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眠于花下 16
《徒手摘星》拍攝現場。
薛眠已經上好了妝, 他坐在化妝間裏玩手機。和他對戲的蘇衍之遲遲沒有趕到現場。大家都等得有些不耐。
距離拍攝時間過去一小時左右,導演接到了季時卿的電話。
“小蘇生病了,”挂掉電話,導演臉色不太好地朝薛眠道:“上午先拍你的單人戲,場次改一下。”
聽見蘇衍之不來,薛眠心情尚好地應了一聲。原本一整天都是他和蘇衍之的戲, 結果下午蘇衍之也沒能來劇組。收工時薛眠收到了席禹的短信。
【我到了,你好了沒?】
安全起見, 他昨晚跟席禹約好這幾天都由席禹送他回家。薛眠回複:【卸妝,馬上】。
發完消息,薛眠對一旁等候的林少東道:“今晚你不用送我回去了。”
林少東:“佳人有約?”
薛眠:“不, 是主人和狗有個約定。”
林少東雖然沒怎麽聽懂, 還是因為提前下班樂呵呵道:“頭兒, 我送你和那個人見面吧, 特殊時期安全第一。”
薛眠想想覺得也是, 他答應下來。
片場不讓外人進出,席禹只能在稍微遠些的地方等。出化妝間時薛眠看見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一段時間不見,褚瓷看起來依舊美豔強勢,她穿了身淺色的格紋套裝裙,手裏拿着皮包。褚瓷的高跟鞋邊落了好幾個煙頭,顯然在等待薛眠的過程中她抽了不少。
昨晚才在A大知曉了褚瓷和褚辭的關系,薛眠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面對自己的經紀人,林少東見他倆都不說話,只好硬着頭皮打破沉默:“瓷姐。”
薛眠跟着不冷不熱地打了個招呼:“小瓷姐。”
褚瓷:“不叫姐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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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眠:“……”
褚瓷上下打量他, 忽的拉出一個笑來。她向薛眠逼近,玫瑰味的信息素同煙草混合在一起:“你在防着我?”
薛眠裝傻:“啊?”
褚瓷:“你知道什麽了?”
薛眠:“啥?”
薛眠盡量讓自己表現得天真一點,褚瓷盯了他半晌,最後像失去興趣一樣收起了壓迫感。她轉移了話題:“最近拍戲怎麽樣?聽說你們劇組有人今天沒來?”
薛眠:“蘇衍之。他好像生病了。”
褚瓷哦了一聲,薛眠問:“你找我有事?”
褚瓷:“查崗。”
薛眠:“……”
他說:“我卸完妝了,要不我們一起走?”
褚瓷看上去想答應,她的手機卻在這時響了,看見來電顯示後褚瓷臉色變了變,她朝薛眠道:“我有點事,你自己走吧。你最近……不,今晚,注意不要一個人到處跑。”
“為什麽?”薛眠明知故問:“我跟韓易蕭約好了去泡——”
“泡個頭!”褚瓷的聲音突然拔高,吼完後她像是意識到了自己的激動:“我的意思是,你最近負面新聞太多。等那個放娃娃的罪犯抓到了随便你泡吧泡妞都可以。”
“哦,”薛眠說:“我知道了。”
“那就這樣,”褚瓷按下接聽:“我先走了。”
經紀人踩着高跟鞋踢踢踏踏離開了片場。等她走後,林少東才膽戰心驚道:“我怎麽覺得瓷姐今天心情不好?”
薛眠盯着她的背影,半晌後切了一聲。
他這個受害者都還沒心情不好,瘋女人居然先給他甩臉色?
薛眠從另一個方向出去找席禹,林少東跟着他一起出去。看見低頭玩手機的Beta,林少東的目光在薛眠和席禹之間落了個來回,林少東非常識趣:“頭兒,既然接你的人到了,我先走了啊。”
薛眠想着褚瓷的事情,他心不在焉答應了一聲,林少東走後席禹收起手機,他沖薛眠笑了下:“你助理還挺負責。”
薛眠:“嗯。”
他說:“我經紀人剛才來找我,她讓我今晚別到處亂晃。還有一件事,我今天拍戲時突然想到了我在哪裏見過褚辭。”
席禹:“?”
薛眠:“兩年前畢業那天,我和同學一起去Lotus喝酒慶祝。我在Lotus遇見了一個Omega,他說自己是我的學弟,他向我告白,但沒說到一半宮朗就來了。因為時間隔得太久,我又只跟他說過幾句話,昨天看見照片都沒想起來他就是褚辭。”
席禹聽罷眼眸微垂,他思索了一陣:“你們劇組是不是有人一天都沒來拍攝?”
“蘇衍之沒來。”薛眠道:“怎麽突然說到這個?”
“那就都對得上了。”席禹說:“蘇衍之就是褚辭。”
……????
薛眠不可置信地看向席禹,更勁爆的事情還在後面,席禹繼續道:“他也是當年逃離實驗的那個小孩子。你剛才說他跟你告白時是在Lotus?我們先去Lotus,一會兒跟你解釋。”
Lotus是一家慢搖吧,中檔消費,後巷裏多的是尋求刺激的年輕人。大學畢業那次薛眠就見過有人在Lotus後面吹葉子。漂亮的吧妹上來迎接,Lotus的秩序并不如Faker好,薛眠為防萬一帶着帽子,點酒後他止不住地打量四周,希望能發現蘇衍之的影子。
按照席禹的推測,當初被薛眠拒絕後褚辭因為自卑整了容、而後改名為蘇衍之。蘇衍之在一年半以前的出道,空出來的那半年正好是他整容和僞裝新身份的時間。
“給你的第二個娃娃上,他寫着【我好幸福】。他為什麽會覺得幸福?因為那個時間你和他玩游戲的視頻上了微博熱搜,你們的名字放在一起。”席禹說:“重點不是你們因為什麽上熱搜,重點是,大家把你們放在一起讨論,所以他很幸福。”
薛眠懷疑:“他有這麽瘋?”
席禹:“他服用了大量的Alpha促進劑,促進劑會造成精神和肉體的雙重損傷,他很可能已經産生了幻覺。大量促進劑還容易使人完全被欲望趨勢,比如一個平日被上司欺壓卻悶聲不吭的職員,服用到最後他很可能真的會去捅自己的上司一刀。所以他雖迷戀了你這麽多年,直到最近才表現得這麽癫狂。”
“蘇衍之是Faker的常客,他在Faker購置過大量的Alpha促進劑。但一般人如果像他那樣大量注射促進劑早就因副作用過大猝死了。蘇衍之除了精神錯亂其他方面都跟正常人沒什麽兩樣,這是因為他小時候就經歷過促進劑實驗,他的身體對藥物有一定的兼容性。”
“他購置的促進劑太多了,Faker幕後的老板也注意到了異常,他和我們的思路一樣,他也在調查蘇衍之,所以昨晚我們才會在A大遇見K。”
“你說第三個娃娃的身體上沒有數字,對蘇衍之來說,身上沒有數字的娃娃完全不能體現自己的愛慕。他從學生時代開始迷戀你,每一次A大的鐘聲響起來他都覺得那是自己向你吐露愛意的聲音,所以他送給你的娃娃身上一定會有數字。第三個娃娃不是他送的。”
薛眠:“會不會是衛熙?畢竟是在他的休息室。”
席禹:“不一定,以後再查。蘇衍之消失了一天,褚瓷警告你今晚不要亂跑估計是因為她也不知道蘇衍之去了哪裏,她不能說真話,只能提醒你小心。”
難怪褚瓷在聽見他要出去後表現得那麽反常。
薛眠:“你覺得他今晚會放最後一個娃娃、而且把娃娃放在Lotus?”
席禹點頭,接了說了一長串話席禹有些口渴,他端過送上來的調酒喝了一口。看着席禹喝過後把玩了一會兒手裏的酒杯、而後把酒杯立在桌上,薛眠忽然道:“你還挺聰明。”
席禹扭頭看過來。仔細想想這還是自己第一次誇他,薛眠被席禹亮晶晶的眼神看得不自在,他咳了一聲:“真不愧是我家的狗。”
席禹也不生氣:“難得你誇我。有獎勵嗎?”
薛眠:“親親抱抱舉高高?你想要什麽,我都可以。”
席禹的眼睛更亮了。
薛眠:“不過你好像說過,我對你笑一下你就很開心了,你肯定是那種守信用的人。”
席禹:“……”
看着他突然僵硬的臉色薛眠沒忍住笑了出聲,笑過後他不忘踩席禹痛腳:“你現在開心嗎?”
“開心,”席禹說:“你開心就好。”
天知道他心裏有多憋屈,薛眠還在毫無察覺地嘲笑他的反應。原本打算放過薛眠的席禹忍無可忍,他偷偷換了號。
薛眠的微信響了起來。
陸嘉陽:【還在忙嗎?】
嘲笑席禹的薛眠正了正臉色,他回道:【收工啦,在酒吧】。
陸嘉陽:【什麽酒吧?】
薛眠:【Lotus】。
陸嘉陽:【這麽巧?我也在Lotus,你在幾座?】
薛眠吓了一跳,他看了一圈都沒發現陸嘉陽的影子,偏偏這時微信又響了。
陸嘉陽:【我看見你了】。
薛眠不輕不重踹了席禹一腳:“你快去衛生間躲一下。”
席禹心裏都要得意死了,他明知故問:“為什麽?”
薛眠:“是不是朋友?是朋友就別廢話。”
席禹裝傻:“我們不是主人和狗的關系嗎?”
薛眠:“快快快,事關主人我的終生大事,搞砸了拿你炖狗肉火鍋。”
席禹:“汪。”
薛眠:“……你死了!你他媽太騷了!”
薛眠還在慌張地左顧右盼。席禹笑着搖了搖頭。雖然薛眠這麽驚慌的樣子很有趣,不過以後知道真相了薛眠估計想打死他。
為了更好的未來,席禹見好就收,他低頭發了條新消息。
陸嘉陽:【騙你的,我還在片場】。
薛眠:【……】
薛眠:【你不是答應過你以後不騙我嗎?】
薛眠:【陸嘉陽你說話不算話?】
陸嘉陽:【對不起】。
薛眠:【……幹嘛突然這麽嚴肅,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
陸嘉陽:【作為補償,我把我自己賠給你吧】。
看着薛眠的臉突然爆紅,席禹都要開心死了。
又開心又得意,心裏像住了一千條小狗,一千條毛茸茸的尾巴都高高立起,一個勁地搖來晃去。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事大概就是你喜歡的人同樣願意珍惜你了。
他都要忍不住告訴薛眠自己是誰。
“啊——!”
尖叫聲打斷了席禹即将脫口而出的真相,薛眠和席禹對視一眼,彼此都在對方眼中看見了相似的猜疑。
蘇衍之動手了。
“衛生間。”良好的五感讓席禹辨別出了尖叫聲傳來的方向,他一撐卡座邊緣跳了出去。薛眠沒他反應那麽快,他正要跟着席禹跑向衛生間,他的手機響了起來。
來電顯示是季時卿,薛眠遲疑一下按了接聽。
席禹拉開衛生間的門,穿着緊身裙的吧妹正臉色蒼白地盯着隔間,整個人幾乎都要軟倒在地上。
“我…我只是看這間鎖了,敲了半天都沒有人答應,我就踹了一腳,”她說話時斷斷續續,顯然被隔間裏的東西吓得不輕:“我沒想到這裏面居然有這種東西!”
“這不是真人。”席禹扶了她一把,等吧妹站好後他上前一步查看馬桶上坐着的娃娃。
大片大片的紅顏料溢滿了隔間,不僅是娃娃,就連整個隔間的牆壁和馬桶抽水蓋上都有着濃郁顏料,一眼望去只讓人覺得誤入了什麽兇殺現場,不怪毫無準備的吧妹會被吓成那個樣子。
這是最後一個娃娃,也是所有娃娃裏最破碎的一個,它身上有近千道傷口,血紅的數字順着它的脖頸蔓延至雙腿。席禹彎腰,他在娃娃的腿間看見了一灘黏稠的白色。
連精液都有,看來蘇衍之已經不害怕暴露身份了。
想到對方曾經用娃娃做過什麽,席禹眼裏掠過一抹晦色,纖長濃密的睫毛掩去了他眼底的情緒。聽見薛眠進來的聲音,席禹下意識擋住了娃娃。
“席禹!”
“你別看,”席禹沒回頭:“惡心。”
“不是,”薛眠看了眼旁邊軟成一灘的吧妹,他猶豫片刻,還是選了直說:“季時卿剛才給我打電話,他說……蘇衍之……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