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沙漠3
那個怪物的形象與傳言中相似, 長着白毛與猩紅的眼睛,雖然與人類的體型相似, 可眼神中不帶半分感情, 看起來完完全全就是一個獸類。
羅非看到他,第一個想法是,他絕對不可能是控制這個世界的鬼了。
沒有情緒, 拿什麽記住,怎麽有執念?這些都沒有,怎麽主導一個門世界?
怪物沒有立刻沖上來,他也打量着羅非。這是獸類的本能。
羅非知道面對猛獸決不能露出半分怯意,所以他也沒有退卻, 指間輕輕一顫,一道符篆出現在手中。
他感到熱血沸騰, 腦中卻更冷靜。
噠。
輕輕的一聲響, 是怪物的腳步動了。羅非猜測他是猿猴一類的動物,或者生前原本是人。怪物的行動也符合羅非對這種生物的印象,敏捷,速度快。
僅僅只有一瞬間, 怪物沖到了羅非面前。
羅非不退反進,面前風刃起, 狠狠朝着怪物劈過去!
出于活命的本能, 怪物發出一聲狼狽的尖叫過後,沒有再繼續攻擊羅非,他閃到了一邊。
賭贏了。
羅非在心裏松了口氣。
當那個怪物帶着臭氣的呼吸靠近的時候, 他幾乎要忍耐不住退卻。
這一場試探,一人一獸都對對方有所了解。
天色漸晚,眼見回到那座房子馬上就要來不及了,羅非心中忍不住産生一種焦躁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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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輕挪動了一下腳步。
這一個瞬間,他的想法好像被怪物知道了。那雙猩紅色的眼睛裏面帶着點嘲笑,直直的鎖定羅非。
這一下,羅非原本将他驚走的想法落空,暗暗罵了一聲,做好了迎戰的準備。
場面再次焦灼起來。
羅非不是擅長正面對敵的類型,如果怪物非要和他打,情況對他是不利的。在這一瞬間,他突然想,他是不是應該寫一點遺書,留下遺言。
可是就算留了遺言,又有誰想看呢。
他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弄得差點笑了出來。
怪物始終盯着羅非,他的爪子在牆上磨了兩下,發出刺耳的聲音。這種聲音難聽極了,簡直讓人惡心,就好像是粉筆劃過黑板的那種感覺,聽在耳朵裏簡直讓人想吐,連指間都不舒服起來了。
他又跳起來了。
怪物的爪子劃過空氣,帶起一聲嗡鳴。
羅非凝神,一點小小的火焰在他眼前爆開,一丁點橘色的暖光在即将到來的黑夜裏毫不起眼,卻有種特別的威懾力,幾乎是轉瞬之間,在他面前形成了一面火牆!
怪物的毛發沾到了火苗,他立刻注意到了這點,忙不疊的在地上打起滾來,想滅掉火焰。可這種火焰有點怪異,尋常的方法放在它身上并沒有什麽用處,打了幾個滾,火焰依舊在他身上頑強的燃燒着。
趁他病要他命。羅非沒有半點猶豫,一枚硬幣從他手中飛出來,直直沖向怪物的眼睛!
怪物發出一聲恐懼的叫聲。
可就在這個時候,一枚子彈打過來,将硬幣打到了一邊。
這突然沖出來的家夥讓羅非心裏一驚,他條件反射般的回頭看過去,卻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
楚寒生。
“別和他打了,快走。”楚寒生對他說。
羅非不再猶豫,抛下半死的怪物,跟着楚寒生離開了這個地方。
現在太陽已經快要完全落下去了,回到剛才來的地方幾乎已經來不及。羅非現在已經不算太着急了。他看看楚寒生,見這人一副狼狽的模樣,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進來的,現在已經沒什麽人樣了,渾身髒兮兮的,還散發着不知什麽味道。
“喂,我剛才可是救了你,你笑我幹什麽。”楚寒生精準的定位到了羅非表情細微的變化,有點懊惱的說。
“你看見我笑了?”羅非說:“是挺好笑的。”
楚寒生對他翻了個白眼。
“好了說正事吧。”他說:“你們進來多久了,有落腳的地方嗎?”
羅非點了點頭,說:“有地方,今天剛進來的。”
“那還好。”楚寒生松了口氣說:“那就好辦了,現在這座城裏的原住民完全拒絕和我們交流,你們來了,我們就可以多點線索了。”
“怎麽回事?”羅非問。
“先離開這個地方吧。”楚寒生瞟了眼那邊還能看見影子的怪物,拉着羅非進了一戶人家的後院。這戶人家的牆角堆着不少雜物,站在上面,可以隐約看見點死去的怪物的影子。
是的,死去的,那只怪物已經被燒死了。
過了一會兒,他們看見,從遠處跳來幾個影子,圍在那只死去的怪物身邊哀嚎了一陣之後,俯下身,在死去怪物的屍體上撕咬起來。
羅非看得忍不住驚訝起來。
“還有更吓人的呢。”楚寒生拉着羅非,從這戶人家的院子進入房間,床上躺着一個容貌憨厚的男人,就是白天在街上看到的最普通的那一種。做着個小攤的老板或是幫人送送東西,見着誰都會給出一個笑容。
這個人現在躺在床上,呼吸平緩,而在他的臉上,借着月光,可以清楚的看見,一些白色的毛發正在茁壯生長,毛發閃着銀白色的光。而毛發下面的皮膚,則好像早已被吸幹了養分一般,呈現出臘肉一樣的焦黑色。
他怎麽也想不到,小城中的居民和外面的怪物居然是一種生物。
楚寒生拉着他到旁邊的屋子裏坐下。
“不讓你殺他們的原因,你也看到了。”楚寒生說:“這東西身上像是裝了什麽定位一樣,死一個,沒一會兒其他的就都蹿過來了。殺一個來五個,打都打不完。”
羅非想起他剛才說他們現在沒辦法和小鎮中的居民溝通,隐約猜到了什麽,等着他解釋。果然,在說完這句話之後,楚寒生接着說:“我們剛來的時候是在晚上,看見這種情況,肯定是要把危機扼殺在萌芽之中啊,就去攻擊即将變成怪物的那些人了,結果……”
他嘆了一聲。
“結果就是,殺了一個即将變成怪物的人之後,旁邊那些還不是怪物的人也都醒過來了,跑來攻擊我們,差一點就沒逃出去。等到了白天,那些居民看見我們就和看殺人兇手一樣,不是打就是跑,根本沒辦法交流。現在在這座城裏,根本得不到有用的信息,我也不知道怎麽辦了。”
羅非說:“你們試過了,每一個人都對你們這樣嗎?”
“肯定沒有啊。”他說:“哪試的過來。”
羅非想起那個奇怪的老者,說:“我知道一個人,可能能有些線索。”
“還是你聰明!”楚寒生伸出大拇指:“你才來半天就找到線索了,真厲害!”
羅非:“……我得罪你了?這麽陰陽怪氣的。”
楚寒生連忙說:“沒有沒有。”
羅非:“……”更陰陽怪氣了。
也不怪他說話語氣不對,昨天晚上他們一來,在錯誤的決定之下,遇到了圍攻,弄得損失慘重,現在楚寒生說話的語氣當然不會好。
羅非猜到了這點,也沒栽繼續和他貧嘴下去,問:“剩下的人呢?要不要和我一起過去?還有小顧呢,他怎麽樣?”
“不了。”楚寒生說:“有幾個受傷的,不方便挪動。反正在房子的範圍內都不會被白毛怪物攻擊,到哪裏都一樣。小顧還好,沒受什麽傷。”
羅非隐隐松了口氣,說:“那你和我走麽。”
“走吧。”楚寒生說:“看起來在外面也是找不到什麽線索了,不如去你那裏看看。”
于是羅非和他一起,回了白天找到的老者開的那家小店。
在路上,羅非和他說起了自己白天查探到的情況。
“這可能是一種在鬼魂之間傳染的流行病。”羅非若有所思:“整個小城的居民都是不對勁的,這一點幾乎可以完全确定。”
“他們使用冥幣作為貨幣,他們的動物對我——一個人類有明顯的排斥行為。就好像是在人類的傳說當中,狗會看見一些人看不到的東西一樣,這個世界裏的鬼魂狗,也會注意到普通鬼魂注意不到的細節。”
他看了眼楚寒生,說:“對了,當你們殺死一只沒有變成白毛怪物的居民之後,所有的普通居民好像都知道你幹了什麽一樣,這也是證據之一。”
“所以,推斷出的結果是,如果我是你,選擇屠城會是不錯的解決方法。”
他喃喃自語說出這句話,楚寒生吓了一跳。
“看我幹什麽。”羅非說:“他們不是人。”
“我也不是你。”楚寒生說:“你看過這座小城裏白天的樣子嗎?他們和普通的人類完全沒有差別。”
“我看過。”羅非說道:“那是選擇你自己活下去,還是保持他們這樣不人不鬼的維持現狀比較好?這種鬼魂之間的瘟疫如果沒有控制方法,遲早這座小城裏的所有居民都會變成白毛怪物,再相互吞噬——最後這裏什麽都不會剩下。”
“選擇解謎路線也不是一定不能達成HE結局,然而,勞心勞力之後,這裏的鬼魂是否會認可你,都是未知數。”
羅非說:“在需要盡快離開這座小城的基礎上,我覺得這是一種不錯的選擇。”
楚寒生無奈:“可惜我們現在已經錯過機會了。就那麽幾個人,還死的死傷的傷,完全不可能做到這一點,你忘了我剛才和你說過什麽嗎?殺死一只白毛怪預備役之後,剩下的會放棄繼續變異,朝你沖過來,完全打不過。”
“所以我說的是——如果是你,可以這麽解決,現在我們要去的,就是找線索。”羅非看了他一眼,眼神裏帶着一點惡作劇得逞的笑意。
楚寒生頓時不知道說什麽好。
現在天色已經完全黑下去了,銀白色的上弦月挂在天幕上,月光凄清又冷淡。城中不時響起幾聲怪物的嘶吼。
羅非和楚寒生現在都想盡量保存體力,不想打鬥,更不想受傷,所以走的異常謹慎,在察覺到前面有白毛怪物過來的時候,就盡快躲開。
羅非白天從老者的那家小店到買栗子的攤位上走了十五分鐘不到,但因為後來遇到了白毛怪物,楚寒生把他帶到了另一條路上。因為不能原路返回,重新辨別方向尋找合适的标志性建築也用了不少時間,他們再找那家小店有一點困難。
半小時之後,他們還在路上,此時月亮升的越來越高了。
聽見遠處傳來一陣白毛怪物特有的腳步聲,羅非和楚寒生躲進了旁邊一戶人家的院牆裏。這一次有一點遲,那只怪物好像發現了他們,縱身一躍跳上了圍牆。
他看到了羅非和楚寒生。
如果是剛才的話,他們不會進來。要是假設成立,他們真的是小城中的居民變成的怪物的話,這種行為可以理解成是對其他怪物的領地的一種尊重,即使現在他們還沒有變成真正的怪物。
可現在,這只白毛怪猶豫了。
他站在圍牆上,好像很想跳進來。
好在他猶豫了一陣之後,還是選擇離開了。
羅非看着他離去的背影,覺得有點不妙。
“從偷吃人類的食物到攻擊家禽家畜,再到正式開始攻擊人類,他們用了多長時間?”羅非想。
從過往的經驗看,這種打開‘禁制’的速度,往往會越來越快。第一步是最艱難的,他們不知道在小城中生活的居民是一種什麽樣的生物,新生畏懼,一旦他們發現這些生靈對他們毫無反抗之力,他們馬上就敢于下手了。
同樣的,出于某種本能,他們選擇不進入進化中的怪物的地盤,可在這種界限被打破之後,怪物們發現進入別的怪物的地盤,除了甘美的獎勵(楚寒生他們的血肉),別的什麽都不會發生,事情會有怎樣的進展?
羅非:“恐怕留給我們的時間不會很多了。”
楚寒生:“我知道。等到天亮了之後,我們還能暫時有一點喘息的時間,白天的時候白毛怪是不會出來的。”
羅非沒在回話。兩個人一起往羅非白天找到的那家小店走過去。
好在這次事情進展的很順利,沒再碰到什麽意外,他們很快回到了那座小店。
在外面羅非敲了敲門。
給他開門的是顧恩,看見羅非回來,他緊張的表情才松懈下來,仿佛有點埋怨的說道:“你跑哪去了。”
“路上遇到一點事情。”因為過于複雜,羅非現在沒有和他展開說的意思,探頭往裏看了一眼,清寂姑娘和袁之川都沒去休息,坐在樓下的桌子前,等着羅非回來。
楚寒生一道進來,對着他們點了下頭,算是打招呼。雖然現在的情況不是很好,另外幾個人也都勉強笑了笑,算是回禮。
羅非和他們一起在同一張桌子前面坐下,楚寒生也拉了一張桌子坐下來。羅非問:“我不在的這段時間有沒有發生什麽事?”
袁之川回憶:“我也出去轉了一下,但是沒走遠,天快黑透的時候就回來了。奇怪的地方倒是發現了一點,我看到一戶人家,剛才還做着飯,不知道怎麽了,突然就把鍋扔下,回房間裏睡覺去了。”
“他身上有沒有長出來白色的毛發?”楚寒生補了一句。
“我也不知道。”袁之川仔細回憶着:“當時是這樣的,他當時像是剛剛洗過菜,把洗菜的髒水潑到院子裏,院門是開的,我就看見了。他水潑到一半,天就黑了,他直接把盆子一扔就回房間去,我覺得不對跟過去看了一眼,發現他躺在床上,也沒動彈,就是很正常的睡覺的樣子。”
“那這家店的老板呢?”羅非接着說道。
“他倒是挺正常的。”顧恩說:“下午你剛走了沒多久,我們一直在這邊坐着,他偶爾招呼幾個進來的客人。”
這是一家普通的客棧,就像是影視劇裏面的那種,樓上是房間,樓下是吃飯的地方,平時也會有客人來。
據他們觀察,這就是一家平常的,生意清淡的小店,一個老人開着,艱難的維持生計。
“那他有沒有問你們什麽?”
“沒有,很安靜。”顧恩回答。
看似正常的表現,配上羅非出門之前不正常的舉動,就是更加不正常。
羅非想了想,正要再問點什麽,那個老者提着個燈走了出來。
這是個古代的小城市,當然不會有把整個房間照的亮亮堂堂的白熾燈,他們坐的這張桌子前面是點了根不算粗的蠟燭,僅僅是把前頭的一小塊照亮了而已。
那個老者提着燈出來,微弱的光自下而上映在他臉上,倒是分外吓人了。
“你們想問什麽,可以直接問我。”他說。
羅非沉思片刻,忽然說:“我們一進來就找到了你的這家店,是巧合嗎?”
“不是。”老者的聲音像是在嘆息,淡淡的飄過來。他走到五人坐着的桌子前面,又拉了一張凳子過來,在他們面前坐下。仿佛是怕浪費一樣,他還把自己提過來的那盞燈熄滅了。
剛剛才亮了一點的房間現在又暗了下去。
“是我找你們過來的。”他說:“你們要是想出去,就幫我辦點事。”
楚寒生神色微變,問:“我們也是你拉進來的?”
他與羅非不算是一夥人,他說的就是他們的隊伍了。老人擡眼,瞥了他一眼,說:“不是,你們是自己進來的。本來這件事你們辦也可以,可你們太廢了點。”
楚寒生屏住呼吸。
羅非注意到他情緒不對,拉住他,又問老人:“你知道現在這座城裏已經沒有活人了嗎?”
“比你們清楚。”他說:“包括我,也不是活人。”
聽見這句話,五個人都屏住了呼吸。
現在夜已經快深了,他好像是有一點困倦,給五個人講了個故事。
“這座城啊,還沒出事的時候,在國家的邊境,外頭再出去幾十裏,就能看見蠻族的牛羊。”他說的很慢,好像很久沒說過話了似的,一點一點把故事擠出來。
“那時候不打仗挺長時間了,蠻族看這邊城裏的日子過的好,有的就漸漸搬進來了。百姓和他們沒什麽深仇大恨,也接納了,就這麽過着,接着有天,突然就有了個人開始生起了怪病。”
五人聚精會神起來,他們知道,重點要來了。
“原來沙漠裏頭有一族,傳說他們是天生侍奉神明的,可神明在哪,誰也沒見過。城裏的好日子是真真切切的,比起虛無缥缈的神明,有些族人就覺得,還不如去過好日子,就這樣,十幾年過去,族人就走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一老一少。”
“老的快要老死了,沒人侍奉神明,他死都閉不上眼睛。小的那個心裏恨透了,覺得背叛神明那些人都該死,就跑到城裏來……。”老人沒再繼續說,但剩下的內容不難猜到。
“是下藥嗎?可什麽藥能毒死一城的人?還有,他殺無辜的人幹什麽,只殺背叛者不就可以了?”顧恩問。
“要是一般的□□,這座城會變成這樣?”老人冷笑了一聲,說:“那個少年跑到一個背叛者家裏要說法,人家當然不會理他。他當場求供奉的神明降臨,沒想到……神真的來了。可更沒想到的是,他們侍奉的是個邪神。”
“那家夥就是個廢物,根本不配有信徒。在神界混的凄慘,來到人間倒是能呈威風,一夜之間,全城的人都死光了。”
“按照一般小說來的邏輯來說,邪神殺了人,也不該放過靈魂吧,他們怎麽好好活……半死不活到現在的?”
“因為那個神被另一個神殺了。”老者沒有因為質疑感到冒犯,說:“另一個神說,這些人因為邪神而死,不能入輪回,要好好休養生息百年才能再做打算。”
“所以他們白天像是沒死一樣正常活着,晚上就變成白毛怪物?”楚寒生問。
“休養生息的結果不會是互相殘殺吞噬。”羅非糾正了他。
不論從哪個角度看,白毛怪物的出現都是不正常的。
“是的,不正常。”老人說:“我發現有人在城裏的靈源上動了手腳,本來再過上幾年,他們就能重入輪回,現在成了白毛怪,當然就不用說了。”
“還有最後一個問題。”羅非問:“你是這個故事裏的人嗎,是那個少年?”
“不。”他站了起來,說:“我是那個老人。”
“我想要你們做的,就是找到對靈源動手腳的那個人,然後,殺了他。”老人慢慢站起來,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剩下五個人沉默良久。
“你們……你們覺得他說的是真的嗎?”顧恩問。
“不一定是真的。”羅非說。
整座城市裏唯一剩下的不一定是知情者,還可能是罪魁禍首。
“話說九分留一份,春秋筆法下,可能完全就是不同的兩回事。”羅非說:“這種做法……”他看了眼袁之川,說:“有的人熟練。”
楚寒生忍不住笑了一下。
想起當初在學校的時候,袁之川對他們隐瞞了一點事情,想要騙他們殺死學校裏的那個女鬼,他們都沒上當。
袁之川也很絕望啊,他只好假裝沒聽見,問羅非:“那就是不相信他說的話?我們接下來要怎麽辦?”
“也不一定是全不能相信。”羅非說:“如果他就是控制這個世界的鬼,有一種能力他一定有,那就是把我們送出這個世界。”
“誰走?”
其他幾個人的眼中都有着不贊同。
“你的傷員。”羅非對楚寒生說。
的确,這些傷員留下來也沒有什麽用處了,不僅礙事,對他們的傷勢也沒有好處。如果可以和這個老人商量把他們送出去,那是皆大歡喜。
“好,那我去談。”楚寒生說。
他走到這座小店的後面,去找了這個老人。沒過一會兒,這兩人就出門去了。
等到月上中天的時候,他們回來了,楚寒生身邊除了老人,還多了一個顧程鳶。
小孩的狼狽程度和楚寒生差不多,都是一副髒兮兮的樣子。見着羅非,他眼睛一亮,差點就要撲過來。
羅非忍不住往後退了一下。
“你太讓我傷心了。”小孩控訴。
“別鬧。”羅非的視線在他身上轉了一圈,沒看到有什麽明顯的外傷,安了點心,又忍不住挑剔起來。小孩身上是不太幹淨,他本來想拍他一下當做鼓勵,可左看右看半天,完全下不去手,只好放棄了這個打算。
小孩繼續可憐巴巴。
羅非:“……”
“咳。”楚寒生插了個嘴,說道:“他确實是掌控這個世界的鬼,我們的傷員都已經送出去了。”
“那就好。”羅非順勢轉移了話題。
時間已經很晚了,但是現在幾人都沒有睡意。再次在桌子旁邊坐下的時候,楚寒生說:“那個人的要求是把動手腳的人找出來殺掉,我覺得咱們現在應該考慮的是,怎麽把他找出來。”
袁之川剛才一直沒說話,這個時候突然出了個聲:“我一直在想,主導這個世界的鬼是什麽樣的存在?”
“就我和那個慫貨一起呆着的幾年來說,就算再弱雞,也是可以掌控這個世界的。”顧恩臉色一變,這是換人了,換成了顧廷。
他說的那個慫貨是誰就很明白了,他當時在劇組裏遇見的那個變态殺人狂鬼。
顧廷被他殺了埋在牆裏那麽多年,再到殺人狂死去,靈魂留在原地,兩個鬼算是熟悉了。
袁之川這樣一說,他就明白了,對方到底想說的是什麽。
“你是想問,這個老頭為什麽不去親自動手殺掉那個動手腳的人?”顧廷懶洋洋道:“也許他有什麽難言之隐呢。”
“也許吧。”袁之川道:“也可能是這個老頭根本打不過他。”
“如果老頭根本打不過那個人,指望我們去打,那是不是直接殺了這個老頭更痛快?”顧廷好像是随口說了這樣一句。
這句話出口之後,他沒等來同伴們或是贊成或是反對的聲音,反而現在的氣氛,有一些微微妙的……凝固。
他回過頭,看見那個老頭就站在那裏。
好像有一點尴尬。
“我不殺他,确實是有我自己的原因。”老頭說:“要是怕我騙你們,你們盡可以走。”
開什麽玩笑,走了還要怎麽出去。他們讪讪的笑了兩聲。
“可能他已經知道了,這個世界撐不了多長時間了,要是再抓不住這個人,所有人變成白毛怪物,世界徹底潰散,誰都活不下去了。”老頭說了一句,然後轉身離開。
老頭口中的他指的就是羅非。
從剛才羅非看到的情況看,很可能确實已經撐不了多長時間了。
等老頭走了之後,羅非收回在他身上的眼神,說:“不管他說的是不是真的,我們都得找到這個動手腳的人。”
“他動手腳的目的是什麽?把這些鬼都變成白毛怪,對他有什麽好處?”羅非提出了這個問題。
“單純的折磨這些居民嗎?也不一定。”楚寒生說:“我們比你們早來一晚上,在城裏轉過一圈,首先變白毛怪的居民分布比較均勻,單純一個東城,當時我們碰到了兩只——這個比例不算高,而且先變得都是些沒人注意到的人。所以在白天你們來的時候,普通人慌亂的情緒還不太嚴重。”
“那可能就是,他要利用白毛怪本身了。”羅非說:“這是完全合邏輯的。比如修煉邪術什麽的,可能都要用到這些白毛怪。”
“總之,他在暗我們在明,如果要盡快迫使他出來,對白毛怪下手可能有用處。”袁之川說道。
“那就先試試吧。”
在接下來會有一場惡戰的情況下,休息時間是彌足珍貴的。羅非他們先從醫院裏出來,完全沒來得及喘一口氣,就被拉到了這座小城裏,在将近連續兩天一夜的奔波勞碌之後,即使他們依然情緒亢奮,可身上的疲倦依然鑽了出來,完全不能忽視。
幾個人決定,在天亮之前,分兩批人輪流去休息。
羅非和楚寒生決定留下來守夜。
“你覺得,我們可以順利出去嗎?”他們幾個人去了房間裏休息,羅非和楚寒生坐在外面,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
他們把蠟燭熄滅了,門打開。讓深夜的月光照進來。
不管這個世界有什麽內情,月光都是一樣的美麗。只是現在看不太清楚,幾縷薄霧盤在邊上,但旁邊多了繁星,嵌在一望無際的深藍色天幕上,浩淼無穹。
這是都市裏少見的景色,羅非每次看見,都會産生別樣的心情。
他轉過頭,看楚寒生。但是沒有回答剛才的問題,而是反問。
“你累嗎?”
楚寒生一愣。
“你別忘記,我們現在在哪裏。”他說:“這才剛剛開始,就算出去有什麽用,精疲力竭,你能撐完下一個世界嗎?”
“說這種喪氣話幹什麽。”楚寒生嘆息:“你還是這幅老樣子。”
羅非說:“這幅樣子還不錯。”
“活不下去也要繼續,我還有我的責任要負。”楚寒生說:“小顧,還有……我的職責,如果我們付出了這麽大的代價還是不能找到什麽線索的話,肯定會有更多的人會把命填進來,我再撐一撐,也許就有轉機了。”
羅非突然小聲說:“真不知道你哪來這麽多悲天憫人的情懷。”
“天生的。”他輕快的笑了:“可能是你勻給我的。”
羅非聽出來了,他在揶揄自己沒什麽情緒,頓時不知道說什麽,只好選擇不理他。
無窮無盡的危機與艱險讓人身心俱疲,但有一個人在,好像希望就在。這一刻,羅非忽然想要活下去。
第二天白天。
時間只有短短的一點,分攤在每個人身上更沒有多久。短暫的休息之後,幾人的精神總算是好了點。
時間定在今天的中午。
白毛怪不是喜歡在白天活動的生物,在這一點上,他們在老頭那裏已經得到了證實。
原因可能有很多,他們猜測的其中一點是,白毛怪不适合在白天活動。
他們的計劃是這樣的,殺死一只白毛怪之後,在他的周圍布上陷阱,盡量引更多的怪物過來,然後将他們一起殺死。
因為不知道躲在暗處動手腳的生物能力到底怎麽樣,所以他們決定盡量少和白毛怪動手,保持戰鬥力。
在老頭的指點之下,他們把地點定在了小城裏偏遠的一片荒地上,這裏連本城的居民都沒什麽人過來。
去引怪物的是袁之川。
荒地周圍有幾座小房子,正好可以用作掩蔽的地方,袁之川走後,幾人暗暗躲在那裏,等着他回來。
不多時,袁之川引着一只體型不大的白毛怪回來了。
“媽的。”楚寒生暗暗罵了一聲,感覺心裏有一點不太好受。原因無它,這個小怪物生前可能真的是一個小孩子。
他們在街上見過的那種,活潑可愛,會向父母要糖吃。
盡管他們早在不知道的時候失去了生命,但已然有輪回的可能,躲在暗處的那個人毀了這一切。
想是這麽想,等到真的要下手的時候,楚寒生一點都沒手軟,一槍射出,正好命中小怪物的胸口。
小怪物皮糙肉厚,雖然胸口的白毛沾上了血跡,但看的出來沒有受到什麽什麽實質上的傷害,這一下反而更激發了他的兇性,一聲嘶吼過後,朝着這個方向沖了過來。
清寂在他背後拔出了劍。
寒光閃過,劍尖從他的後背刺入,胸前刺出,這一下子過去,小怪物倒在地上,再也沒有生還的可能。
楚寒生走上前,仔細看了看小怪物的臉,說:“你看他像不像老頭鄰居家的那個孩子?”
羅非:“心疼?”
楚寒生:“是有點,不過也是沒辦法的事。”
話題到此為止,楚寒生也不再潑灑他無謂的聖母心,羅非上前幾步,用符篆在這片空地上——重點是小怪物的周圍布下了一個陣法。
隐藏好身形,他們靜靜等着那些怪物過來。
約莫半小時之後,第一只怪物過來了。他抱着小怪物的屍體,猛的一聲嘶吼。
緊接着,不少怪物接二連三過來了,圍在小怪物旁邊。
這大約是他們的祭祀儀式,在祭祀之後,他們會吃掉死亡的同伴的屍體。
但羅非更傾向于是相互吞噬。
在這裏聚集了足夠多的怪物之後,羅非引爆了陣法。
濃烈的血氣散開,嗆得人難受。
“你們……絕不覺得有點不對?”袁之川突然說。
這是一種奇怪的感覺,好像他們從現實世界一下子進入了全息游戲世界,周圍的景物還是那樣,給人的感覺卻是一種精致的假。
另外幾個人都沒說話。
很快,事實就證明了他說的對。
遠處,一群還穿着衣服的,沒進化完全的怪物,慢悠悠的走了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 啊明天日萬最後一天,不出意外,明天也就完結了……
沒存稿,明天要現寫一萬,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