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禍不單行
深呼吸了幾次,嚴文熙壓下混亂的思緒,慢慢地回道:“哥,你也說了現在還不能定論,我相信杜默……”
其實這話他自己都覺得太假,但是他不願意相信杜默參與了這件事。如果杜默參與了,他該怎麽辦?他那求而不得的愛情,他那自以為是的決定,他這幾年付出的、忍讓的、痛苦的,全部都是笑話。
也許本來就是笑話。這種結果,可能是他活該,但他就是接受不了!
“文熙……”大哥叫着他的名字,無奈道,“既然你這麽說,那就先這樣,我這邊再繼續查,有消息就通知你。”
“……好。”
“我現在跟你說,就是要讓你有個心理準備,等證據确鑿的時候,文熙,我不會對杜默手下留情。”嚴文晧平穩地說着,卻隐隐透着一股狠戾。
嚴文熙聽到他這麽說,連忙接話道:“哥,別動杜默!你也說過我活該,他恨我也是應該的,就……”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嚴文晧厲聲打斷:“嚴文熙!我管你是活該還是冤枉,他想要你的命,我就要他的命!你想護着他,我知道,但我是你哥,我得護着你!”
“哥……”嚴文熙心頭一熱,剛才聽聞杜默參與的刺骨寒冷也稍微散了一點,然而感動之餘,他仍然沒有忘記勸說他哥,他鄭重地懇求道,“哥,我求你,別動他。”
他不希望杜默出什麽事,哪怕杜默真的對他下了殺手。
嚴文熙和嚴文晧從小一起長大,都是好強的人,兩人之間偶爾為了争奪東西,只會提出用一種比賽,贏家享受戰利品。就算嚴文熙小嚴文晧幾歲,也從來沒有用弟弟優勢去撒嬌或者求哥哥讓他,更別說求哥哥做什麽事了,這一個求字,實在難得。
“……”嚴文晧久久沉默不語,半晌嘆了口氣,道,“我答應你。但是他要真的參與了,我不可能忍下這口氣,總要教訓教訓他,這個你就別管了,求我也沒用。”
知道這樣已經是嚴文晧能夠忍讓的最好的結果了,嚴文熙也不敢再惹怒他哥,連連應了下來,然後和他哥談論了一些相關的事項,才結束了通話。
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嚴文熙這才想起剛才自己在熬西紅柿醬,低頭一看,鍋裏的西紅柿已經熬幹了水,有些發糊了,他連忙接了水倒進去——還好拯救得及時,沒有徹底焦掉。
張景棠的熱度已經退了下去,不過考慮到他生病沒什麽胃口,嚴文熙才熬了西紅柿醬,準備做西紅柿肉醬面,帶酸味的食物比較能開胃。
叫醒張景棠,嚴文熙将一旁的毯子遞給他,又将火盆搬到外面餐桌邊,才入座用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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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文熙想的沒錯,原本沒胃口的張景棠,在慢吞吞地夾起第一筷子之後,竟将一盤拌面都吃光了,臉上盡是滿足的神色。
“你手藝可真好。”張景棠毫不吝惜地誇獎道,“今天真是麻煩你了,謝謝。”
“客氣什麽,我這是報恩。”嚴文熙笑道。
其實不僅是為了報恩,張景棠就是給人一種想照顧他的感覺,不然于嬸也不會有事沒事就過來一趟,鎮上的人也不會總是過來跟他噓寒問暖。更何況,聽見他對自己廚藝的贊賞和感謝,嚴文熙心裏也很是滿足。
張景棠點點頭,不知是因為餘熱還是因為火盆的緣故,他的雙頰上帶着淡淡紅色,比起早上的慘白可好太多了。
“現在臉色好看多了。”嚴文熙說道。
張景棠一愣,随即卻将臉偏過去,将左臉藏了起來,只留下未受傷的右臉對着嚴文熙。
以為自己不小心又觸及了張景棠的敏感點,嚴文熙心裏責怪自己怎麽這麽不小心,尴尬地道歉:“抱歉,我不是故意……”
“沒、沒事。”張景棠卻非常不好意思地打斷他,說話也磕絆了一下,臉色更紅了,“不是因為那個……而且我不在意的,傷疤什麽的。”
雖然這麽說,但心裏還是在意的吧。嚴文熙心裏嘆了口氣。
張景棠笑了笑,似乎在努力展示自己真的不在意:“而且我都忘了,所以沒關系的。”
“忘了?”嚴文熙下意識地重複道,随即反應過來,立刻說,“啊,我就是下意識地……”并不是想打探你的隐私,所以不想說也沒關系。
“就是忘了。”張景棠卻并沒有拿他當外人,認真地回答道,“好像是被人打的,但具體怎麽回事卻記不清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來到這裏的。養父說在拉貨的車裏發現我的時候,已經燒得快沒氣了,大概是那時候燒壞腦子了吧。”
說道這裏,張景棠停了會兒,皺起的眉頭又放松了下來,他笑了笑說:“說不定我就是因為同病相憐才會收留你。”
總覺得張景棠的話裏還有種“我們境遇都差不多所以說出來也沒關系”的意味,這讓裝失憶博取同情的嚴文熙忽然覺得有些愧疚。
他這一生說過很多謊,生意場上爾虞我詐,他從來不覺得有什麽,大家都是老狐貍,誰也不比誰無辜。可現在,他卻感到不那麽自在了。
“嗯,真是巧呢。”末了,他也只有擠出這麽一句幹巴巴的話。
張景棠卻很贊同地點頭:“是啊,很巧。”
感覺他好像有些開心的樣子?嚴文熙有些疑惑,卻也沒再說什麽,好歹氣氛不像之前那樣尴尬了,他也輕松了一些。
大概是張景棠不急不緩的語調有種讓人安心的力量,竟是讓他暫時忘卻之前從大哥那裏得知的糟心事。懷疑一旦開始就是紮在心中的刺,想到就疼,他不願意去想。而現在這樣,正好。
收拾了碗筷,嚴文熙擦着手出來,看見張景棠竟披着毛毯在縫紉機前縫衣服,他立刻走到他身邊,說:“病還沒好全怎麽就開始做事了?”
“謝謝關心。”張景棠頭也不擡地說,他專注地看着臺燈照耀下的布料縫合處,沒有停手的意思,反而說,“今天睡了一天了,精力太多,不做點事怕晚上睡不着。”
張景棠說的在理,嚴文熙也不好再勸,他看着張景棠踩着踏板縫衣服的樣子,竟覺得有點意思,便坐在一邊,安靜地看着他是如何将裁剪好的布料縫合成一件衣服的。
房間裏只有縫紉機發出的有節奏的磕噠磕噠的聲音,此時這聲音卻像一首神秘的音樂,似乎能讓聽的人暫時忘記憂愁。
然而所謂忘記煩惱也只是暫時的,待嚴文熙與張景棠互相道了晚安後,他回到自己房間裏,躺在床上,仍不由自主地想起他哥跟他說的話,想起杜默冷漠而又絕情的臉,想起那句在海上說的“我恨不得你去死”的話。
于是他失眠了,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着,無論他怎麽告訴自己:還沒有定論,說不定不是杜默做的。但這樣做仍不能幫助他進入睡眠。
不知道在床上翻騰了多久,嚴文熙爬起來,打算起來抽跟煙。
他穿過客廳去了陽臺,手裏拿着的這包煙還是他瞞着張景棠買回來藏在房間裏的,他從中抽出一根,點燃了咬在嘴裏。然後他就趴在陽臺的欄杆上,看着黑夜下映着月光的河流,和那邊無盡的墨色山林。
一根煙抽完,他也稍微冷靜了一點。山水間的小鎮在夜晚還是有些冷的,山風将他整個人都吹得發涼,他搓了搓手臂,準備回房間睡覺。
然而在他走過客廳時,聽見張景棠房間裏傳來重物落地砸在木地板上的聲音,咚的一聲,在寂靜的夜裏格外清晰。他有些擔心地走過去,輕輕敲了敲門。
“阿棠?怎麽了?”
然後傳來了張景棠含糊不清的聲音,嗯嗯哼哼的,不知道他在說什麽。嚴文熙更加擔心了,伸手去扭門把手,還好沒有從裏面反鎖,他輕易地就推開了門。還沒等他看清裏面的狀況,就聽見張景棠一聲尖叫,和他平常不急不緩的語調不同,此時的他顯然惶恐和驚吓至極。
嚴文熙被吓了一跳,在黑暗中,他勉強看清眼前的狀況:張景棠卷着被子坐在地上,蜷縮在床腳旁,抱着自己的頭,瑟瑟發抖,嘴裏還含糊不清地說着什麽。他仔細一聽,竟是重複地念着“不要過來”。
雖然搞不清狀況,但是嚴文熙猜測他是被噩夢給魇住了,便急急地走過去,想要喚醒他。誰知道他才走過去,将手搭在張景棠背上,對方卻劇烈地掙紮了起來,十分恐懼和驚慌地又踢又打,聲音也高了起來,一邊喊着不要過來,一邊想往外跑。
嚴文熙沒有辦法,怕他亂跑出去傷着自己,只好先用蠻力緊緊抱住他,不停地喊着“阿棠,阿棠,你醒醒”。可惜這沒什麽用,張景棠即使被他禁锢着,也一直在胡亂掙紮,明明看起來這麽瘦弱,此時卻不知道哪裏來了這麽大的力量,嚴文熙要壓制住他也十分費勁。
也不知這樣折騰了多久,張景棠突然一下不動了,整個人軟了下去,嚴文熙差點沒接住他。然後他慌張地去查看懷裏人的狀況,呼吸稍微有些急促,不過慢慢地也平緩了下來,看來好像是睡着了。
稍微放下心來,嚴文熙呼了口氣,可下一秒又擔心起來——張景棠剛才那樣,簡直像是瘋了,難道是突然犯了什麽病麽?
他不敢怠慢,先将懷裏的人擡上床,蓋好被子,然後立刻去了客廳,開燈,按照電話旁列的一張號碼表——這還是張景棠為了方便他聯絡小鎮上各個機構或店家而寫的,字跡和他本人一樣,清隽而舒緩——找到了鎮醫院的急診電話,撥了過去。
“喂,您好,這裏是急診臺。”電話響了三秒就被值班的醫護人員接了起來,聽筒裏傳來一個溫柔的女聲。
“喂,我是裁縫鋪的YA,呃,程行舟。”嚴文熙差點說出了真名,還好及時扭了回來,小鎮上都是老相識,這麽說對方應該知道是哪兒,“張景棠剛才好像犯病了,你們能派醫生過來看看麽?”
“值班醫生剛剛出診。”畢竟是小鎮醫院,人員不多,對方頓了頓,問道,“阿棠現在怎麽樣了?”
看來是比較熟悉的人,嚴文熙松了口氣,他看了眼開着門的卧室,回道:“剛才鬧了一通,現在好像睡着了。”
“嗯,你去試試喚醒他,看看他有沒有反應,我不挂機,等你回複。”
嚴文熙應着,立刻去了卧室,張景棠躺在床上,安靜地睡着。嚴文熙一邊輕聲喊着阿棠,一邊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沒有反應;他提高了音量,甚至扶着他的肩膀搖晃了幾下,對方仍然沒有反應,仍是沉沉地睡着。
他慌忙回到客廳,急促道:“沒有反應,喊不醒他。”
“我知道了,請你立刻送他來醫院,我馬上和出診醫生聯系。”說罷,對方就挂斷了電話。
嚴文熙放下電話,将錢包和鑰匙放進外套口袋裏,穿上外套就去卧室将張景棠裹着被子抱起來——他怕張景棠才退燒又着涼,然後就這樣匆匆忙忙地去了醫院。
作者有話要說:
不會取小标題名啊我!說起來我最初為啥要搞小标題_(:3」∠)_
今天日更了QAQ 酷愛表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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