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宮宴 - 1
正月裏朝廷事務本就不少,除了正常的事務之外,還有屬國使臣進貢來朝。這種面子工程,少不得禁軍的參與。不光是儀仗、護衛,還要參與到一些禦前比武的賽事之中。
崔晉庭除了這些,臨時又接到了整頓軍務的緊急差事。忙得連着一旬都宿在三衙未能回家休息。期間匆匆回家了一趟,還只說了幾句話就匆匆走了。
瑤華望着他的背影,眨了眨眼,看着滿牆金黃的鴛鴦藤,突然腦海中就浮現出一句詩,“忽見枝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她不由得抿唇一笑,覺得十分有趣。
不過她向來會安排自己,要麽帶着堯恩去薛太妃處賀年玩耍,要麽在府中處理日常事務。
“夫人。”崔晉庭為瑤華新添的侍女海安躬身走了進來,“和府派人送來請帖。”
“哦?”瑤華長眉一挑。和煜已經許久沒有跟這邊聯系了。
瑤華打開請帖仔細看了看。上面的措辭倒是比瑤芝上次寫來的信要客氣。
瑤華呵呵冷笑兩聲,這父女二人,一個威逼一個利誘,硬的不行,便來軟的。也不知道後面還有什麽手段在等着她呢。一個兩個老把她當作泥人捏來捏去,真當她沒脾氣啊。
瑤華心中思忖着,只将和煜的那封來信仔細收好。
過了幾天,崔晉庭終于将差事忙出了些眉目。大約是今年年初就動手見了血,骨子裏的殺性有些收不住。再加上沒了瑤華的安撫,崔晉庭隐約又現出了往昔京中霸王的脾氣。三衙之中不少人被他賞了板子,但凡占着重要職位的屍位素餐的家夥,都被他攆回家休息。而有些本身就是阮黨一派的公子哥兒們,更是領了大大的一頓壓歲錢,被揍得哭爹喊娘。被收拾得這麽凄慘還丢了差事,他們的爹不敢跟崔晉庭争辯,只能去找阮家,求着安排一個新的職位。
阮相為了安撫人心,便指示軍中的心腹,給這些公子哥兒騰出些位置。
崔晉庭才懶得這些廢物被安置去什麽地方。乘着這個機會,将他考校過的人一一提拔到了這些空缺上。顧守信等較早歸他麾下的将領,已經迅速地把持住了三衙裏中下層的關鍵位置。
待安排妥當了重要的事情,崔晉庭終于能喘口氣回家休息了。
回到鹿鳴湖,這家夥泡了個澡,摸到床邊倒頭就睡。瑤華心疼地給他蓋好被子,輕手輕腳地去自己的書房做事。待她忙完了一圈回來,崔晉庭披散着長發歪在床上,捧着一本書看得認真。
這麽用功?
瑤華輕手輕腳走過去,崔晉庭仿佛看書入神竟然沒有發現。瑤華正準備吓他一跳,崔晉庭一把扣住了她,把她拽倒在懷裏。兩人四目相對,齊齊笑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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瑤華倒在他懷裏,也不急着起身,伸手撿起那本書,“看什麽呢,這麽入神?《百戰備論》?”
她翻了兩頁,竟然是評論戰史的一本兵書。她在崔晉庭的書房見過不少軍事書籍,而且裏面不少地方還有他親手寫備注和心得體會,這本也不例外。
她故意逗他,“新的兵書?你書房那些都讀完了?”
崔晉庭一笑,“當然,我一目十行,過目不忘。”
“真的假的?我考考你。不以法為守,下一句是……”
“而以法為用。”崔晉庭幾乎不用想,就答了出來。
瑤華微微睜大眼睛,又考了兩句,這家夥居然一字不差都答出來了。瑤華有些驚訝,“我還以為你過目不忘是誇口呢。”
崔晉庭有些得意,又有些唏噓,“我當年不喜歡讀書,就靠着過目不忘,才躲掉了不少宮中博士的戒尺。而如今領兵,裏面總有幾個恃才傲物的家夥,要是不拿出點東西,還鎮不住他們,只能臨時抱佛腳了。”
這樣都行?瑤華不由一嘆,“你這樣的天資,要是幼時能有人好好培養,如今只怕入閣拜相也夠了。可恨崔府衆人誤你。”
和家人如此待她姐弟,她都不曾說過可恨。反而在評價崔府的時候,用上了這個詞。
每次跟她說話的時候,都覺得心是溫熱的,很不能貼在她的身上才好,崔晉庭有些想笑。以前想起自己所受的那些委屈總覺得憤懑,可如今心中倒覺得能得她真心一嘆,便十分值得。于是靠在她肩膀上,笑着問,“那你可要為我讨回公道?”
瑤華狡黠地回他,“我還以為阮元菡已經幫你讨回來了。”
兩口子四目相對,哈哈笑了出來。
這還在正月裏,崔家這對婆媳大戰三百回合的熱鬧已經引得滿京城矚目,比唱戲還熱鬧。
阮元菡砸了王氏香堂,王氏就借着拜年到處宣揚,而且打着照顧崔晉儀的名義,一連添了四個俏麗的丫鬟在崔晉儀的房中。
阮元菡哪裏管什麽長輩辭、不敢辭的狗屁道理,結果當晚就打死了兩個,打殘了兩個,然後隔日一早,阮元菡就給自己公爹崔冼泰送了八個美女。
王氏氣得把孫女抱到了自己的房中養着,阮元菡索性就把奶娘仆婦全都送進了王氏的院子,弄得王氏的院子熱鬧得像個善堂。而她自己日日往太師府跑,想回來就回來,不回來也從不知會任何人。
崔家面子裏子都丢得幹幹淨淨,崔洮除了去工部辦公,其他的時間根本沒臉出門。
而一向在京城暢銷的阮氏女行情也立刻走低。便是想攀附阮太師的人家都得先掂量掂量自己,不但兒子要抗打,公婆的身體也需足夠強健,否則娶個這樣的兒媳回來,升官發財還沒享受到,只怕就要扛不住、一命嗚呼了。
崔晉庭想到這個心情就十分舒暢,心滿意足地道,“如今尚是正月,我真心祝願崔晉儀和他娘子白頭攜老,天長地久,永不分離。”
這個促狹的家夥。瑤華又想起來,“對了,前幾日和煜還送來一份請帖,說是要請我們去喝喜酒呢。”
崔晉庭笑容一收,“如今和煜跟阮太師府走的極近,你千萬要提防他對你下手。”
瑤華點點頭,“我吃過他家一次虧了,心中有數。”
崔晉庭眉頭微皺,“不光是去他府上要小心。正月十五宮中有賞燈宴,若無特殊,五品以上的命婦,多半會入宮赴宴。而那些夫人們,有半數都是阮黨一派。雖說阮皇後仍被禁足,但宮中遍布她的人手。要不然……”他停頓了一下,思量了片刻,擔憂地道,“不然,今年你就別去了。我便說你去陪太妃過十五了。”
瑤華瞧着他微微無奈的樣子,覺得他實在太可愛了,“就這麽擔心我啊?”
崔晉庭看着她笑眯眯的模樣,覺得她沒認真聽自己說話,便掐着她的腰肢左搖右晃,惡狠狠地道,“你說呢?你個小沒良心。”
瑤華心裏像有一瓶蜜在左右晃蕩,撒得整個心窩都是甜的,“怕什麽,那是在宮裏,她們又不能明刀明槍的來。要是打口水仗,我可不怕這個。”
“你真要去?有些鬼蜮伎倆,可不是你幾句話就能擺平的。”崔晉庭自己一身是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可是放到了瑤華的身上,他心中便是各種不安,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瑤華認真地點點頭,“夫妻一體,你敢出面跟阮太師面對面硬剛,我若藏起來不敢露面,那豈不是滅了你的威風。況且,朝中的官員,哪個不是千回百轉的心思,我若是不露面,他們還不知道要如何揣測呢。我不但要去,若是她們有膽敢挑事的,也絕不給你丢臉。”
崔晉庭一拍大腿,“夫人好膽色。”
誇是誇了,可想想還是怕,他又細細囑咐,“那你得多帶兩個婢女。海安功夫十分了得,是緋蓬的得意弟子,你千萬不要讓她離了你左右。陽舒功夫雖不及海安,她小時曾在妙手門待過,手腳十分靈巧。嗯,光她們還不行,她們對宮中地形不熟。我再請陳公公幫你安排幾個人手,到時指給你看。你可千萬別跟那些陌生的內侍随便亂走……”
瑤華聽他絮絮叨叨地說着,心中一點也不厭煩。自從父親過世,便沒有這麽一個人,把自己含在口中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她柔柔地望着崔晉庭,笑而不知。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竟然到了晚膳的時間都沒察覺。直到闵嬸站在院中刻意咳嗽試探,兩人才想來吃飯的事情。
待到了十五這一日,瑤華午後按品大妝,随着陳公公特意派來的小徒弟,帶着海安和陽舒兩個婢女進宮去了。
往年元宵宮宴,命婦們進宮都要去觐見阮皇後的。有臉面的,會被內侍們請入殿中,與阮皇後說上幾句;若是一般的命婦,便在殿外行禮,然後被引去宮宴處等待。但今年情況特殊,阮皇後迄今還被官家禁足在慈元宮,便是元宵宮宴都沒打算放她出來。
官家欽點了薛貴妃主持宮宴。
薛貴妃并沒什麽出風頭的打算,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她騰出了一個大殿,将入宮的命婦們全請進去坐下,熱茶熏籠全部備齊,內侍宮女小心伺候。她也不露面,你們愛怎樣就怎樣。
那些想在事後說她弄權的命婦都暗恨她太狡猾,一點把柄都不讓人抓。
于是這大殿之中,相識的命婦們便聚在一起小聲地交談着,氣氛倒是十分應景。
錦朝長公主尚未到來,瑤華認識的幾個年輕的夫人都陪在自家的婆母或者母親身邊,不敢随意走動,只能遙遙地朝她投來善意的微笑。
瑤華一一回應,卻并不上前打擾她們。在端坐在椅子上,安靜地打量着各位命婦的裝扮。那些上了年紀的命婦們,裝扮得隆重得體,滿頭珠翠,坐在一起,遠遠看去,竟然都差不多,頗有千人一面之感。
但品級略低些的年輕命婦,則大膽的多,髻鬓篸插,如蛾蟬、雪柳、玉梅、燈球,小巧精致,袅袅滿頭。自己這樣的按品級裝扮,比起她們來,憑心說一句,确實寡淡了。
瑤華心中暗想,回頭等再見到芟秋姑姑的時候,得向她好好請教一下,這入宮觐見的諸多講究才是。
“崔夫人。”身側有人輕聲喚她。
瑤華一回頭,正是那位有過兩面之緣的步軍都虞候吳大人的夫人杜氏。
瑤華連忙起身起身,“吳夫人。”
杜氏伸手扶住她,“崔夫人不必多禮。”
大概人與人之間真有一見如故。瑤華對這位雅正端方的吳夫人還是很有好感的,雖然只有兩面,但是杜氏無論在徐老太太面前或者薛國公夫人面前都始終保持着統一的态度。便是她從來對人都有警惕之意,也很難對這位吳夫人生出惡感。
作者有話要說: 卡文,卡文......啊啊啊,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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