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為你
這場宴會一直持續到了淩晨時分。
因為月之女神塞勒涅出席了宴會,厚重的夜幕間失去了月亮的身影,只剩下墨色的雲朵卷舒着,好像黑夜女神尼克斯在吞吐着香霧。當司掌月亮的女神帶着微醺的酒意走出議事廳,一輪明月又重新挂上了天空,光彩煥然。
踏着月輝,衆神陸續離開。作為宴會的主角,赫菲斯托斯是最後走的。阿瑞斯送他登上飛馬,不忘提醒他:“赫菲斯托斯,明天我們錫拉島火山見。”
阿多尼斯站在阿瑞斯的身邊。他的臉色半點不變,像極了天邊的月色,清冷冷的。乍一看和平時沒什麽兩樣。但如果阿瑞斯回頭看他,就會發現他的眼裏一片沉郁。
夜風習習,撩動着樹葉,發出簌簌的聲響。一向喜火的赫菲斯托斯突然覺得渾身發冷。他揮手和阿瑞斯二人告別,驅使着皮毛雪白的天馬飛向雲端,很快就消失在了天空與山林的交接處。
送走了赫菲斯托斯,阿瑞斯扭頭看向阿多尼斯,“走吧,阿多尼斯,我們回家!”阿多尼斯聞言,眼裏漾起微瀾。他沒有說什麽,快走兩步,跟上了阿瑞斯的步伐。
因為酒意未散,兩位男神相約一起走回戰神殿。月光為他們指路,盈盈地照在小徑上,好像結了一層白霜。阿多尼斯心裏有事,一路無話。兩人走着走着,卻聽見了一陣交談聲。
“在剛剛結束的鍛造之神的歡迎宴上,你看到戰神阿瑞斯‘護食’的那一幕了麽?”
“是說他和那位俊美無雙的男神?”
阿瑞斯有些困惑,不明白“護食”指的是什麽。在他納悶的時候,談話還在繼續。
“不得不說,戰神對那位植物神真是視若珍寶啊!”
“我看他追愛與美的女神那麽多年,都沒有這麽用心。”
就像冷冽的北風無法理解春風的柔情,阿瑞斯對于這些八卦同樣感到難以理解。
更重視阿多尼斯那是當然的呀!阿多尼斯能陪伴他一起狩獵一起變強,阿芙洛狄特行麽?
不過“視若珍寶”那個詞語,怎麽聽都覺得有些奇怪……
阿瑞斯預感到那幾個好事的神明只會越說越離譜,他出聲打斷道:“如果你們喝多了,可以和我打一架醒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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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多嘴而招來禍患的男神女神們:“……”感覺自己被威脅了。
常年在戰神的挑釁中生活,訓練了他們過分敏銳的神經,不等阿瑞斯有所行動,他們紛紛作鳥獸散。
看着分別往四面奔逃的神明,阿瑞斯一時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追。索性就不追了,只冷哼一聲道:“總算還知道害怕,想必以後能夠管好自己的嘴巴了。”
阿多尼斯卻搖搖頭說:“阿瑞斯,多嘴的人即使因為一時的懼憚閉上了嘴,當他們到了一個自以為安全的地方以後,他們又會呶呶不休。”
阿瑞斯一點兒也不為此苦惱,因為他有制勝法寶:“那就打!打到他們服為止!”
阿多尼斯覺得阿瑞斯就像一頭永遠充滿活力的豹子,既有破壞的危險,又顯得率直可愛。他深深注視着自己的友人,說:“好,我和你一起,打到他們服為止!”
聽到這話,阿瑞斯高興極了,他的心裏也有了新的主意。
回到戰神殿以後,阿瑞斯和阿多尼斯簡單地說了幾句,就把自己關在了房間裏,不知在做些什麽。阿多尼斯愛幹淨,聞不慣身上的酒味,拿了換洗的衣服就出了戰神殿。
在這座巍峨險峻的山峰上有一處冷泉,那泉水大概有半人深,清澈見底,像一塊翡翠,綠瑩瑩的,觸手冰涼。阿多尼斯在狩獵的時候發現了它,偶爾會去那裏沐浴。他正打算過去洗個澡,洗去身上的酒味,同時激醒自己被酒水麻痹的精神。
深夜的樹林,萬籁俱寂,只有植物神踏進水裏的嘩嘩聲。
阿多尼斯一邊往泉水中央走,一邊擡手解開披挂在身上的長袍。長袍沁在了水裏,朦朦胧胧地貼着植物神近乎完美的身軀,眷戀着不願意離去。
冷泉的水很涼,涼得像奧林匹斯神山上終年不化的積雪。在泉水的刺激下,阿多尼斯精神一醒。他回顧起酒宴上的種種,忽然感到困惑,不知道自己怎麽會做出那樣冒失的行為。
他其實沒有喝醉,只是感覺頭腦有些發熱。
既像他和阿瑞斯說的那樣,又不一樣。
在酒宴上,他并沒有饑餓,脫力的感覺,他只是因為阿瑞斯的注意力放在了赫菲斯托斯的身上,感到有些不樂意。
可是,友情并沒有一個叫做“占有欲”的別名。
他本以為“霸道”是奧林匹斯的女神們的特權,沒想到這種欲望會在自己的身上升騰。他本能的感到不喜,卻又有些控制不住。
複雜難言的情緒攀上心頭,令俊美的植物神蹙緊了雙眉。
戰神殿中,一向坐不住的阿瑞斯難得耐心的伏在矮桌上。他弓着背,像一只蓄勢待發的猛獸。讓他處于緊張狀态的,卻不是搖旗吶喊的敵人或者某種潛在的危險,而是一張羊皮紙和一支筆。只見他眉頭深鎖,在燈下塗塗畫畫着,腳下廢棄的羊皮紙團丢了七八個。
又一張設計圖紙成形,黑發的戰神舉起羊皮紙上下打量,對自己的這份作品滿意得不行!收獲的成就感充盈在阿瑞斯的心間,他第一時間想到了他的夥伴阿多尼斯。興沖沖地推開阿多尼斯的房門,想要和最好的朋友分享喜悅。迎接他的,卻是一室清冷。
也許阿多尼斯在神殿外面?
阿瑞斯這樣想着,快步走出神殿。
神殿之外,白色的廊柱沉默的立着,一如之前的成百上千年。花兒無聲,草兒無息,一切和從前一樣。阿瑞斯卻感到十分不适應,因為,戰神殿裏沒有阿多尼斯的身影。
阿瑞斯忍不住想,他每天下午跑出去打架,阿多尼斯是不是和他有着同樣的感受呢?
這樣的空落感,他讓阿多尼斯經歷了很多回……
莫名的愧疚湧上了心頭,阿瑞斯迫不及待想要找到阿多尼斯,告訴他最親密的夥伴,他願意和他更親近一些!
阿瑞斯一陣風似的沖了出去,他尋人的腳印踏遍了大半座山峰,終于在一泓清澈的泉水裏看到了阿多尼斯。
俊美的植物神正在洗澡,他那一頭金發垂在水裏,像一道金色的虹從天際垂落。發絲黏在緊實有力的背脊上,美得很有力量感。聽到動靜的他先是一陣警惕,在看清來人是阿瑞斯以後,他的面部表情舒緩了許多。
“阿瑞斯。”俊美的植物神輕輕呼喚着戰神|的|名字。他的聲音像穿過山林的風,清清爽爽的拂面而來。
阿瑞斯回以一笑,嘴裏卻埋怨着:“阿多尼斯,原來你在這裏,竟然不叫我一起!”說着,他一手高舉着牛皮紙,嘩嘩兩下就下了水,穿過水的阻力,來到了阿多尼斯的身邊。
阿瑞斯下水的動靜很大,濺起了一朵朵水花。冰涼的泉水沾濕了他的頭發,臉頰,甚至栖在他濃密的睫毛上,潤濕了那一抹鴉羽般的黑色。
阿瑞斯像沾了水的獸,用力甩了甩頭,把水珠甩得啪啪掉在水面上,好像下了一場小雨。阿多尼斯看他折騰了半天,弄得滿臉是水,不禁笑着伸出手,幫他擦拭臉上的水珠。
阿多尼斯的手上也有着水的濕潤,擦在阿瑞斯的臉頰上,微滑,分不清是水的細膩還是皮膚的觸感。
阿瑞斯一把抓住了阿多尼斯的手,猶不自在地縮了縮脖子,皺着眉毛道:“……癢。”
阿多尼斯失笑:“誰叫你毛毛躁躁的。”
阿瑞斯不喜歡這個評價,他嘟囔道:“我還不是急着來見你?”
阿多尼斯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有些懷疑是不是冷泉的水溫有所上升,不然他怎麽會覺得臉有些熱呢?
阿瑞斯卻不給他思考的時間,興沖沖地挨在他的身邊,故作神秘道:“阿多尼斯,你猜猜我剛剛在做什麽?”
不等阿多尼斯去猜,急性子的戰神又迫不及待地揭曉了答案:“我剛剛畫了一幅武器設計圖!”他晃晃手裏的羊皮紙,示意阿多尼斯快點欣賞他的設計。
阿多尼斯自然沒有不配合的。他從阿瑞斯的手裏拿過那卷羊皮紙,借着月色細細看了起來。
阿瑞斯得意地問:“怎麽樣?”
阿多尼斯有些意外:“阿瑞斯,你這是做法杖?”據他的了解,這位好戰的男神能夠近戰絕對不會選擇遠戰,對他來說拳拳到肉的打鬥才是最緊張刺激的。這樣一位男神,竟然會費心設計一柄法杖?
阿瑞斯點點頭,“是啊,為你設計的。”英俊的戰神眼裏載滿了璀璨的星星,他這樣回答阿多尼斯的問題,就像日與月相伴而生,而他為植物神設計法杖,也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
阿多尼斯先是一愣,随即笑了出來。起初是淺笑,然後笑得越來越深,笑得耀眼至極,仿佛能夠照亮這一方天空。
他想,這麽好的阿瑞斯,他不願意別人分走他的注意力,也是再正常不過吧?
遇見阿瑞斯,是他畢生的幸運。
作者有話要說:
真是感天動地的社會主義兄弟情啊!【狗頭.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