉好奇的側耳聽着其他人的卦象。
抱石真人突然看向蔣雲:“你有什麽要問的?”
蔣雲本來是個重生人士,要說不信也不對,可是要說信,他卻并沒有興趣只憑借陌生人的随口幾句話,就定了自己的命運。
他搖搖頭。
抱石真人原本對這種不問不信的,從來不會多言一句,今次卻是例外,他又看了看言末,開口說道:“你們兩人,原本一個福澤綿長,一個少年早夭,如今牽扯在一起,卻突生了許多變數,但是只要此生彼此扶持,終能如霜雪梅花,春來怒放,龍鳳呈祥,貴不可言。”
蔣雲和言末還沒有做聲,譚蘇就在邊上怪笑起來。
言末沒理譚蘇,只對抱石真人感激的點點頭。
蔣雲卻臉色一白,說不出話來。
上輩子,他确實是少年早夭,但是說到一生都彼此扶持……蔣雲看了一眼言末,這人可看不上他,更不用提一輩子了。
言末察覺蔣雲的視線過來,忙對着他笑起來,蔣雲卻倔強的扭過頭去,再不往這邊看一眼。
幾個人都看完了,溫大少問起卦金,抱石真人只一甩大袖,說了聲随意,就又回到內室去了。
幾個人面面相觑,回不過神來。
過一會兒,譚蘇才問溫庭筠:“這個抱石真人真的這麽有名?”
“廢話,我師父一般人請都請不到的。”那個小道士這時候才重新進屋,他已經換了一件夾棉的袍子,這時候端着一個木托盤,托盤上放着一壺茶和幾個空杯子。
茶壺還冒着熱氣,在這冷清清的石屋子裏,看上去溫暖極了。
譚蘇道了謝,端着冒熱氣的茶杯,手心終于暖和起來,又一口下肚,全身都熱騰騰的,他這才舒服的長長嘆了一聲。
“說起來,你們為什麽要住在這種漏風的屋子裏?”譚蘇好奇。
“內屋不漏風,”小道士說,“再說了,師父說,在這裏可以練功,只是我功力不足,才頂不住而已。”
“練什麽功,我看都把人給吹病了,你看看你師父,一看就重病在身。”譚蘇又嘴賤了。
小道士瞪了他一眼:“你懂什麽,師父這是……”
他話說到一半就住了嘴,站起身:“既然師父已經解完卦,你們就該走了!”
“诶等等,卦金我們還沒給呢。”譚蘇說。
“師父說過,随意。”小道士把手攤開,對着幾人,嘴上說随意,那動作一看可不是這個意思。
小道士本來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圓頭圓臉,眼睛也圓溜溜的,做出這副無賴神情,卻只有天真可愛。
譚蘇本來只想逗逗這小道士,這時候也尴尬起來,撓着頭笑問:“能不能用手機轉賬?”
小道士笑吟吟的看他:“你覺得我像是有手機的人嗎?”
“……不像……”譚蘇弱弱的說。
他話還沒落音,就看見小道士從衣兜裏掏出一個最新款的智能手機,小聲說:“快快快,師父不喜歡我用這個,你們速度快點!”
幾人面無表情給小道士轉了賬,多的一兩千,少的大幾百,只有蔣雲,略微一猶豫,直接轉了一萬過去。
小道士一愣,對着蔣雲甜甜的鞠了一躬:“多謝這位善人。”
言末瞥見了蔣雲的舉動,也喜滋滋的跟着轉了一萬過去。
這是發財了?小道士簡直樂開了花。
真不是他天性貪財,而是師父性子太像神仙,很多人重金請他也不肯去,還一副随緣解挂的樣子,要不是他,師徒兩個早就喝西北風去了。
下山的時候,言末湊到蔣雲身邊,喜滋滋的說:“算命的先生也說,我們應該彼此扶持的,那下山的時候也應該扶着一起走吧。”
他一邊說,一邊還伸出手,想握住蔣雲的手。
蔣雲敏捷的避開,還奇怪的瞥了言末一眼:這人怕不是個傻子吧?
“扶持不是這個意思。”蔣雲板着臉告訴這假洋鬼子。
“我知道,”言末笑,“但是原始字面的意思不就是這個?按照大師說的做,總不會錯的。”
我信了你的邪!
蔣雲懶得理睬他,自顧拉着譚蘇走了。
“做什麽做什麽,我還要跟我家溫小姐彼此扶持呢!”譚蘇笑笑鬧鬧的說。
言末看着蔣雲急匆匆走到前頭的背影,這回一點也沒有被丢下的難過,只咧着嘴樂。
作者有話要說: *這真是用丁冷秋的名字從一個玄學網站解出來的卦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