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喬書佑意識到池傾喝了酒。
他抱住自己的時候,一身酒味。
但酒後吐真言,喬書佑覺得池傾現在做的說的,就是他心裏真實想做想說的,叫人更為害怕。
喬書佑一動都不敢動,面對池傾的話,也根本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緩解此時的恐懼上了,喬書佑生怕池傾亂來——但他最怕什麽來什麽,見他遲遲不回答,池傾一下就抱起他,最後扔到了床上。
是真的扔。
雖然床鋪柔軟,喬書佑也沒摔疼哪裏,但池傾的力道大到讓他覺得不可思議。
喬書佑再瘦弱都有一百多斤,哪裏是能讓人輕而易舉就抱起來甩到床上的,所以那會兒他都懵了,直到池傾覆上來,他還陷在不敢置信中。
池傾的語氣聽上去并沒有到醉得不省人事的程度,起碼他的邏輯還是很清楚的,知道剛才自己問了喬書佑什麽,現在又要問什麽。
他問:“你不願意是嗎?”
池傾的聲音将喬書佑拉回了現實。
而喬書佑心裏只有惶恐害怕。
這樣的場景下,他不敢激怒池傾,下意識想要先撫平池傾的情緒,于是順着說道:“……沒有,我願意,我能留在你身邊。”
顯然喬書佑的回答在池傾的意料之外,池傾沉默好了一會兒,微微撐起了身子:“……真的嗎?”
“對,真的……”喬書佑抖着聲音,“我哪裏都不去,就在這裏……”
總之這種情況下是不可能跟池傾硬碰硬的,喬書佑見着他們之間終于有足夠的空隙了,立刻就想縮出去開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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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池傾哪能這麽容易就讓他溜了,喬書佑好不容易縮出去了一段距離,又立刻被池傾拉回來,按在懷裏。
心髒跳得像是要震出胸腔,喬書佑伸手在床頭櫃上胡亂地抓——能抓到什麽都好,只要是能當做武器的東西都好。
喬書佑保證,要是池傾敢亂來,他就敢跟池傾同歸于盡。
而那晚唯一慶幸的是,池傾最後也沒有亂來。
得到了喬書佑是願意的回答後,他整個人就慢慢柔和了下來,随後抱着喬書佑說道:“那就好,你願意留下來就好。”
喬書佑吃不準池傾是什麽意思,一直都不敢閉上眼睛,直到池傾抱着他睡過去,确定池傾是真不會對自己做什麽後,喬書佑一顆懸着的心才慢慢放松下來。
但他還是被困在池傾的懷裏掙紮不得。
他都不知道池傾哪裏來這麽大的力氣,連睡着了都能箍着不讓他動。
而等到心頭所有的害怕不安消散下去之後,無法忽略的委屈彌漫了上來。
喬書佑覺得特別委屈。
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也不覺得自己做錯過什麽,哪怕家庭條件的确讓他在很小的時候就已經享受到了許多,可他從來沒有仗着這些在外面胡作為非過。
他從小到大都做着好孩子好學生,從未與人勾心鬥角,從未在背後害過誰。父母叫他為人友善,禮貌懂事,他都做到了。他也從不奢靡浪費,只熱愛畫畫罷了。
結果他失去了一切。
失去了父母,失去了朋友,事業因此受到重創,現在連人身自由都得不到保障。
他都以為是自己誤會了池傾,還以為池傾是想要幫助自己的。
但池傾怎麽可能真的會是好人。
想想他們第一次見面的場景,他就應該堅定,池傾不可能是什麽善茬,他對待自己的這個過程,滿滿都是套路。
都是他自己傻,還以為這些是真的。
喬書佑不敢哭,他怕驚醒池傾,但最後又憋得難受,只敢不發出聲音地偷偷流淚。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過去的,總之過了很久。
因為起初精神一直繃着,又是頭一回被人這樣抱着,他無法接受。後來實在太困了,哭過以後更累,還是閉上眼睛睡着了。
等到醒來時,池傾已經不見了。
喬書佑睜眼發現只有自己一個人,先懷疑昨晚是不是自己在做夢。
畢竟太吓人了,他不想承認這些是真的。
直到看到手腕上被池傾掐出來的青紫淤痕,喬書佑再一次确定,池傾是個混蛋,他沒有想過要幫自己,他只是對自己圖謀不軌。
不過現在跟昨晚面臨的場景不同。
昨晚他沒有力量跟池傾對抗,可現在池傾并不在這裏,喬書佑的第一反應是逃跑。
他下了床打開房門偷偷出去,先試探性地轉了一圈,确定池傾不在這裏後,立刻回去收拾自己的東西。
就是收拾到一半的時候好像意識到了什麽,又放下了,随後往大門的方向過去。
果然,一打開門,就看到兩個陌生臉孔正站在外面。
喬書佑知道平時池傾會派人跟着自己,他介意也只能裝不知道,但這樣已經是正大光明的程度了。
喬書佑作勢要出去,那兩人立刻就伸手攔住了他:“抱歉,喬少爺,池先生說了,沒有他的允許,您不能出去。”
喬書佑氣得指尖都發涼,他害怕的噩夢發生了,最終還是發生了。
“……如果我一定要出去呢?”
對方不動如山,再說了一遍:“沒有池先生的允許,您不能出去。”
其實喬書佑猜到了會有這樣的情況發生,所以才會東西整到一半就先出來。他是很少發脾氣的人,可這一刻幾乎快被氣死了。
池傾怎麽能這樣對他,再怎麽樣,池傾也沒有這樣的資格對他。
喬書佑氣得甩上了門。
接着打了這段時間以來的第一個電話給池傾,找他理論。
喬書佑還是第一次這樣大聲地沖着另一個人喊,雖然聲音都在顫抖:“……你憑什麽把我關起來!”
池傾清冷的聲音從電話另一頭傳來,相比喬書佑的大聲,他很淡然地問道:“你是想出門嗎?”
喬書佑的情緒壓不下來:“對,我要出門!”
“那你就出門吧,我安排了司機保镖跟着你,等下我會打電話通知他們讓你出去的,路上注意安全,早點回來。”
池傾的語氣态度非常從容自然,而喬書佑也沒想到池傾會這麽爽快地答應——就好像他正将一拳揮過去,結果只是落在軟綿綿的棉花上,更加憋屈了。
喬書佑感覺自己腦子都不清楚了,只是想着剛才準備要說的話:“……你不可以限制我的自由!”
然而池傾輕笑,坦然自若:“我沒有限制你的自由,我只是在确保你的安全,你現在可以随意出門。”
喬書佑懵了,他知道池傾套路太多,自己不會是他的對手,只是沒想到現在自己竟會幾句話都争論不過他。
“今晚我不回來,明天後天要出差。這兩天你想去哪裏都可以,但保镖會跟着你。不要去不該去的地方,不要讓我多為你操心。”
“……你這是什麽意思?你到底想做什麽?”
“你答應了留在我身邊,因此我總得确保你是安全的。”池傾說得理所當然,“我正在開會,還有事的話,你可以晚點再找我。”
池傾的确是在開會,一般會議時間他是不會接私人電話的。
可喬書佑特殊,池傾也猜到了今天喬書佑起來後可能會有的行為,正在等着這個電話。
昨晚的事情池傾都記得,畢竟他沒有醉到自己說過什麽做過什麽都要忘記的程度。
他也隐約記得昨晚喬書佑的不安跟害怕,能感受到,喬書佑所謂的“願意”不過是當時情景下的違心之言罷了。
可不管是真心還是違心對池傾而言都不重要。
因為喬書佑這麽說了,池傾就會當真,就不可能再讓喬書佑有反悔解釋的餘地。
早上醒來看到喬書佑在自己懷裏的那一瞬,他就知道,自己是不可能放棄喬書佑的。他喜歡醒來就能看到喬書佑的感覺,更加确信他最要想得到的,就是懷中的少年。
同時也開始嘲笑自己先前的反複猶豫。
他笑自己變笨了,變遲鈍了。
喜歡這種感情果然會讓人變成白癡,不過好在他終于意識到,沒有讓這種副作用繼續覆蓋自己。
明明最好的解決辦法就在眼前,但他卻還在想該怎麽做,一個不過二十歲的少年,竟然能将他攪亂到這種程度。
池傾明白是之前的自己貪心了。
他想得到喬書佑,又想守住喬書佑的純粹美好。他希望喬書佑真心選擇自己,又不想在他身上用強硬手段,所以猶豫反複,最後只影響了自己。
其實他更加明白,事事無法兩全其美,想得到什麽,總得付出犧牲什麽。
因為這世上無法守住的東西太多了,凡事都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所以他放棄了其它,只選擇了喬書佑,這是他從一開始就想要的,他從未變過。
而喬家到這步,不管喬書佑接下去歷經什麽都是會受到傷害的,他身上的純粹美好總有一天是會守不住的。
與其摧毀在別人手上,那不如陷落在自己手裏。
池傾不覺得自己的想法有錯,成長必然都是痛苦的,喬書佑遲早都要經歷,至少池傾覺得自己會溫和一些,盡量不給喬書佑帶去太大傷害。
商人思維讓他習慣性計較利益得失,他既有付出,那就一定要有所收獲。
喬書佑被挂了電話後,緩了好久才回過神來。
他恨自己的天真無知,只因為池傾對自己好了幾天,竟就真将他當做好人了,還想着自己跟池傾說不定也能好好相處——結果是什麽樣子,池傾根本就是一個純粹的混蛋罷了。
頭一天喬書佑又焦慮又生氣,但漸漸也就冷靜下來了。
總之他是不可能就這樣屈服的。
身份證護照都還在自己手上,他還是有機會離開這裏的。
他現在就缺錢,只要有足夠的錢,他多少都能逮住一次機會逃離。
池傾說出差兩天,但好幾天過去了也不見他回來,大概是遇上了什麽問題。喬書佑最好他不回來,還想着他要是在外面出點意外就更好了。
不過幾天後,陸落錦找過他一次。
工人在擺置甜品店大件時不小心撞碎了一小塊牆壁,補好牆後陸落錦請他過去再将那邊的畫補補。
喬書佑自然去了,不過補畫沒再收陸落錦的錢。而是問陸落錦是否有其他需要牆繪的朋友——喬書佑很少說這種話,因此說得磕絆不好意思。
好在陸落錦沒有介意,喬書佑這麽說,他很認真地想了:“……開店的朋友我認識不多,不過我認識些出版編輯跟幾個作家工作室,如果他們有插畫需要的話,我把你的聯系方式給他們?”
喬書佑松了一口氣:“謝謝你,這樣就太好了。”
“不用客氣,對了……”說着,陸落錦又拿出了兩張劇院票,“別人給了我不少這種票,好像是芭蕾舞劇,感覺你會喜歡這類,你拿兩張吧。”
現在聽到芭蕾,喬書佑就會想起施洛塵,但還是接了過來:“謝謝。”
而後低頭一看,就看到了劇院地點跟演出時間——正是上回他在高中群裏看到的,施洛塵有演出的那一場。
喬書佑捏着紙角,心情複雜。
池傾真正出差回來是在十幾天後。
他從幾個月前開始籌謀收購一家國外香水公司,不料這回踢到了鐵板,最後以失敗告終。不過公司收購不成,轉賣股權依舊賺了不少,最後算下來還是大賺,所以回來的時候心情還不錯。
池傾回來沒見到喬書佑,聽手下彙報才知道喬書佑今晚去劇院了。
起初池傾沒想太多,還覺得喬書佑沒有把自己關在家裏,肯出去透透氣也是好的。
随口問了一句,是什麽劇啊?
手下老實回答,據說是芭蕾舞劇。
但一聽芭蕾,池傾就敏銳地想到了喬書佑的那位小竹馬。
這下感覺又不對了,現在對喬書佑而言是什麽情況,他倒是還有心情去看芭蕾舞劇?別是拐着彎去見小竹馬吧?
池傾便道,去問問哪家舞團,成員都有些誰。
手下去了,幾分鐘後将舞團成員名單發給了池傾。
果不其然,施洛塵三個字出現在今晚舞者的名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