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我的小太陽 5
真是太過分了。
完全沒有一個Alpha該有的樣子, 喵就算了,後面那個波浪號是什麽意思?
“薛老師,”導助的聲音讓薛眠的目光從手機上收了回來:“快到您的戲了。”
薛眠應聲, 見他想往化妝間走,導助說:“不用換造型,拍一百三十二場, 跟上幾場剛好接着。”
薛眠的戲一共有五場,一百三十二場是最後一場, 拍完就殺青了。一三二也不是他的獨場, 是一場衆戲, 寵妃在裏邊基本當個背景。薛眠就要笑不笑地站在那兒, 偶爾動個眼珠。
“過, ”葉千樹說:“恭喜,殺青了。”
“謝謝葉哥。”
薛眠下了場。熟悉些的工作人員也朝他道了喜。他拍戲時間不到一周, 跟劇組大多數人都不算相熟,殺青就殺得很簡單,拍了幾張照片紀念後薛眠去化妝間卸妝。等他出來時,葉千樹他們也正好休息。
盛夏天,薛眠穿着淺色T恤, 黃黑相間的字母飄帶從肩線上溜下來。運動鞋和深藍短褲讓他看起來像個大學生。葉千樹的視線投了過來:“晚點走?今天給小陸放個假, 讓他送你回去。”
薛眠笑道:“殺青福利?”
葉千樹點頭。他的唇動了動, 像是想說什麽,最後葉千樹說:“你變了很多。”
薛眠:“?”
葉千樹:“拍鳥的時候,我跟陳哥說你很擅長表現消極的情緒。這可能跟你的經歷有關?年紀不大, 煩惱還不小。”
薛眠唇角翹起,他看着葉千樹,靜靜等待對方的下文。
“不知道你有沒有仔細想過電影的劇本,紅是勝利者,他象征的卻不是勝利。藍是輸家,但他的人物形象是積極的。”葉千樹說:“不過,角色和主演再怎麽像,電影也已經是過去了。你變了很多,他也變了一點。”
他将煙盒遞給薛眠:“之前被小陸截掉的那根煙,補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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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眠:“這也是殺青福利的一部分?”
葉千樹沒回答他的問題,反而抛出了一個問題:“你有煙瘾嗎。”
薛眠:“還好,不嚴重。”
葉千樹:“以前有沒有因為誰滅掉煙?”
薛眠仔細想了想,好像還真的沒有。就算他媽叫他少抽薛眠也會溜到陽臺去。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看薛眠的表情葉千樹就知道了他的答案:“那天小陸不讓你抽煙,你二話不說就不抽了,當時我想,他至少不是單箭頭。”
葉大導演說話算話,天沒暗就給陸嘉陽放了假。沒有夜色遮掩,陸嘉陽不方便帶薛眠直接走。乘車從龍泉回首都要兩個多小時。薛眠玩了一會兒手機,他看見了一只倉鼠游泳的視屏,他正想叫陸嘉陽看看,對方腦袋一歪,居然靠着他的肩膀閉上了眼睛。
睡了?
薛眠用餘光看他,陸嘉陽的睫毛阖下來,在白皙皮膚上投落出一片整齊的陰影。想起對方今早天沒亮就起來,不僅沒午睡,還一直拍戲拍到了傍晚。薛眠心裏的某個角落塌陷了下去,他覺得心軟,還有些心疼。
他給林少東發了條微信:【音樂關了】。
坐在前排的助理往後一轉頭就知道了情況,林少東悄悄關了音響。薛眠的下一條微信又發了過來:【給我照張照片】。
林少東:……
林少東:【照你?你和小陸哥靠那麽近,難度有點大】。
薛眠:【照我有屁用,當然是兩個人一起照,小東東你想什麽呢?】
林少東有苦說不出,他照了一張發給薛眠。太陽落下後車裏太暗了,照片上只有模模糊糊的人影輪廓。
薛眠:【好暗】。
林少東:【這麽暗,要不我開個車內燈吧】。
薛眠:【別,開了他就醒了】。
林少東心說小陸哥又不是豌豆公主,這點刺激都受不了,薛眠的微信又發了過來:【算了,看不清正好,就這樣】。
過了一會兒,林少東發現薛眠的微信頭像變了,變成了……一片黑?
林少東不信邪地點開大圖,真的是一片黑。林少東發了條信息過去:【頭兒,你頭像怎麽黑了?】
薛眠:【麻煩你點擊查看原圖仔細探索與發現一下。】
林少東就點擊查看原圖仔細探索與發現了一下,屁都沒探索到。
林少東:【啥也沒有】。
薛眠:【這是你剛才拍的照片啊,東東】。
林少東:????我他媽剛才拍的至少是一張彩照吧?
林少東發了一串省略號。
薛眠解釋:【我怕被人認出來,調了一下色調。】
林少東:【你還不如直接找張純黑圖。】
薛眠:【錯,這張黑圖下潛藏着我和小陸第一張私下合照,意義重大。】
林少東:……
談戀愛的确會讓人智商下降,尤其是薛眠這種腦子裏本來就沒多少墨水的人。
車開到繞城公路上,陸嘉陽醒了過來。他剛睜開眼時還有些迷糊,等清醒後,反應過來自己一直靠着薛眠的肩膀,陸嘉陽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色。
“你累不累?”
他問薛眠。
薛眠原本想回答不累,他是真的不累,陸嘉陽也就睡了半個小時左右。沒等到他的回答,陸嘉陽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肩膀:“酸嗎?”
薛眠:“酸,累,手麻了。”
陸嘉陽:“那……”
薛眠:“為了補償我,換頭像吧。”
陸嘉陽一臉疑惑,薛眠将自己調好的另一張圖發給了陸嘉陽,這張曝光過度,原本偏暗的照片直接被他弄成了白色。雖然不清楚薛眠為什麽要把一張白板圖丢給自己當頭像,陸嘉陽還是換了。
林少東看着自己聯系人列表裏一黑一白的頭像:“……”
不用猜,這兩張頭像下肯定潛藏着那張意義重大的合照。
車到了收費站,很快就要選擇進城的方向了,薛眠問:“去我家嗎?”
陸嘉陽猶豫了一會兒:“你想不想去我家?”
薛眠一怔,陸嘉陽道:“不過我媽媽也在,如果你覺得很奇怪……”他看了眼薛眠還沒反應過來的表情:“當我沒說。”
“去去去,我想去。”薛眠說:“我只是有點擔心,要不要給她帶禮物什麽的?”
雖然薛眠看起來沒有勉強自己的意思,陸嘉陽還是道:“不用帶禮物,你去她就很高興了。但是你确定你真的想去?”
“真的,我很想去,”薛眠笑道:“我想看你的房間,也想見你媽媽。”
在薛眠看來,他只是說出了自己真實的想法,陸嘉陽的眼睛卻亮了起來。甚至連眼角都隐約彎起,像是要笑了。他應了一聲,好聞的木香喂掠過薛眠的鼻端。
這一切都顯示薛眠喜歡的Alpha心情很好。
陸嘉陽住在城南,城南是新開發區,房價不如另幾個繁華區高,不過住宅區大都是新修的,治安和規劃都很不錯。到之前陸嘉陽給冉瑤打了一個電話,在電話中他說自己會帶朋友回家,冉瑤沒細問,卻答應他準備晚餐。
進電梯後薛眠忽然開始緊張,越是離陸嘉陽家近,他就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在陸嘉陽的描述裏他和他媽媽的關系應該很好,即使父親早亡,陸嘉陽應該也生活在一個溫馨的家庭裏。可他和陸嘉陽的情況卻截然不同。
陸嘉陽要按門鈴,薛眠拉住了他:“你媽媽…會不會……微博上那些她知道嗎?”
陸嘉陽:“她很少用手機和電腦,也不怎麽看電視,應該不知道。”
他說:“就算她知道了,她不會因為別人的評價就不喜歡你。”
薛眠點了點頭,陸嘉陽按下門鈴。門開得很快,從中探出半個身子的女人留着一頭中長發,她個子中等,臉龐清瘦,盡管臉上有些細紋,也能看出年輕時是個貨真價實的美人。
冉瑤:“你好。”
薛眠說:“阿姨好。”
冉瑤笑眯眯地蹲下來将拖鞋往前推了推:“快進來吧,小陽很少帶朋友回家,鞋子是新的。”
客廳裏開着中央空調,冉瑤還在燒菜。餐桌上已經擺好了紅燒排骨、糖醋魚、香辣雞翅和青筍炒木耳。陸嘉陽演了一天戲,他跟薛眠打了個招呼就去洗澡了。薛眠沒事幹,他不好意思自己進陸嘉陽的房間。想到冉瑤,薛眠決定去長輩面前刷點印象分。
“阿姨,你在做什麽?”薛眠進了廚房:“好香。”
“虎皮青椒,”冉瑤轉過身,她的眼睛和陸嘉陽很像,都是很純粹的黑色,被這樣一雙眼睛帶着暖意看着。薛眠對她的好感不知不覺就提了上去:“聽小陽在電話裏說你比較喜歡吃辣的。”
“嗯嗯嗯,”薛眠摸了摸鼻子:“我幫您做飯吧?”
“那怎麽行,你出去玩玩,菜等一會兒就好了。”
“可突然就來蹭吃蹭喝,我不好意思,”薛眠說:“其實我不會做飯,我幫您端盤子?”
不等冉瑤推脫,薛眠瞧了眼櫥櫃:“青椒是綠的,拿最頂上那個黃色邊的盤子盛,您看可以嗎?”
“嗯,”冉瑤看着他笑了:“都可以的。”
薛眠見她笑,趕快伸手拿櫥櫃最頂上的盤子,櫥櫃頂有點高了,盤子應該是陸嘉陽放上去的。薛眠要踮起腳才能拿下來,不知道怎的,在把盤子拿下來時薛眠手突然抖了一下。他沒穩住。
噼裏啪啦。
盤子碎掉了。
“阿姨,對不起。”
薛眠臉紅得都快滴出血了,他看着一地的碎瓷盤,簡直不敢擡頭看冉瑤的表情。冉瑤說:“沒關系的。”
怎麽可能沒關系?
第一次來做客就打碎了主人家的盤子,而且還是他自己要去拿,薛眠的聲音裏滿是歉意:“真的對不起,如果您不介意,我賠——”
“媽,”陸嘉陽的聲音傳了過來:“我來收吧。”
陸嘉陽才從浴室裏出來,身上還有着尚未消散的水汽。他穿着一件薄薄的黑T恤,胸肌性感的輪廓若隐若現。他的手指劃過散了一地的瓷盤碎屑,碎屑像有生命般聚集在一起。這下就很容易打掃了。
等陸嘉陽轉身去找清潔工具,冉瑤見薛眠臉還是紅的,忍不住笑了一聲:“你看,他是不是和正常人不太一樣?”
薛眠:“嗯…啊?”
冉瑤:“他都不是正常人了,以後你可以把事情都丢給他做。”
她友善地眨了眨眼:“這樣就不用擔心打碎盤子了。”
直到上了餐桌,薛眠還在想冉瑤那幾句話。聽起來冉瑤就像猜到了他和陸嘉陽的關系,可他和陸嘉陽表現得應該沒那麽明顯?
吃過飯,他們一起看了會兒電視,陸嘉陽去幫冉瑤檢查她這段時間的健康情況,薛眠先去了陸嘉陽的房間。确定薛眠聽不見後冉瑤收斂了笑意,她非常嚴肅地審視自己的兒子:“他喜歡你嗎?”
陸嘉陽:“嗯?”
冉瑤:“你應該沒用什麽手段騙他吧?”
不怪她這麽想,突然就接到了兒子的電話,對方不僅帶了朋友回來,那個朋友還和兒子房間照片上的男孩長得一模一樣。明明前段時間陸嘉陽還表現得情場失意的模樣,才過多久?情況就發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就像陸嘉陽說的,那是個非常好看的男孩子,能看出來家境優渥,從小到大都不缺人喜歡。何況她還記得薛眠跟陸嘉陽一起拍過戲,薛眠應該是個當紅的明星。
冉瑤:“如果你用你的能力影響了他,或者逼他在非自願的情況下和你在一起——”
陸嘉陽失笑:“媽,你想什麽呢。我們都是自願的。我喜歡他,他也喜歡我。”
冉瑤看起來還略有懷疑,陸嘉陽都沒想到他媽居然會因為薛眠把他想得這麽壞。無奈之下,陸嘉陽摸出手機點開微信。他哄人簡直信手拈來:“你看,我和他是情侶頭像。如果我真的逼他了,他沒必要這種事都順着我吧?”
冉瑤看了一眼。
一黑一白,還真是情侶頭像。
另一邊。
薛眠推開陸嘉陽房間的門。整個房間的色調很寧靜,藍色和灰色為主,物件也擺放得整整齊齊。除了中央的圓毯上散着幾疊薛眠看不懂的生物資料,其他地方都非常符合他之前的猜想。
薛眠的目光往牆上滑了滑,那兒挂着兩個相框,一張照的是A的鐘樓,另一張是個朝鏡頭微笑的男孩。
那是他自己。
薛眠睜大了眼睛,他對這張照片完全沒有印象,也不知道是多久拍的。照片背景是漫天紅楓,薛眠對這條路有印象,這是A大的一條路。路兩邊都栽種着雲興霞蔚的高大楓樹。
“大二時室友參加攝影社的社團活動,那天人手不夠,他臨時把我拉去充數。”陸嘉陽的聲音讓薛眠回過頭,對方站在門邊,正微微笑着看向他:“我們拿到的主題是深秋,我和室友一起去的紅楓林,一聽說照片會上校報,很多人都不願意讓我們拍。”
“然後你經過了。”
“你在學校裏很有名,雖然想拍,可我室友不好意思問可不可以拍你。那天天氣不太好,你剛要走,有小雨落了下來。”
“你本來要走的,可是你突然停下腳了。”
細雨落在楓葉之上,經過陸嘉陽和室友身邊的男生突然回過頭。他有着狐貍一樣的眼睛、面容漂亮又青春。
“要不拍我吧,”男生笑着對他們說:“再不拍就下雨了。如果一直拍不到人,你們今天的任務是不是就算失敗了?”
室友激動地連聲道謝,陸嘉陽看着男生的笑臉,心中某個一直沉睡的地方在漫天楓葉中蘇醒。
搶在室友之前,他給薛眠拍了照片。
“從那之後,我就有意無意關注着你的消息。”陸嘉陽說:“大三那年,我爸爸死了。他參加了Alpha促進劑實驗,是當年領頭的研究員之一,因為一個失誤他傷害了不少人。幾年前實驗室被宮家封鎖後,他就進了監獄。”
“他一直很後悔參加這種實驗,也對被他傷害的人充滿愧疚,監獄那邊告訴我們,他是被心理疾病折磨至死的。”
“監獄給我打電話時是深夜,馬上就要十二點了。我媽是Omega,離開我爸,她的身體一天比一天衰弱。A和O之間的标記連結在全世界都還是沒能解開的難題,替我媽治療花掉了家裏大半的積蓄。原本我爸再過兩年就該刑滿釋放,可他卻死在了監獄裏。我站在鐘樓下,覺得再也不會有比這更糟糕的事情了。”
“我沒想到在這麽糟糕的情況下又遇見了你,你似乎要回宿舍,你那天喝酒了,可能剛從哪兒玩了回來。你直接撞在了我身上,”陸嘉陽像是有些不好意思:“我當時……好像流了眼淚,我自己都沒察覺到,你看見了。”
A大的鐘樓下,醉醺醺的薛眠不可思議地看着他,半晌後薛眠問他為什麽哭。陸嘉陽不說話。被喜歡的人撞見這麽丢臉的一幕,多種負面的情緒混合在一起,陸嘉陽低下了頭。
很長時間周圍都沒有聲音,他以為薛眠走了。象征十二點的鐘鳴在這時響了起來,一直劃破漆黑的天空。
他突然聽見薛眠說:“鐘響了,它陪着你,我也陪着你。”
薛眠不輕不重拍了一下他,估計酒還是沒醒,說話卻很動人:“所以別哭了。”
即使早就知道陸嘉陽喜歡他一定是有契機的,可聽完了,薛眠還是覺得驚訝。
這種連他自己都不記得事情,怎麽能…怎麽能讓陸嘉陽一直喜歡他?
楓葉照就算了,可十二點的鐘鳴聲,那完全是在他喝醉時胡亂說出來的安慰。陸嘉陽卻一字一句都記得清清楚楚,到現在也記憶猶新。
“我以為這種迷戀會随着時間消退,可是沒有,畢業那年我發現自己身上有些不同尋常的地方,我拒絕了原本簽好的實習公司。大概一年以後,陰差陽錯進了琳琅。”
“你之前問我是不是喜歡你三年了?不是三年,”陸嘉陽輕聲細語:“五年了,我對你的喜歡一天比一天多,甚至……”
他握上薛眠,一直将薛眠的手拉到自己的心髒處:“多得快要從這裏溢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