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陰雨連綿
“我想要一幢靠山靠水的房子,就建在河邊吧,然後住兩個人,我,還有我愛的人。”
杜默說着,在畫布上添上兩筆,一幢小洋房就在河邊樹林裏若隐若現,然後他轉過頭來,臉上的笑容看起來那麽明媚,那麽讓人心動。
“文熙,這幅畫送給你,也祝你能如願。”
祝我如願?我的願望,就是成為那個能和一起住在這幢房子裏的人。
“是,我是還想着他!那又怎麽樣?嚴文熙,我告訴你,我不可能愛上你!這輩子都不可能!我只愛他一個!”
那張笑着的臉突然變了,緊皺的雙眉,憤怒的眼神,杜默沖着自己怒吼,海風吹得那麽大聲,都蓋不過這些傷人的話語。
“嚴文熙,我當然恨你,恨不得你去死啊!”
杜默朝他大喊,暴躁地伸手扯掉了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朝遠方狠狠扔去。他的動作快到連讓人伸手去攔的時間都沒有,只能眼睜睜看着那個閃着光芒的小點墜落在海面之下。
嚴文熙一身冷汗地從夢中醒來,此時天才蒙蒙亮,四下安靜得很,平常這個時候他還睡着,但他做了這樣一個夢,醒了就睡不着了。
為什麽會夢到這些事……?
抹掉了額頭的汗水,嚴文熙看着半空中的左右,無名指上空空蕩蕩的,甚至連一點戴過戒指的痕跡都沒有。
這是當然的,杜默扔了戒指之後,只有他一個人固執地還戴着,好像這樣就可以假裝他們之間還是有紅線牽着的,但每次杜默看着他手上的戒指,都會露出嘲諷的笑容。沒過多久,他早晨起來洗臉時第一次将戒指拔下來,就再也沒有戴回去,這一晃,就是兩年多。
他也知道,有些事,不是假裝就會變成真的,可惜好幾年前的他卻不是這麽想的。
忽然耳邊傳來滴滴答答的聲音,嚴文熙慢慢放下手,瞄了一眼窗外,又是一場雨——春季總是多雨,潮濕的空氣、陰沉的天空,弄得人心情都低落了。
他在這裏住了好幾天了,身上的傷養得差不多都好了。他哥動作挺快,通完電話第二天就派人過來給他送了東西來,那人裝作游客來問路,卻暗地裏給了他一個小包。
包裏有一部方便聯絡的手機,他現在每天會離開裁縫鋪去河邊散心,然後找一個無人的地方跟嚴文晧和阿恒聯系,一邊關注這次暗殺事件的進展,一邊通過阿恒指示嚴家黑面上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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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裏還是挂念着杜默的,但是他卻不敢問杜默的事,就怕得到他明知道的答案——杜默根本不關心他的死活。而他大哥因為懷疑杜默,同時也算是保護杜默,早已将杜默接到主宅裏軟禁起來了,他知道杜默安好就夠了。
躺在床上發了會兒呆,嚴文熙聽見外頭傳來動靜,應該是張景棠醒了,他想了想,還是從床上爬了起來,既然睡不着,就早點起來給張景棠幫點忙吧。
“阿棠,早。”
張景棠聽見他的聲音,轉過頭來對他笑了笑:“早。”可是臉色卻不太好。
嚴文熙見他穿着較厚的棉質睡衣還披着一件毛毯卻仍在發抖,臉色也是不正常的慘白,一看就是生病了的樣子,不由得擔憂地走過去。
“阿棠,你是不是病了?”
嚴文熙說着,擡手就要去摸他的額頭測體溫,卻被張景棠猛地後退給躲過了,而他眼中露出的顯而易見的恐慌,讓嚴文熙擡着受尴尬地僵在空中。
大概張景棠也沒想到自己會有這樣的反應,呆愣地看着嚴文熙的手,半晌才開口:“我……阿嚏……”卻打了個噴嚏。
看着張景棠不好意思地望着自己,嚴文熙忍不住笑了起來:“哈哈……抱歉,是我太魯莽了,不過我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發燒了。”
這麽說着,嚴文熙将手慢慢伸了過去,這回張景棠沒有躲,乖乖地讓他測體溫。
“有點燒。”嚴文熙收回手,問道,“藥放在哪裏?我給你拿來,趕緊吃藥吧。”
“不用吃藥,這都是老毛病了。”張景棠緊了緊毯子,不在意地微笑道,“這幾天總是下雨,又潮又陰冷,不小心就着涼了。”
明明穿的比常人多,卻抵禦不住春雨而感冒發燒……
“我去熬碗姜湯喝,祛祛寒,再睡一覺就好了。”
嚴文熙聽完,連忙攔住要去廚房的張景棠,說:“你病了就去歇着,我去給你煮姜湯……對了,這裏有暖水袋或者暖爐什麽的嗎?”
被嚴文熙按着坐在沙發上,張景棠也沒再客氣,将自己裹成一團,指了指樓下:“樓下雜物間裏放着火盆,我記得好像還有小半箱炭火,不知道有沒有受潮。”
“好,我待會兒去看看。”
說罷,嚴文熙轉身進了廚房,先接了一鍋水燒着,然後去樓下找火盆。他在雜物間的角落裏找到了那小半箱木炭,箱子裏填滿了幹稻草,木炭并沒有受潮,還能用。他将紙箱子壘在火盆上,搬着火盆就上了樓。
“炭火還能用。”
嚴文熙說了聲,将火盆放在張景棠面前,往裏夾了幾塊黑黢黢的木炭,然後點燃紙巾去引燃木炭,就一小會兒,木炭慢慢燒紅,立刻就讓四周的空氣溫暖起來了。
張景棠的臉色似乎好了些,嚴文熙稍稍放心了點,便回廚房切蔥姜蒜,準備煮姜湯,同時又用湯鍋接了水,準備煮粥作早飯。一番忙碌後,熱騰騰的姜湯和青菜肉末粥就出鍋了。
看着嚴文熙端出來的姜湯和粥,張景棠露出了贊賞的神色:“想不到你還挺會做飯的嘛。”
“我也想不到,意外地很順手。”嚴文熙先将姜湯遞給張景棠,等他喝完,又給他盛了一碗粥。
“味道怎麽樣?”
張景棠回味了一下,點頭道:“很好啊。很香,入口清爽,本來我沒什麽胃口的,這下也忍不住想多吃一點了。”
“那就多吃一點,你太瘦了。”說不定就是因為這樣才容易生病。
說罷,嚴文熙端起自己的碗,慢慢吃起粥來,可心裏卻莫名有些苦澀。
他的廚藝,原本只是到會簡單煮碗面、煮個蛋花粥什麽的,畢竟單身住在外面,雖然有請傭人來打掃和做飯,但偶爾也有需要自己下廚的時候。
不過在和杜默同居的第一年,他為了讨好杜默,竟花了不少時間去學習廚藝,現在讓他做一桌待客用的中餐或西餐甚至做些餐後甜點都不成問題。不過廚藝再好也沒用,杜默對他所做的一切都視而不見,唯一牢牢記住的,只有當年他脅迫他的事。
因為他最初做錯了,所以這幾年無論做什麽,都沒有被原諒的可能,他的改變、他的付出,都是徒勞而無用的。
杜默從來沒有誇過他的廚藝,哪怕是一個或贊賞或感動的眼神,對着他辛苦做出來的一桌美味,只有不屑和厭惡。這樣的眼神讓他難受,不知道什麽時候,他便不再下廚了,再後來,連與杜默一起用餐的次數也慢慢減少。
他已經用盡了一切辦法,卻仍然得不到杜默一點回應,他不知道該怎麽辦了,所以手足無措的他選擇了逃避。和幾年前那個充滿信心、哪怕不擇手段也誓要得到杜默的心的他不同,現在他就像個懦夫,不敢面對這個結果、不敢面對杜默。
“……行舟?”張景棠疑惑而擔憂的聲音猛然将他驚醒,“你沒事吧?怎麽眉頭皺得那麽緊?”
回過神來的嚴文熙甩甩頭,将剛才那些令人喪氣的思緒從腦袋裏趕走,笑了笑說:“沒事,就是突然有點頭疼。”
“要不要去床上躺一會兒?”
“就疼了一會兒,現在好了。”嚴文熙搖搖頭,“你才是要去床上躺着的人,今天我幫你看着鋪子好了。”
張景棠的确需要休息,也就沒再推辭,喝完粥後他簡單洗漱了一下,就回卧室躺着去了。嚴文熙收拾了碗筷,洗漱後換了身衣服,下樓幫張景棠看裁縫鋪。
裁縫鋪經營的是布匹針線買賣、量體裁衣、縫補改針和幹洗,或者客人有什麽需要就提供什麽服務,不過畢竟是小鎮,而且現在大多數人都去服裝店買衣服,裁縫鋪的生意也就這樣不冷不熱的,所以也就張景棠一個人在操持,也沒有雇人來幫忙。
上午就接待了兩個客人,中午時嚴文熙暫時關了鋪門,上樓做午飯。當他端着粥進卧室裏時,張景棠已經燒得兩頰發紅,有些迷糊了。嚴文熙喊醒他後倒是睜開了眼,只不過一副呆愣的樣子,跟他說什麽似乎都聽不懂。
嚴文熙暗自責怪自己不上心,沒早點上來看看他的情況,此刻也只好扶他起來,哄着他将粥慢慢喂給他吃,然後去接了盆水,打濕毛巾給他冷敷額頭。
這種情況,嚴文熙不敢離開他太久,就在客廳裏看報紙,隔段時間進去看看他的狀況,給他換毛巾,好在張景棠睡得很安穩,熱度也慢慢地褪了下去。
快到晚飯飯點的時候,嚴文熙在廚房裏接到了嚴文晧打來的電話。
“喂,哥,怎麽了?”
一般來說都是他在飯後去散步時主動聯系嚴文晧和阿恒,這還是他哥第一次主動聯系他,看來是有什麽特別的事。
“文熙,你聽我說。”嚴文晧的聲音異常凝重,隐約帶着一絲惱怒,“雖然現在還不能定論,但是我們這邊揪出一個內鬼,他交待了一些事,其中就包括杜默也參與計劃了那晚對你的暗殺襲擊。”
嚴文熙聽着聽着就有不好的預感,直到聽見了最後一句,忽然就好像被扔進了冰天雪地一樣,渾身的血液冷得發麻。他放下手裏的炒勺,就那麽筆挺地站着,卻好像随時就會倒下。
他知道杜默恨他,但他不願意相信,杜默真的恨到這個地步,不是嘴上說說,而是真的要讓他去死——而且還是與外人勾結來暗殺他。不過要是杜默選擇親自動手,嚴文熙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會好過一些。
他以為杜默恨他只不過是厭惡他、不願意看見他。他是做錯了事,但他以為他已經得到了苦果和報應,那就杜默的冷漠和絕情,還有那些形形□□被杜默帶回他們家當着他的面□□的男人。原來杜默覺這還不夠,還想要他拿命來償還……
原來今天早上讓他驚醒的夢,是在預示這件事麽?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幾乎都在外面,回來碼字到淩晨2點才兩千多,又沒日更成QAQ
日更三千是我的目标!我會為之努力~但隔日更三千可能會是常态?
特別是這段要交畢業論文,有點忙呢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