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離別
“落霞也很不錯，很犀利，很獨特，你們是不一樣的，但都很好。沐沐，有時候別人對你的評價，不可盡信，要看她的立場是否和你是一致的。”
多年前，他曾和她一樣被人施以冷眼，那時他為了證明自己不靠家族的力量，也可以自力更生，創出一番事業。于是瞞着所有人，來到一家報社打工，成為了一名實習編輯。由于沒有稿件，每期他的獎金總是最少的，直到蘇沐雪的出現。
當時的他，根本沒覺得蘇沐雪的文章有多麽地好，只是為了得到更多的獎金，好維持拮據的生活，他鼓勵蘇沐雪堅持寫作，沒想到，就是這樣一個弱小而善良的女孩，讓他一步步從低谷走向事業的高峰。
如今他找到蘇沐雪，完全是為了報答，但是越是和她呆的時間長，就越發覺得，自己想給她的，不僅僅是一點點恩惠而已，還有很多，很多。
蘇沐雪掏出手機，撥通了傑西卡的電話號碼。
此時的她，心裏憋悶無比，她知道她需要一個出口，讓她知道自己這一切情緒不是病症而是正常的悲傷，但她找不到其他可以傾述的人，她想了許久，還是覺得，只有傑西卡會認真聽自己的故事。她一直覺得，傑西卡積極又聰明，或許能帶給自己充實的正能量，好讓自己不被任何挫折打倒。
她覺得，傑西卡是個了不起的朋友。
“嘿，沐雪。”電話那頭，傑西卡的聲音明亮而愉悅。
“問問她回家了沒？”似乎傑西卡身邊還有人，蘇沐雪聽見一個熟悉的男聲在電話邊問道。
從語氣上感覺他心情不錯。
于是傑西卡問道：“沐雪，在哪呢，出來一起喝一杯？”
蘇沐雪連忙說不，然後倉促挂下電話。
那個聲音在腦海中久久萦繞，揮之不去，是季予墨。
他怎麽可以，怎麽可以？
難道，他和傑西卡……
蘇沐雪想起那晚，他和傑西卡并坐在車廂前排，她像個局外人坐在後面，和他的距離雖然很近很近，但卻伸手無法觸及般地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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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蘇沐雪一大早就來到傑西卡的住所找她，地址是傑西卡曾告訴她的，傑西卡說她聽說中國人朋友之間會經常來串門，她覺得很好玩，也邀請蘇沐雪要經常“串串門”。
“沐雪？”開門那一瞬，傑西卡有些驚訝，“你起的太早了！”
蘇沐雪擡手看看表，不早了，已經八點了，但對于上班族，周末的這個時候，大多是在睡覺的吧。
蘇沐雪有些愧疚的表示：“Sorry，我平時起的都很早，打擾你啦。”
傑西卡擺擺手，“沒關系，進來吧。”
她示意示意蘇沐雪随便坐，自己到廚房準備咖啡。
蘇沐雪坐了一會兒，聽見電話手機鈴聲響起，找了一圈發現是傑西卡落在書房的手機響了，她連忙跑到書房幫她拿手機，慌亂中撞落一本筆記本，她顧不得撿起，急匆匆把手機遞給還在廚房沖泡咖啡的傑西卡。
“謝謝。”傑西卡笑了笑，接過手機。
蘇沐雪想起什麽，走到書房，把剛才掉落的筆記本撿起，無意中看到筆記本扉頁寫着：蘇沐雪，年齡27，患病時間四年前……
“沐雪，你怎麽了？”打完電話傑西卡端着咖啡從廚房走出來，看見端坐在沙發上的蘇沐雪，抱着一本筆記本，雙手緊緊握拳，神情悲戚，眼裏隐隐含着憤怒。
“為什麽要騙我？你是醫生對不對？”
傑西卡低頭沉默片刻，說：“沐雪，是予墨拜托我…… ”
“為什麽又是他？”
傑西卡心中莫名一陣嫉妒，但她還是誠實的說：“因為，他希望你能痊愈。”
“沒有他，我一樣能，這算什麽，施舍麽？他不欠我的，我不需要這樣的關懷。”
說完，蘇沐雪哭着離去。一路上，她始終在想，自己到底需要的是什麽？
走到家門口才想明白，她需要的是朋友、愛人和家人的愛，不是對一個病患的憐憫。
自從生病以來，她就不斷地對自己說：蘇沐雪，這一切只是暫時的，你會好的，會好的。可是她沒想到，病痛的折磨或許有一天會結束，可周圍人對她的偏見，就像一種根深蒂固的存在，令她無法喘息。
難道，這一生，都只能作別人眼裏可憐的精神病患者？什麽時候，能堂堂正正擡頭做人，不被同情，不被嘲笑，不被深愛的人所欺騙？
周末的午後，下起了淅淅瀝瀝的秋雨，綿延而陰冷。夏妍窩在家裏，和周正楠喝着茶讨論婚禮的事宜。正在對婚禮花朵顏色争論不休的時候，夏妍接了個電話，過了幾分鐘，她神情完全大變，呆坐在沙發上，面色凝重，眉頭深鎖。
“怎麽了？”周正楠小心翼翼問道。
夏妍幾乎帶着哭腔，突然趴在周正楠肩膀上，嗚嗚哭泣起來。
“沐雪，病情複發了。”
季予墨接到夏妍的電話，連忙往醫院趕去，走到病房門口，卻心裏莫名的害怕，他站在門口遲疑了很久，始終沒有敲門進去。
吱呀，門從裏面開了，夏妍從房內走出，她看了看季予墨，沒有叫他進去，而是和他走到另一頭的長廊上。
“予墨，我想了想，你還是走吧，永遠離開沐雪吧。”她嘆了口氣，沉沉說道。
“為什麽？沐雪現在這樣，你叫我走？當初……”他不解道。
“當初是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不該請你回來，這樣做，其實，深深傷了沐雪的心。”她突然哭泣起來，“ 我當初想着，你回來興許沐雪心情會好點，這樣會有助于她恢複。可是我沒想到，其實，我們這樣做是在欺騙，欺騙了她的感情，如今她發現了，覺得周圍的朋友對她都是假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變成這樣，我真的，錯了。”
季予墨愣愣思索着夏妍的話，雖然她說的的确如此，可誰也沒想到，他其實偷偷付出了真心。
他慘慘苦笑，這樣的感情，對誰說，能說得清楚？
就連沐雪，也不會相信吧。
有一次，他看着蘇沐雪每天一下班，就匆匆忙忙趕回家，非常不解的問：“幹嘛那麽着急啊，你晚上又沒什麽事情。”
她不好意思的回答道：“如果趕不上六點二十的班車，我就要坐公交回去了，坐公交要轉兩趟，我總是會下錯站，或者忘記站名。”她尴尬地聳聳肩，“最近，我記憶力有些退化。”
他有些心疼地說，“你可以打電話問我啊，現在我回來了，沐沐。”
可沒想到，蘇沐雪只是淡淡眨了眨眼，無動于衷道：“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怎麽是施舍？以前我就是這樣對你的呀？”
“以前是以前，現在不一樣。”
“我是一樣的。”
“一樣……一樣會甩了我麽”
“季予墨，你走吧。”夏妍再一次要求道。
季予墨緊抿雙唇，眼中似有悲傷道不盡，言不明，他擡頭看了看天空，此時正是深秋最美時節，陽光像金子般灑向大地，到處都是那樣明媚，但也是太過耀眼的緣故，似乎下一秒就将黯淡下去，盛極而衰，令人無限傷感。
他突然轉過身，對夏妍說：“讓我看一看沐沐，好麽？”陽光下，他的身影如剪影般印刻在長廊上。
夏妍沒有說話，只是目送着他走向病房，看見他輕輕推開門，停頓了幾秒，才踟蹰着走進去。
蘇沐雪躺在病床上，淚眼模糊看向他，不知怎的，以前遲鈍的感官，此刻變得特別痛。
他伸出手，輕輕觸碰她微涼的指尖，那雙手曾經那樣溫暖、柔軟。多少次他們笑着牽手走在路上，他講着冷笑話，她在身邊開懷笑着，周圍穿行的人潮皆是背景，那些旅程如此美好，令人不敢回憶。
他以為這些時光都會變成回憶，慢慢被遺忘，卻不知，原來，愛比記憶還要長久。
“沐雪，我不是……”他開口想要解釋，蘇沐雪卻立即擡手阻止。
“我會好起來的……”她聲音輕如羽翼在空中飄蕩，整個人像是被抽空了般虛弱，唯獨眼神異常堅定，聲音雖然輕柔，卻每個字似乎都用盡全身力氣，一字一頓地力求每個字都讓他聽見。
我會好起來的，所以……不要擔心我……也不要嫌棄我……我會……好起來的。
她相信季予墨能明白，因為從他的眼中，她看見的他的眼眶突然濕潤起來，他轉過身，背對着她，雙手插在口袋，似乎再看窗外的風景。
“ 予墨，回美國吧。”她哀求道。
他終于點點頭，“好。”
在愛裏，最痛苦的事就是眼睜睜地看着你受苦，而我卻無能為力，什麽事也做不了。但若這就是你想要的，我答應你。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結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