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理論
瑤華由芟秋姑姑陪着去了女眷們等候開席的地方。
今日國公夫人做壽,整個國公府熱鬧非常。
但要說這熱鬧的功臣,還是薛居正。薛居正其他事情或許不如他的幾個哥哥姐姐,但是說起玩樂吃喝,只怕他幾個哥哥姐姐加起來也抵不上他一個。
今日是他親娘的整壽,他自然是使出了渾身的本事來。且不說男賓席面上的花樣百出,就這女賓等候開席的園子裏就設了小平臺,安排了女先兒耍着口技講書,少女雜耍,馴猴馴狗,還有熱鬧的皮影戲等。好玩、熱鬧,又不至于太失了身份。
瑤華挑了個空位拉着芟秋同坐,旁邊有國公府的丫鬟自然是認識芟秋的,連忙上來伺候她二人。
但并非每個來的女賓都認識芟秋,一見瑤華穿着地別致卻“簡樸”,芟秋又不是什麽夫人的裝扮,不由得悄聲地指指點點。
芟秋只當沒聽見,瑤華也懶得去理會這種沉不住氣的角色。可偏生那幾個年輕的女子中還有一人特意走了過來,笑咪咪的跟瑤華見禮。
這位瘦長臉的女子頗有些姿色,笑着問,“不知道這位夫君的夫君是哪位大人,妾身竟然以前都未曾見過。”
瑤華站起來回禮,“我夫君并無官職在身。”
那女子笑容有些尴尬,連忙有問,“那不知是哪位世家的公子?”
瑤華有些好笑,“并非。我家相公是薛小公子的朋友,今日我們夫婦一起來給國公夫人拜壽,讨杯酒喝。”
薛居正的朋友?可是那薛小公子交的朋友卻是三教九流什麽人物都有的。
那女子有些驚訝,看了看瑤華的品貌,有些不信,但是看看她的妝飾,又覺得理應如此,不由得幹笑了兩聲,随意說了兩句,便離開了。不一會兒,又有新來的夫人被仆婦們引入座位。只見這位女子立刻就上前攀談,好不忙碌。
覺察到瑤華的目光,芟秋笑了笑,“你猜猜她是什麽人?”
瑤華想了想,“今日能來國公府的,要麽就是同族親眷,要麽就是通家之好,再有嘛,應該就是官場上能入國公法眼的人物。薛公子便是有些特別的朋友,想來也不會在這樣的大日子往家裏領。而這位夫人年輕貌美,妝容奪目華美,卻又不認識您。應當不是前兩者。很可能是官員的夫人,但态度這麽殷勤急切,倒不太像是京中世家重臣的原配夫人……”
芟秋笑了,“你怎麽不說人家只是熱衷交際呢?”她伸手招了一位仆婦過來,“那位夫人是誰家的?”
Advertisement
那仆婦認識芟秋,連忙行禮道,“回姑姑的話,那位夫人是惠州團練使胡大人的夫人。近日惠州團練使入京,國公爺便請了他一起來喝酒。”
瑤華沒說話,倒是芟秋愣了一下,“惠州團練使換人了嗎?我記得那位可是半百的年紀了!”
那位仆婦笑了,“團練使不曾換,但這位是……新夫人。”
哦。瑤華芟秋兩人相視一笑。
芟秋起了興致,“那你再看看那位,她信手指點了一位年紀三十左右的夫人。
瑤華裝模做樣地端詳了一番,刻意擺出一副認真地模樣,“這位夫人坐姿端正,衣衫簡潔雍容,與人說話必定直視對方,少有笑容。對身邊的老夫人很是尊敬,對旁邊的其他夫人說話也是不茍言笑。應是家中長媳,而且出身注重禮儀的大家。”
芟秋望了望旁邊立着的仆婦。
那仆婦笑着點頭,“那位是步軍都虞候吳大人的夫人杜氏,确實是吳家長媳,出身自山西大族。”
芟秋驚訝地望着瑤華,“沒看出來,好眼力啊!”
瑤華眨眨眼,露出了一個得意頑皮的笑容,“那是!”
見芟秋難以置信的樣子,她哈哈一笑補充道,“在我那位伯祖母的壽宴,我那大伯母特意介紹過的。我一眼就認出來了。”
芟秋笑了出來,連忙用帕子捂住嘴,“你個淘氣!”
瑤華沖她眨眨眼。芟秋被她挑起了興致,“我就不信這園裏的夫人小娘子你都見過,那位夫人,穿着寶藍褙子的那位……”
兩人悄聲地考校着瑤華的眼力,倒覺得這園子裏一時處處都是風景,美人各有不同;而在別人的眼中,談笑風生的她倆也自成一景,尤其瑤華那鬓發上的翠色芙蓉,真的是斜拈一枝春色,花與人兩分。
有曾經去過和煜府上的夫人認出了瑤華,驚訝地見到瑤華已經梳起了夫人發髻。便有人想起了西園的那場意外,想來瑤華也是因此而悄無聲息的嫁人了,不由得暗道和家造孽,都替她惋惜幾分。
這話題便不自覺地扯到了西園的另外一個當事人-崔晉庭的身上。只是自從西園之後,崔晉庭便似乎在京中銷聲匿跡了。
其實真實的情況是,崔大貓要麽迷蹤潛行出門辦事,無事時便在家中發奮讀書,連院門都不大出了。往日那些京中子弟的聚會上已經難尋他的蹤跡,故而京中少人知道他在做什麽。
那位瘦臉的胡夫人聽得衆人你一言我一語,雖然不甚明了,稀裏糊塗隐約地摸出了個大概,自作聰明地唏噓了兩聲,“年輕人不懂事,總以為自己有多了不起,可是沒了家族支撐,能有多大的出息。”
真巧瑤華和芟秋準備更衣,路過她身後,将這一句聽得清清楚楚。瑤華心中有些不悅,但這句話說得籠統,又沒點名道姓,她倒也不好跟這位胡夫人計較什麽。正準備當做沒聽見離開。
可偏生這位胡夫人見衆人沒有反駁她的話,便自以為風趣地來了一句,“不過,既然這位崔公子是京城著名的浪蕩子弟,說不定此時正在哪裏享福呢,哪裏需要我們替他惋惜。”
瑤華臉上的笑頓時不見了。她輕咳,“胡夫人,多言而不當,不如其寡也。”
胡夫人一愣,愕然回頭,“什……什麽?”
瑤華慢條斯理地道,“目妄視則淫,耳妄聽則惑,口妄言則亂。”
胡夫人便是聽不懂話也能聽懂其中的意思了,被一個夫君無官無職什麽都不是的女子當着這麽多人的面指責,胡夫人的臉火辣辣地燒了起來,“你在教訓我?”
瑤華很恭謹地給她行了一禮,“豈敢。只是聽夫人高談闊論,似乎極有高見,故而特意請教一番。還請夫人不吝賜教。”
特麽,這是京中最新流行的開撕的路數嗎?胡夫人一時回不過神來,急得幹眨巴眼睛。
瑤華可沒這個耐心,“請問夫人跟崔晉庭可認識!”
“誰會認識他?”胡夫人莫名其妙。
“那夫人如何得知他是浪蕩子弟,又淪落至溫柔鄉?”
胡夫人隐約聽出點苗頭了,惱怒地瞪着瑤華道,“這不是人人都這麽說嗎?”
“衆口铄金,積毀銷骨。若是市井之中的長舌婦人這麽說,我倒不奇怪。可是夫人出身高門,竟然也如此輕信謠言?”瑤華微微有些驚訝。
胡夫人臉上挂不住了,“既然人人都這麽傳他,自然是有道理的。”
瑤華嘆氣,“以前傳這些謠言,自然有其中的原因。然清無事澄,濁降則自清;禮無事複,己克則自複。夫人這樣,實在是讓君子為難啊!”
啥,啥,啥?她到底在說什麽?
胡夫人身為撕扯過無數妖精花娘成功上位的惠州團練使繼室夫人,胸中憋滿了無數小賤人、狐貍精、臭不要臉等等等等卻無法發招,憋屈得直欲吐血。
但旁邊一些出身詩書門第的夫人和小娘子卻忍不住暗暗點頭。
清無事澄,濁降則自清。意思就是要讓濁水變清,只需等濁物自己沉澱,水自然還是清澈的。可胡夫人這種背後說人長短,自然就是攪……攪水棍的行為了。君子又不能親身上陣跟她撕扯,自然是為難了。
這位簪花的美人既沒有咄咄逼人,也沒有哭天喊地,斯斯文文地就把人怼得憋屈,實在是……這種想要掩面偷笑的感覺是怎麽回事?
比起直接去解釋崔晉庭以前的不佳風評,這種直接上升到要求聽衆們提高個人素養的招數,行雲流水,讓人無懈可擊。
便是那位表情嚴肅的步軍都虞候夫人杜氏,聞言都轉過身來,認認真真地打量了瑤華一番。
瑤華見好就收,朝着胡夫人微微一點頭,便與芟秋一同離開。
胡夫人氣得想要發作,但只是模模糊糊地猜到瑤華大概在說她背後嚼人舌根,又怕發作錯了,更加丢人現眼。只好憋着一肚子悶氣坐了下來,可越想越憋屈,便想找個人問問瑤華方才說的那幾句到底是個什麽意思。但再回想,腦中已經一片空白,根本想不起來瑤華方才說了什麽。
待出了園子,芟秋笑道,“我只當你這個軟和性子,一輩子都不會發作人。沒想到頭一次赴宴,便敢怼上其他的夫人。”
瑤華似笑非笑,“我家的夫君,哪裏輪到她在背後說三道四的。”
芟秋忍不住道,“這要方才是個滿府經綸的,你要如何扯掰!”
瑤華想了想,“那還是摟起袖子上吧。文的怕武的,愣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終歸能有辦法,便是我打不過,我家崔晉庭打架終歸是不會輸的!”
芟秋笑得打跌,“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武霸王娶了個文霸王。這今後,你家兩口子只怕要在京城橫着走了。”她今天回去非得好好跟太妃學一學,這瑤華怼人的路數頗有當年太妃手撕六宮的風采。
瑤華口中連道阿彌陀佛,“我向來與人為善,何曾做過霸王。”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植物大戰僵屍、某人飄過、cloudy_yl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好 25瓶;團團 10瓶;七月荪 6瓶;歡顏 5瓶;浔、Cpc 3瓶;某人飄過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