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一起長大

第69章 出櫃

“……”

雙手緊握着自行車把手, 夏樂看着莫東，問：“為什麽？”

聲音輕得像是怕驚醒一個夢——他至今為止得到的所有都是夢。

他最喜歡的少年在溫柔的烏藍天空下, 快要融進城市的剪貼畫裏了, 安靜的看着他。

“樂樂。”莫東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我很喜歡你。”他的眼眸彎成月牙兒，眼角卻有一道光滑下, “因為很喜歡你，所以請求你不要喜歡我了。”

“這個世界啊——”

“好像不是那麽美好。”

還不太會隐藏情緒的少年, 倔強的睜開眼睛看夏樂時，就暴露了滿眼的淚花。

“樂樂, 不要喜歡我了。”

他的笑容越來越燦爛, 眼眶卻再也盛不住那些淚水，肆意的流進燦爛的笑容了。

于是，少年終于知道了自己有多狼狽。

他回過頭去, 只留下背影, 身體繃緊着顫抖。

“嗒。”是自行車腳架落地的聲音。

很快。

他被一個溫熱的懷抱抱住了。

“我喜歡你。”抱着他的夏樂只是這樣說。

“我喜歡你。”

他一遍一遍的重複, 好像要刻進人心裏。

“我喜歡你。”

被抱着的人停頓了片刻，終于忍不住伏在自行車把手處, 他彎着腰，哭得隐忍又放肆，像頭受傷的小狼想要哭嚎又不敢發聲只能兇狠地嗚咽。

莫東他不太明白。

他的生活從來都簡單而美好。

可現在, 好像有什麽東西被打碎了，碎片到處都是，紮得他的腳鮮血淋漓。

夏樂從後背緊緊抱住他, 将溫熱的體溫帶給他。

“別怕。”夏樂抱緊着，哪怕骨骼生疼。兩顆心髒從未如此靠近，“噗通——噗通”，兩份心跳那麽近，隐隐共為一曲。

“別怕，我會在你身邊。”

夏樂的聲音輕而堅定。

“我會在你身邊。”

今天回家後，李芬蘭就收獲了一個紅眼眶的莫東。

“怎麽了？”面對許久沒見哭過的莫東，李芬蘭有點擔心，一下子從櫃臺後竄出來了，拉着莫東左看看右看看。

“媽。”本來平靜下來的莫東，看到李芬蘭緊張的擔心他，聲音又帶上了一絲哭腔。

“東東，什麽了？發生什麽事了？”李芬蘭心裏揪疼，自家孩子自家疼，平時沒事還能笑着嫌棄一下，一有事心就揪起來了。

“媽。”莫東又喊了一聲媽，他看着李芬蘭，眼裏是不自覺的希翼，“我是同性戀。”

家人是他最親近的人。

他不在乎別人的看法，可是他在意家人的看法。

今天剛剛認識了世界險惡的莫東，非常期待他媽媽能夠站在他這一邊。

就好像……小時候，每一次都會給他做小點心，每一次爬樹刮壞了衣服都會給他縫，每一次生病了都會把他抱在懷裏。

這一次，莫東也希望李芬蘭站在自己這邊。

李芬蘭心裏“咯噔”了一下。同性戀她知道，莫東他小叔莫海川就是同性戀。可是，她能接受莫東他小叔是同性戀，并不代表她希望自己兒子是個同性戀啊。

別的不說，就說說老了怎麽辦？

更別說，別人還會指指點點，有些工作會把你拒之門外，同性戀的人群少不好找對象。

只要一想想，李芬蘭就頭疼。

李芬蘭張口就想說“同什麽性，戀什麽戀，小孩子家家還沒長大懂什麽，亂說”，可她看到了莫東希翼的目光。

自己的崽崽，紅着眼眶，滿眼希翼的看着自己。

李芬蘭說出來的話，不知不覺中變成了：“很正常啊，怎麽了？”

莫東看着他媽，鼻子一酸，更想哭了。他一把抱住了李芬蘭。

“媽。”聲音悶悶的。

被抱着的李芬蘭其實還有點沒從莫東說“我是同性戀”中回過神來。

崽崽怎麽就同性戀了呢？

但她還是拍拍崽崽的後背，哄着說：“那麽大人，怎麽還哭呢？不就是喜歡男生嗎？你願意喜歡誰就喜歡誰。”

“嗯。”

“去洗個澡，待會兒下來吃飯，吃完飯睡個覺什麽都好了。”李芬蘭繼續哄着說。

“嗯。”

莫東放開了李芬蘭，紅着眼眶扯出一個笑，然後背着書包往樓上走。

上了幾節臺階，他停下來，回過頭，對着李芬蘭說：“媽，你真好。”

“快洗澡去吧。我去炒菜了。快點啊。”李芬蘭擺擺手，催促道。

當晚，李芬蘭回到自己房間關好門後，立馬撥通了莫山河的電話。電話接通的一瞬間，她就哭出來了：“莫山河，東東他是同性戀……”

等莫山河哄好她，并答應早點回來，李芬蘭才終于上床睡覺。

可她失眠了，在床上翻來覆去，一整晚都沒睡着。

第二天早晨。

吃完早餐後，莫東要去上學了，李芬蘭給他塞了點零食，說：“多吃零食少亂想。”莫東應了一聲。李芬蘭又囑咐道：“不管喜歡男的還是喜歡女的，不許早戀！”

“好！媽，我先走了啊。”莫東答應着，拿了零食就跳上自行車，騎着自行車像風一樣走了。

李芬蘭看着他的背影，壓着的愁終于在眼角顯露。

只是過了一個晚上，莫東的臉上完全看不出來哭過的痕跡了。他的自行車蹬得飛快，像他臉上的笑容一樣輕松自在。

樂樂說了喜歡他，會陪着他。

李芬蘭又很大方的接受了。

莫東沒有什麽要擔心的地方了。

就算這個世界，好像和他以前想的不太一樣。

但是沒關系，那就重新去認識好了！

到了一（1）班時，時間還算早，班上人不多。

莫東一進來，就有幾個女生偷偷的看他。

“怎麽了？”莫東大大方方地問。

幾個女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敢開口。眼看莫東等不到問題就要走了，一個女生忍不住大着膽子問：“莫東……你真的是同性戀啊？”

“是啊。”莫東笑笑，捋了一把頭發，“是不是聽起來還挺酷？”

特別特立獨行。

“哦、哦……”女生也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答案，然後兩眼放光的問，“莫東你有喜歡的人嗎？”互聯網時代，有些女孩子已經暗搓搓沉浸耽美文化了。

“秘密。”莫東笑容燦爛了一點。

幾個女生失望極了，不住追問，卻還是得不到一個确切的答案。但是她們的眼神不斷往莫東旁邊的空位上看。

莫東心情很好的趴在桌子上，打開手機，點開了QQ，然後就頓住了。

QQ列表裏，夏樂的那一欄顯示着新簽名：我喜歡一個男生，很喜歡。

這和宣告我是同性戀也沒什麽差別了。

夏樂很理智，他知道如果被夏廣天發現了會有什麽樣的後果。

看不起同性戀到就算要捧着一個同性戀才能簽合同，也要背地罵人的夏廣天，會多麽憤怒的讓他“改過自新”，甚至直接放棄他，他都知道。

可是，他還是發了這樣一條信息。

應該隐忍的，這是他擅長的。

應該顧全局面的，這才是理智的。

應該僞裝自己的，什麽必要時和莫東撇清關系的，這是一種對彼此的保護。

但是，他許諾了。

發出這條簽名時，窗外天色昏黑，沒有半點星光，只有天際被光污染成通紅。夏樂坐在窗邊，垂眸看着手中的手機。

屋子裏沒開燈，一片漆黑。手機屏幕的光照亮了他的臉，冷靜而溫柔。

我會在你身邊。

這是夏樂許諾莫東的事情。

抱着狼狽哭着的莫東所說的話，并不只是說說而已。

所以，就算一點也不理智，就算看起來任性幼稚，他也會走到莫東身邊。

[我會在你身邊。]

QQ上，新的簽名發布成功，在頭像旁邊彰顯着存在感。

漆黑房間裏的手機光，遠遠看去，成為一顆微弱的星子。

而在這個第二天的清晨裏，莫東坐在座位上，看到了他的到來。

“我來了。”不知道什麽時候，夏樂已經到了班上，站在旁邊，微微彎着腰，輕聲說道。

莫東擡起頭，眼眸裏還殘留着驚訝，他看着站在身邊的夏樂。

清晨的光輕柔透亮，落在夏樂身上，點亮了他眼中的笑意。

班上有人剛剛看到QQ，驚呼了一聲，然後趕緊住嘴。

班上的喧鬧莫東沒空去管了，也沒心思去管，全部成為了毫無意義的背景雜音。

他的眼裏只有夏樂。

作者有話要說：  暗韋：（刷着刷着QQ放下手機）我是誰？我在那？為什麽我總是要吃狗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