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小智杖[末世]

第12章 重塑Ⅰ

02很久沒被陽光曬醒來。

醫療室外面是沒有動物的，02看着透明穹頂，幹涸橘色眼睛慢慢色澤柔和，付寒星的呼吸被他計算後又放入數據庫中。主盤已經重新開啓。

陽光越來越多，02懶洋洋将被子推下去，把手腳都舒展在太陽下，體表細胞裏從植物提取的那一套開始運作，02正式開始充能。

很久沒做過主控，但是被封存前，還有剛進行過修改的記憶，那個時候之後是被泡在營養液中的，02更喜歡曬太陽，他自己還沒察覺到。其實這是第一次完成主控後幹淨睡床上，02的眸子半阖，對付寒星的定位又在數據庫裏偏差幾寸。

第42分鐘，付寒星動了，02聽到他揉了揉眼睛的動靜。

付寒星坐起來，首先爬過來看02，02轉動頭，剛好能對視，付寒星睡眼惺忪問：“你怎麽不蓋被子？”

02：“我體表細胞有融合植物的一套，可以充能。”

付寒星：……

難怪每次都嚴絲合縫在陽光裏。

付寒星從床上爬走，下床穿着拖鞋跑去洗漱，等打理好自己再走出去，付寒星下意識再次用手握拳，比昨天更有力，手臂上原有的肌肉已經看不出來，付寒星想，大概是被癌細胞全都耗光當能量分解掉。

這種改造聽02透露出來的意思，大概會重複很多遍，付寒星深吸口氣，放下手直對着02走去，02在床上還保持着原有的姿勢，現在眨眼的頻率正常了，不像昨晚那樣一直睜着像是個無生命的東西。

付寒星看着光鍍在他的皮膚上，不自覺湊近了點，沒有紋路，但是在有些地方能看出毛孔，可能是表皮在運作的原因，上面有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油性光澤，就像是樹葉的反光一般，付寒星問：“你的皮膚，是什麽做的呢？”

02：“就是皮膚，不過我的細胞能極速分裂生長，所以沒有傷口也沒有疤痕。表皮細胞裏有三套DNA，說不準用哪一套，如果在沒有陽光的地方，這套就不好用了。”

付寒星看了02一眼，問：“還是不太能動嗎？”

02：“嗯。透支後必須充能滿，否則我會一直處于這種狀态。這……算是一種保護機制。”

付寒星點頭，往外看，樹林裏的樹葉也在陽光和微風下晃動，油亮的反光和02的皮膚很像，這個樹林從基地往裏看真的很靜美。

站了有幾秒，付寒星想過幾次還是問出口：“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

02橘色的瞳孔轉動，慢慢凝住他，付寒星安然站着，少年黑發黑眸，身姿流暢，02記了一下他的特征，生物腦還是很模糊，若是用主盤儲存，又是一堆數據。02沉默了很長時間，他也在想，付寒星任由橘色的瞳孔一眨不眨，似是早就熟悉這種獨屬02的詭異。

“可以。幫我。”02又停頓，“拿一瓶我的專用油嗎？在我的房間裏。”

“你要喝嗎？”

02想了半天：“想。”

付寒星用手撥了撥自己的頭發，問：“我記得是有口味的，你還要個什麽口味的？”

半晌，草莓和葡萄的參數表在主盤裏跑過幾遭後，02堅定：“葡萄！”

付寒星跟着露西的指示走了，02好久才再次眨眼。他緩慢動一下肢體，練習一次笑容，在自己的今日事項裏記載，等付寒星拿回來了應該對他笑一下表示感激。

02從來不認為自己的标準笑容詭異。

付寒星根據提示轉過一個拐角，臨淵的三維投影站在拐角後，背着手，付寒星有點緊張握了握拳，颔首幹巴巴：“您好。”

臨淵轉過身，說：“我帶你去。”

付寒星沉默，臨淵走幾步後，後知後覺追了幾步跟上去。

有個3分鐘，臨淵不緊不慢問：“你在緊張個什麽勁兒？”

付寒星窘迫：“我……”

臨淵打斷他的話：“你的身體數值随時被基地監控着，所以不要否認，要麽解釋，要麽沉默下去。如果你想說名單的事情，我倒是可以聽聽。”

付寒星話被臨淵堵了有兩秒，眼神飄忽片刻，又沉靜下來：“也不是什麽秘密。”

臨淵笑，轉頭看付寒星一眼：“我知道以前軍人還會教怎麽說謊話的課程，不過現在人這麽少了，出了穹頂又哪裏有人呢？哦，也不對，至少這裏還有半個吧。所以，這門課還在嗎？”

“……在的。”付寒星艱難吐出。

“呵，誠實的孩子。”

又走了幾步，臨淵仍背着手，充滿威壓道：“那現在，說說那個不是秘密的事吧。”

付寒星頭微微低着：“名單上的人名是白半安吧。”臨淵又轉頭看付寒星一眼，眼角微挑，卻沒說什麽，付寒星頂着這種不舒服的打量繼續：“那是我的表弟。”

臨淵的腳步停住，拉長調子：“哦~”尾音上揚。

“表弟……白……讓白家發家的是哪個？不會是白文吧？”

付寒星眼瞳微張，臨淵掃他一眼兀自點頭：“看來是了。”又轉身負手往前走着。

付寒星：“您，您怎麽知道的？”

臨淵轉入一個通道，安然：“白文我記得是付家的學生，還有點天分，我見他的時候他還是個毛頭小子，雖不敏，好在人很勤懇，付家的那麽多項目，他也算是跟了個對的，後來我研究虹的時候，在這個基地驗證了他們的思路，數據略作調整應該還是能完成。”說完這句，又碎碎道，“若是說付家落魄了，白家搭把手我是信的，聯合區那麽小，有勢力的各自為政，能成長出一派新勢，也是很不容易。不過付家根基那麽深，被連根拔起也不是小工程，這種大勢所迫下栽培白家也是理所應當。”

“您……也能推算出付家落魄嗎？”

臨淵笑起來，：“聯合區總共才4個區，就被我端掉一個，付家、王家、韓家再加上布朗家可是衆矢之的，其他三家就不說了，付家所有生物核心研究都小心翼翼留存在4區，沒有成熟的絕不公開，你說，丢了那麽多精英和可能的研究項，能不落魄嗎？”

臨淵瞥付寒星一眼，付寒星只覺有一股涼氣從腳底直竄到背脊，他這幾天也有一點推算，付家的落魄，但未有料得被臨淵如此坦誠不在意說出，付寒星手心微微出汗。

臨淵仍舊聲音帶笑：“不用緊張，付家那麽大，我想報複的都已經報複完，至于旁的人，我并不是一個牽連無辜的暴君性格。”

“我、我前幾天才知道您叛出的原因。”

“哦。”臨淵不悲不喜。

付寒星還想說什麽，臨淵先開口：“那你怎麽會替白半安來這裏？聯合區派人來都挺講究的，白家若是新貴，也不可能被派來。”話題又被扯回他想知道的正軌。

付寒星深吸口氣，如實回答：“我也不是很清楚，接到任務的時候很緊急，他的名字确實很突兀，但是核驗過幾次那邊傳回來的消息都是說已核準，白家人基本上在2區，留在3區的也就幾個，當時白家也聯系不上，我……我是烈士子女，按理說是應該能回避這個危險項目的，我就自作主張替了他，派遣的人員也沒說不行，所以我以為只是個略危險的項目而已。”

臨淵又笑起來，譏道：“如果只是略危險的項目，你又何必替他？”

付寒星低頭：“我以為他們是不敢，就算危險我還是會搏出一線生機，不過可能我想的太簡單。”

“你父親是幾級烈士？”

“1級。”

“呵，那等你回去應該很好玩了。”

付寒星眼神閃動：“回去？”

臨淵：“不要跟我說你不想回去，我不信的。”付寒星又沉默，這并不是追問以後安排的好時機。

臨淵腳步驟停：“到了。”他們身前就是02的房間。

付寒星被臨淵帶到裝油的箱子前，他按着露西的分辨指示挑出葡萄口味的一個瓶子，油滲出些微沾在瓶壁上，付寒星在卧室找了一圈，找到紙，把瓶身擦幹淨，拿在了手裏。想了想，又再拿了一瓶葡萄味的。臨淵站立在一旁看着。

付寒星：“他有衣服嗎，我給他拿一套吧。”昨天基地的标準型號穿在02身上大了些。

臨淵指了指他身後的衣櫃，付寒星随意拿了一套，算是差不多了。

臨淵：“好了嗎？”

付寒星點頭。

臨淵卻并不急着轉身走出去，背在身後的手放下，理了理并不存在的衣服，再擡頭表情不複方才負手時的那份閑庭信步惬意，正色：“那現在，說一說我們之間的正事吧。”

付寒星心頭一緊，臨淵擲出第一個問題：“那現在，好好回答我，02在你眼裏是什麽？”

付寒星摸不準這問話的方向。

臨淵挑眉看他，付寒星語噎。

“人工、智能？”他小心翼翼答了個中規中矩的。

臨淵臉上出現諷刺的笑容，付寒星更加摸不準他的心思，臨淵走近幾步，諷刺的笑意愈發濃重：“你們學了那麽多關于我的失敗，那麽現在你告訴我，我以前的人工智能失敗在哪裏？”

失敗在哪裏？？？臨淵的論文已經論述過總結過，并且全聯合區皆知，但是他既然這樣問，必定不是已有的資料存在的回答。抑或，他并沒有在聯合區內寫下真正的想法。

付寒星吞吞吐吐：“因為，舊式的人工智能是，運算的合集……”

臨淵挑眉，抿起唇點了點頭：“對，但是這是失敗的論述點。”

“聯合區并沒有留下太多的您的……”

臨淵冷峻打斷：“你已經知道最根本的論述點，我需要的是概括。”

“我……我接觸的研究項目并不多。”

“我不想聽解釋。”臨淵緊逼。

付寒星蹙眉半晌，慢慢着重，一邊思考一邊踟蹰說：“您的立項是人工智能，如果失敗，是您覺得，運算的合集并不代表智能。”

臨淵反問：“為什麽？”

沒有退路，頭上略微有些汗意，付寒星咬着牙豁出去說：“我認為，就算達到非常精準的運算量，但是，這些只是運算的優先化路徑選擇，給所有的優先權分級，是不可能窮盡的，因為事物存在影響的變量非常多，所以……所以通過刻板的運算是無法精準窮盡計算模糊變量和細微變量的。也就是說……”

付寒星擡頭直視臨淵豁出去道：“如果您想制造的智能不是在條框中的，有它獨有的性格生成和對事物的看法，也就不可能是固定的運算的固定合集。您要做到的人工智能應該是會，自主思考的。

“就像是，超大化的精準計算的人腦。”

臨淵沒有說話，表情有細微的改變，愈發冷漠看着付寒星。

付寒星額頭的汗緩緩滑落，這目光猶如芒刺在背。

沉默久到付寒星難受，好像永遠不會結束。

下一刻臨淵緩慢颔首：“你說的不錯。無法有獨特的判斷和思維，無法進行獨立思考，是00茉莉，Lucy，現在的我，這三個智能的最大致命點，也是我研究的項目最後失敗的原因。我是有臨淵的模板複刻，在違和感方面會完善些。

“但我生前真正想要的，是和人平行的智能，我想成為的，是造物者。

“所以，02并不是這種存在，他是……”

“我生平最驕傲的作品。”

臨淵擡頭，下巴微微揚起，伸手輕拂，無窮無盡三維光影從他指尖幻化噴薄而出。

室內光線下降關閉，宏大的三維圖景發光展開充滿內室，付寒星環視幾眼，頓時看到02的臉。

這難道是……02的全解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