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宗進化論

第18章

聶游本來打算找個沒有人的地方，安安靜靜的割脈自盡，卻遇上了甄子月胡攪蠻纏。

甄子月的力氣，哪裏比得過一個近乎發瘋的人，兩人像小孩子打架一般抱在一起，滾來滾去。

“放手！”

“我不！”

“我要死，管你什麽事！”

“我看見了，就管我的事！”

甄子月還是落于下風，被聶游按在地上揍了好幾拳，他覺得頭暈的厲害，最近幾天經常覺得頭暈，他以為是受到那天魑魔回生陣的影響，沒有當回事，此時眼前的聶游從一個變成兩個，而且越來越模糊。

“不要死……”甄子月說出最後半句話，眼睛逐漸閉合。

再睜開眼睛，又是那棵頂天入雲的樹。他躺在碧湖邊上，碧湖平靜無邊，毫無波瀾。

又是這裏。

甄子月爬起來，之前洛溪說是兔妖的幻境，恐怕是錯的。兔妖的妖丹已經融化，回到原型，怎麽可能制造幻境呢？

他仰臉看參天的樹，又要爬樹嗎？師尊正閉關，什麽時候才能發現他不見了？

雲間翻滾，甄子月見雲裏冒出個白球，白球帶着雲霧落下來，越落越快，砸在地上，在甄子月不遠處，砸出一個深坑。

甄子月跑過去，坑裏的白球，像個雞蛋的形狀，就是大了一點，足足半個人那麽大。

他用腳敲了敲，裏面是空心的。

“誰！誰！誰！”忽然，從蛋裏傳來男人的聲音。

甄子月退了一步，他見過妖有蛋生的，難道人也有蛋生的？

“你……你是什麽東西？”甄子月趴在蛋的旁邊，問。

“我……我是什麽東西？”蛋裏的人似乎很迷惑，不住的重複問自己這個問題。

甄子月覺得好玩，“你會說人話，一定是個人了。你能出來嗎？就像小鳥一樣，腦袋頂破蛋殼。”

蛋搖晃了幾下，它剛從高空落下，砸在坑裏，被卡住了，“什麽鳥？鳥是什麽？”

甄子月用手指頭敲蛋殼，蛋殼堅硬，像一塊石頭。周圍也沒有木頭或者鐵棍一類能砸開蛋的東西。

“我幫不了你，你想出來，只能靠你自己。”甄子月站在蛋上，使勁兒的跳了幾下，蛋上依舊沒有任何裂紋。

“靠自己？我想起來了，靠自己，要靠自己！”蛋裏的人自言自語，“要殺了他，必須殺了他，不能讓他繼續作惡！我必須這麽做，他是誰？我是誰……”

甄子月聽了半天沒聽明白，越聽越亂，他盤腿坐在蛋上，想起洛溪教他的那幾個法術來。

按着腦子裏的回路走了幾遍，手掌上似乎多出了那麽一點點的氣流，甄子月閉上眼睛，努力的讓氣流團起來的大一些。

他把手掌壓在蛋上，把氣流推出去，幾次下來，蛋裂了個縫隙。

“看見那條裂縫了嗎？你在裏面用力，我們一起推！”甄子月興奮的說。

“用力？對對，用力，很快就能推開了，你再堅持一會兒，就堅持一會兒，我們推開他來救你！”蛋裏的人又在說甄子月聽不懂的話。

甄子月修為很低，幾次法術幾乎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胸口有點氣短虛喘，蛋上的裂紋，也就長了那麽一點點。

“用力，用力……”蛋裏的聲音越來越大，“用力！”

他似乎是在跟自己說，甄子月覺得蛋在晃動，蛋上那一道裂紋，橫生出十幾道裂紋，在一起形成了蜘蛛網一般的形狀，蜘蛛網越來越密集，漸漸地凹陷下去。

甄子月跳開，蛋轟隆一聲，爆炸似得，蛋殼碎片落了一地。

蛋裏緩緩爬出一個滿頭銀發的老人，老人全身的皮膚，就如同枯老的朽木一般，長滿了褶子，瘦的如同一個骨架。

“老爺爺，”甄子月見他沒有衣服，把自己的外衫脫了給他披上，“咱們被困在這裏了，唯有爬樹才能出去，洞口好像在很高很高的地方，不過洛溪說，洞口的位置在不斷的變化。”

老頭眼眸深邃，凹陷進去，他忽然跳起來，狠狠抓住甄子月的肩，“你，你……我要殺的不是你……不是你……”

原來是個瘋老頭。

瘋老頭繞着樹幹轉了幾圈，忽然哈哈大笑，“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你已經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爺爺，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爬樹啊！”甄子月覺得憑空多了個累贅，“你不想出去嗎？”

“不是不想，我出不去。”老人忽然嚴肅的說，那一瞬間，甄子月以為他是正常的。

只聽那老人又說，“你，就是你。我送你出去，你替我打聽一個人，打聽他是死是活。你幫了我，我就收你為徒，把我的衣缽全傳授給你。”

還沒等甄子月問出是誰，老人雙手蓋上他的眼睛，甄子月像是被一個漩渦吸進去，繼而耳邊是嘈雜之聲。

那老頭真的有辦法送他出來。

只是，他不在山林子裏，而是在九天星雲海的大殿上，大殿上除了師尊，他誰也不認識。不過看衣服的顏色，能辨別出五家弟子來。

高高在座的五個位置，域內修仙界五大帝尊，都到齊了。

“師尊，”甄子月覺得師尊在生氣，“師尊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跪下，你這逆徒，殺害同門，罪無可恕，還不快快認罪！”大殿角落的某家弟子吼了一聲。

“北琊師弟，在場的弟子數百有餘，均看見他施術殺人。作為仙門之首，我必須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問清楚。無論是為了仙門規矩，還是為了他好，我都希望你不要插手此事。”

坐在最中間的，是九天帝尊魏寧，他用冷冽的眼神打量着甄子月。

周圍的目光很不友善，甄子月不明白，他昏過去之後發生了什麽，聶游呢？這些冷漠與憤恨讓他感到很害怕。

“師尊？”甄子月探尋的喚了一聲。

“聶游是南琊師兄的首徒，我們必須給南琊山一個交待。”九天帝尊在等北琊帝尊的回應。

“師尊？”為什麽師尊不理會他？

北琊帝尊輕輕點了下頭。

九天帝尊嘆了口氣，問，“甄子月，你為何要殺聶游？他仙骨已殘，毫無還手之力，你為何還要将氣脈強行灌輸他體內，導致他自爆而亡？”

驚天霹靂。

聶游死了。

兇手……還是……他？

甄子月無比震驚的表情，讓四周的仙門弟子更加憤怒，他們親眼所見，當時兩個人滾在一起，這厮抓着聶師兄的手腕不肯放手，繼而聶師兄的身體就自爆成一團煙霧，連個灰塵都沒有剩下，甄子月可能是被爆炸波及，暈了過去。

甄子月不住的搖頭，“不是我。”

九天帝尊呵斥，“你與聶游的過節，我聽洛溪說過。你與他因為草妖之事争執，互相不痛快在先。他說了幾句重話威脅，你法力低微，不敢頂撞，只能忍氣吞聲。今日恰巧遇上形同凡人的他，于是你報複心起，想用法術懲治他。但你的法術不是你自己的，所以你根本駕馭不了，失手殺了他，是也不是？”

“沒有，我沒有殺他！”甄子月努力解釋，“他當時想要自殺，我阻止他，他不聽，我就想把他手裏的刀子奪過來……”

“你胡說！”南琊山的一名弟子吼道，“你胡說，你胡說八道！大師兄怎麽會自殺呢？不許你污蔑大師兄！”

“他失去了仙髓根基，一時間想不開，想要自盡，我沒有說謊！”甄子月據理力争，他明明拼了命的救人，怎麽到頭來，反倒成了殺人兇手？

“在場的幾百弟子都看見了，你有什麽證據證明不是你做的？”南琊弟子有些激動，聶游的人緣很好，南琊山的小輩都很敬重大師兄。

“我沒殺人，我……我沒有證據。因為我與他争執的時候，我暈過去了。之後發生了什麽，我自己也不知道。”

“也就是說，你大有可能自以為暈過去，失去意識，操縱法術，殺了聶師兄嗎？”

“我……”甄子月咬緊嘴唇，“我……我不知道……”

他确實暈過去了，還在碧湖古樹下撿了個蛋，可這些說出來，誰會相信？連他自己都以為是白日夢，不想理睬。

“師尊……”甄子月的希望寄托在北琊帝尊身上，“師尊，你相信我，我說的是真的！我沒有想過殺人！”

北琊帝尊沉默無語，倒是南琊帝尊緩緩問，“游兒自小聰明好學，靈根極慧，是我南琊山棟梁翹楚。就算他仙基修為盡失，但與你比起來，也是高上不少，他死在你之手，我也是不相信的。甄子月，現在我只問你一句，你需如實回答我，草妖害人，你為何阻止游兒殺妖除害？”

甄子月不知洛溪是怎麽與幾個帝尊說的，聶游難道不是妖捉小草妖去煉制丹藥嗎？那麽殘忍的事情，難道讓他眼睜睜看着不阻止嗎？

“當時，我沒多想別的，我就是覺得，小草妖剛修煉成形，他們還沒有長大，應該給他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甄子月深吸一口氣，把手腕上的手環向袖子裏塞進去。

“所以，你是在可憐妖族嗎？”九天帝尊轉臉看了看面色毫無波瀾的北琊帝尊，說，“血脈這種東西，是無論如何，也斬不斷的。”

甄子月聽不懂，他知道求這些人沒用，這些人他都不認識，都不會向着他說話。師尊從小看着他長大，他的性情為人，師尊最了解的，師尊一定會站在他這邊。

“雖然五山同脈，可自家弟子，還是該歸由自家師門來管。這件事，北琊師弟的意思是……”西琊帝尊問。他在五帝尊中年級最長。

西琊帝尊說話，弟子們必須賣個面子，九天帝尊的眉頭皺起來，卻是什麽也沒說。甄子月舒了一口氣，只要師尊帶他回去，然後慢慢找，總會把事情理順清楚的。

北琊帝尊面上依舊不變，開口說了四字，“秉公處置。”

“師尊……你不帶我回去嗎……我……你不相信我嗎？”甄子月幾乎要哭出來，師尊不要他了嗎？就算所有的人都不相信他，也沒有關系，只要師尊相信他，他就相信自己沒有殺人。

“既然師弟如此說，就暫且将他收押在星雲海。口說無憑，幾百人的證詞也說明不了什麽。等聶游的死因查實後，再量刑處置吧。”九天帝尊命令弟子，把甄子月帶下去。

甄子月如一個木頭一般，被拉着離開了大殿。

……

“北琊師弟，既然甄子月自己也說不清楚，這個殺害同門的罪過，可是坐實了。多少人證，總不會都冤枉他。”東琊帝尊說，“游兒是個好孩子，真可惜。說起來，你當年可是答應我們，不教他任何仙術法術。就算是無意中學會的，你難道不會抹去他的記憶？”

九天帝尊點頭，“洛溪情急之下所為不對，但他随甄子月的身世毫不知情，更加不知道如果他修了仙道，将來會是如何可怕。”

北琊帝尊起身，穿行到大殿中央，那是甄子月剛剛跪着據理力争的地方。

“他沒殺人。”北琊帝尊冷冷的說，“魏師兄，十天後，我給你證據。”

說完，人已經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