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七月中旬, 清川城忽就熱了起來。
夏天是個色彩鮮豔的季節, 這幾天趙星河上街就發現人們普遍的穿着更豔麗時尚了, 尤其是女性。
早在五六十年代的時候, 我們國家還沒有時裝的概念,衣服也大多是男女同款,顏色也是單調的黑藍灰深色調, 布料也基本都是全棉制品。
趙星河想了下, 大概是七十年代中期, 人們開始有意識的改變着裝,追求時尚,這主要還是因為市面上開始大面積流行一種叫“的确良”的滌綸紡織物。有純紡的,也有和棉毛混紡的, 大多是用來做襯衫短袖。
在這個買布需要布票的時代, “的确良”雖然貴,可它不按實收布票, 而是打折收取, 同時它的優勢也很明顯, 雖說不吸汗, 也不太透氣, 但架不住它挺括滑爽,好洗還容易幹,更重要的是它結實耐磨,一件頂得上三件,這對一些布票緊缺的人家來說可是件好事。
後世的人大多喜歡純棉制品, 舒爽透氣,趙星河身上就穿着件的确良的襯衫短袖,天氣一熱就悶的透不過氣,而且它不吸汗,一出汗就貼在身上,若是遇上水,透明性更強。前天她出去買菜,回來半路上下了陣雨,多虧快到家門口了,不然她可全“走光”了。
她打算去百貨大樓逛逛,她手上有幾張在黑市買的布票,無論如何也要再添置兩件棉麻的衣服。原主有兩件“回紡布”做的短袖,就是那種把回收的破布打爛,重新紡紗織布做成的衣服,雖說便宜不用布票,可它穿在身上癢不說,也實在不結實,趙星河洗衣服的時候力氣大了點,直接搓了個大窟窿。
高遠闊下班回來就注意到了趙星河換了新衣服,水藍色的棉質短袖,衣領上還繡了朵蘭花,頭發被她盤成發髻紮在腦後,露出白皙修長的脖頸,整個人看起來清爽幹淨。
趙星河鍋裏炒着菜,回頭對他笑了笑:“回來啦。”
“嗯。”高遠闊點點頭,放下手裏的東西,也進了廚房。
他從後面擁住趙星河,把人圈在了懷裏,兩具身子貼在一起,加上鍋裏的菜還冒着熱氣,熱度陡然上升。
趙星河有些不自然,她繃直了身子,手裏的鏟子胡亂的翻着,嘴裏埋怨道:“你貼那麽近做什麽,熱死了。”
高遠闊沒說話,只是擡手打開上面的櫃子,從裏面拿出一個大號的盆子。
他退到一側,手裏還拎着盆,一臉無辜的看着她,“我拿個盆子。”
趙星河也沒看他,心虛的哦了一聲,繼續假裝認真的在炒菜。
高遠闊忽又湊近,近到能看清她臉上細小的絨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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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你以為我要幹嘛?”
趙星河瞪他,小臉氣鼓鼓的,手裏的鍋鏟子蠢蠢欲動。
高遠闊心情大好的笑了兩聲,伸手捏了捏她的臉,“真可愛。”
說着照着她的臉蛋親了一下,故意似的“吧唧”一聲親出了響聲。
趙星河嫌棄的搓了搓臉,擡腿就要踢他,卻被高遠闊靈巧的躲過。
他把買回的西瓜放在盆子裏,又倒上涼水冰鎮好,一會兒吃完飯吃正好。
趙星河今天上街倒真看見有賣西瓜的,她問了價錢,五分錢一斤,可最小的也要十斤左右,她還買了別的東西,實在拿不動,只得作罷,沒想到晚上高遠闊就買回來了。
她盛菜的時候還在說:“我今天想買來着,可是拿不動。”
“我知道你想吃。”高遠闊接過盤子。
趙星河看他,切了一聲,遞給他幾雙筷子,“你可厲害了,你是我肚子裏的蛔蟲嗎?”
“蛔蟲不敢擔,就是比較了解饞貓的習性。”
“說誰饞貓呢?”
高遠闊一歪頭,嘴角帶笑,那表情不言而喻。
“賣萌可恥!“趙星河鄙視他這種行為。
“什麽是賣萌?”高遠闊不懂就問。
“二嬸飯好了嘛?”兩個孩子聞到香味跑出來,噠噠噠的腳步輕快。
“這才是真正的小饞貓呢!”趙星河看着兩個孩子笑。
美美也笑:“我是小饞貓,二嬸是大饞貓。”
高遠闊嗯了一聲,端着菜出去。
趙星河對着他的背影舉了舉拳頭。
飯後高遠闊切西瓜,一聽到有西瓜吃兩個孩子晚飯都沒吃好,就惦記着西瓜,這會兒兩雙圓溜溜的小眼睛盯着西瓜一眨不眨。
高遠闊買回來的西瓜大,又沒有冰箱,切開吃不完明天就得壞了,趙星河找來兩個盤子,一個盤子裏放了兩塊,讓兩個孩子給樓下的程爺爺和宋奶奶送去,她也去給鄧軍紅家送了幾塊。
回來的時候高遠闊把韓勉和胡莉莉的那兩份也準備好,可是韓勉沒在家,沒送成。
敲開胡莉莉家門的時候她剛洗完頭,正擦着頭發,笑着接過西瓜道:“和你做鄰居可真不虧,我又蹭吃又蹭喝的。”
趙星河也笑,“你就一個人,再吃能吃多少。”
說完她小聲問道:“你和韓醫生最近怎麽樣?”
胡莉莉眸色暗了暗,沒什麽興致道:“不怎麽樣。”
“怎麽了?”趙星河問。
胡莉莉盯着韓勉家門瞪了一眼,“不提他,榆木疙瘩一塊兒,想起來就來氣。”
西瓜很甜,趙星河吃了一塊伸手去拿第二塊,剛咬了一口,有人敲門,是周靜靜。
她端了一盤洗好的杏子,黃澄澄的,看着就能好吃。
“你身上的衣服挺好看的,哪買的?”周靜靜盯着她瞧了瞧。
趙星河低頭看了看,答道:“就在百貨大樓,二樓最後一家,壓箱底的兩件,讓我買回來了。”
周靜靜家條件不錯,父母都掙工資,家裏就這麽一個孩子,長相也出挑,在穿衣打扮上鄧軍紅也舍得給她花錢,她身上的确良料子的襯衫短袖看着也是新的。
“你身上這件也不錯。”趙星河誇贊道,襯的她腰身很細。
周靜靜扯了扯衣角,嫌棄道:“我不喜歡這個料子,又悶又不透氣,還是你這件好看,穿着肯定舒服,看着也不俗。”
“你等我一下。”趙星河說着回屋,把上午一起買的另一件短袖找出來,同樣的料子,只不過是白色的,領口繡的是藍色的小花。
“新的,我買了兩件,你喜歡這件你拿去穿。”趙星河遞給她。
她像周靜靜這個年紀的時候也愛美,可那時她過的辛苦,條件也不允許,所以沒怎麽穿過好看的衣服,眼下周靜靜喜歡,她樂意成全。
“那不行。”周靜靜推辭,可她又實在喜歡,“我回家一趟,一會兒過來。”說着跑下樓。
沒一會兒她又上來,手裏拎了條裙子,看樣子也是新的。
“這個給你,咱倆換。”
那條裙子的料子和做工一看就比趙星河買的壓箱底的衣服要好得多,她正要拒絕,就聽周靜靜說道:“這是我媽做的,可樣子有點老,我不喜歡,而且我穿還有點短,你比我大,又比我矮,你穿肯定行。”
周靜靜說話和鄧軍紅一樣,是個直炮筒子,但沒有惡意,再說周靜靜說的也是實話。
趙星河看了看周靜靜,心想這孩子将來當模特行,這才十五六歲,得有一米七了吧?
最後倆人交換了衣服,見趙星河過意不去,周靜靜說道:“上次你還給我雙長筒襪呢,我不虧。”
關上門後趙星河仔細看了看這條裙子,走線整齊均勻,不得不說鄧軍紅的手藝真不錯,一看就經常做衣服。
趙星河又坐回去繼續吃西瓜,吃着吃着她随口問了句:“你說我矮嗎?”
剛才她和周靜靜的對話高遠闊都聽見了,他看了趙星河一眼,用手替她擦了擦嘴角的西瓜汁,“那要看跟誰比。”
趙星河邊吃邊聽他繼續說。
“和我比,矮了些。”
趙星河皺眉,竟說屁話。
“和帥帥美美比,你就是趙大個。”
趙星河龇牙咧嘴道:“你信不信我給你一西瓜皮?”
高遠闊湊過去咬了口她手裏的西瓜,“媳婦還能長。”
“往橫向長嗎?”趙星河撇嘴。
“二十三還能竄一竄,二十五還能股一股,你今年是二十吧?”他問道。
趙星河眼神有些閃爍,不去看他,含糊的嗯了一聲。
“二十了。”高遠闊嘀咕了一句,“也不小了。”
趙星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也沒反應過來他話裏的深意。
趙星河貪涼,飯後吃了好幾塊西瓜,吃的時候挺開心,可半夜起來上廁所就不太開心了。
她怕打擾高遠闊,就沒開燈,借着手電筒的光亮去衛生間,一晚上去了三四次。
最後一次回來的時候她下定決定,再有尿她說什麽也要憋到早上。
進卧室的時候高遠闊不知道什麽時候坐起來了,黑漆漆的屋子裏手電筒的光亮晃過他的臉,一下子讓趙星河想起從前看過的鬼故事,她“呀”了一聲,原地蹦了起來。
高遠闊想起她晚上吃了不少西瓜,起身走過來,扶着她的肩膀問道:“怎麽了?肚子不舒服嗎?”
趙星河被他吓得夠嗆,這會兒還沒緩過來,她越想越氣,決定報複他。
于是她舉起手電筒對着自己的臉,做了一個自認為十分恐怖的表情。
“嗚!”趙星河自帶配音。
高遠闊愣了兩秒,伸手把手電筒挪到自己下巴處,也學着她做了個鬼臉。
兩個人就這麽一來一回持續了十幾次,玩得不亦樂乎,最後趙星河表情用盡,敗下陣來。
手下敗将趙星河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嫌棄道:“幼稚死了。”
手電筒最後落在高遠闊手裏,他再一次對準自己,撅起嘴對着趙星河做了個親親的動作。
“咦~~弄啥嘞!”趙星河作勢抖了抖胳膊上的雞皮疙瘩。
前段時間早晚還比較涼爽,夜裏睡覺也就不覺得什麽,可最近這兩天溫度明顯上升,晚上趙星河就睡的不太/安穩了。
她這人就是典型的小姐身子丫鬟命,從前就是,冷了不行,熱了也不行,不過她住在北方,夏天沒有南方炎熱,再加上有空調,倒也沒有太難熬,冬天又有暖氣地熱,坐在屋裏穿着短袖吃冰棍,舒服得很。
如今她身處七十年代末,別說空調了,家裏連個電風扇都沒,就兩把蒲扇,她扇了會兒還嫌手酸。
廁所的問題解決了,可這會兒她又熱的睡不着了。她望着棚頂發呆,聽着高遠闊均勻的呼吸聲,她羨慕了。
高遠闊早就換上了涼席鋪地,肯定能涼快。
她暗搓搓地想,要不明天和他商量商量,她睡地上?
思來想去她還是覺得算了吧,本來讓人家打地鋪就夠不好意思了,她再腆着臉為了涼快和高遠闊換地方,那還是人幹事?
趙星河嘆了口氣,熬吧,頂多倆月夏天就過去了。
心靜自然涼,她安慰自己。睡不着就構思小說,也不知過了多久,稀裏糊塗的就睡着了。
第二天是周末,高遠闊一大早就出門,趙星河以為他又去給陳三好他們送貨去了,也就沒多問。
臨近中午,高遠闊回來了,手裏還拎了一個大袋子。
趙星河倒沒注意袋子,她先注意到高遠闊換發型了。
“你剪頭發啦?”趙星河走過來,“怎麽這麽短呢?”
“涼快。”
趙星河伸手摸了摸,是寸頭,還有些紮手。
高遠闊看了看她,問道:“不好看?”
趙星河故作打量狀,一臉嚴肅,高遠闊盯着她,見她半天不說話,反應過來是在逗他。
他一只手捏住她的臉,五官都皺在了一起。
趙星河最近生活舒心,飯量大了些,臉上肉也多了點,捏起來手感還不錯。
“鯊開!”趙星河被他捏的話都說不清。
“好看嗎?”高遠闊不松手,又問了一遍。
趙星河連忙點頭,一臉真摯。
高遠闊滿意的嗯了一聲,松開手。
趙星河揉着臉,心裏罵他,什麽人啊!
不過話說回來,他真是挺适合寸頭,看着特別精神,整個人都透着硬朗之氣。
七十年代開始男士的發型開始有了轉變,從來到這趙星河見到了不少頭發長的男人,因為要變換發型,可不抹頭油就不定型。後來發蠟流行,那東西定型效果更好,之前流行過的什麽“菊花頂”、“無縫青年”都靠發蠟定型。
可發蠟的味道實在不算好聞,甜梭梭的,混合着頭油的味,隔老遠都能聞到。趙星河去書店的時候碰見過幾次,感覺整個書店裏都是那味。
高遠闊之前頭發也有點長,不過他從不抹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她還挺喜歡看他剛洗完頭發時的樣子,劉海垂下來微微遮住眼睛,整個人看起來乖極了,像小奶狗。
不過他現在剪了寸頭,變小狼狗了。
都說寸頭是最能檢驗男人顏值的發型,很顯然高遠闊經受住了檢驗。
這邊她正胡思亂想着,高遠闊已經開始一樣一樣從袋子裏往外掏東西。
趙星河湊過去,扒拉了一下,問道:“這都是什麽?”
“風扇。”高遠闊把所有零件都掏出來。
趙星河眼睛一亮,驚喜道:“風扇呀!”
她昨晚還在幻想要是有臺風扇該多好啊,今天就實現了?
高遠闊擡頭看她,學她的語氣,“是風扇呀!”
趙星河瞪他:“這麽讨厭呢。”
“風扇還要自己組裝嗎?”趙星河拿起其中一個零件看了看。
高遠闊嗯了一聲,說道:“現在不太好買成品,數量太少了,訂不着。”
高遠闊拿起其中兩個零件給她看,“這個定子和轉子咱清川能買到,剩下的有些零件還需要抛光和上漆,我就托朋友在外地加工完發過來。”
趙星河似懂非懂,她看着一桌子零零碎碎的零件,有些懷疑的問道:“這麽多零件你能裝上嗎?這得找專人師傅吧?”
高遠闊斜着眼睛看她,“信不着你男人?”
趙星河一抿唇裝啞巴,假裝低頭研究零件。
高遠闊笑了笑,“今晚就讓你吹上。”
趙星河一直在一旁看着,高遠闊先是每個零件研究了一下,比量比量這個,看看那個,熟悉的差不多開始組裝。
高遠闊認真的時候習慣皺眉,從側面看過去有些嚴肅,趙星河心裏啧啧感嘆了兩聲,心想這該死的無處安放的魅力啊!
趙星河一會兒看看風扇,一會兒看看高遠闊,可把她累壞了。
最後組裝完成,打開風扇試了試,成功轉了。
趙星河彎着眼睛笑得一臉幸福,賴在風扇前不走了。
“這回晚上能睡好了。”高遠闊把工具收了起來。
趙星河有些驚訝,高遠闊竟知道她睡的不好?
她舒服的直眯眼,聲音也懶洋洋的。
她說:“高遠闊,你該不會就是我的錦鯉吧?”
“錦鯉是什麽?”高遠闊沒說聽過。
趙星河給他解釋:“就是一種鯉魚,對着它許願就能實現。”
高遠闊挑眉:“真的?”
趙星河笑嘻嘻:“心誠則靈嘛。”
高遠闊長臂一伸把人撈進懷裏,下巴在她頭頂蹭了蹭,溫聲道:“那你還有什麽願望,說出來我看看要不要幫你實現。”
吹着風扇趙星河也不覺得熱了,就任由他抱着,她歪着頭認真思考,可一時半會還真想不起什麽。
高遠闊親了親她頭頂,笑道:“想不到就慢慢想。”
最後趙星河仰頭看他,認真道:“要不你先欠我一個願望吧,等我想到了再告訴你。”
“好。”高遠闊揉揉她的頭發,突然想到什麽,嚴肅道:“離婚是不可能。”
趙星河:“……”
作者有話要說: 高遠闊:實不相瞞,被離婚吓怕了
趙星河:不好意思,下次還敢
————
如果完結前這本達到了5千收,我就去搞抽獎回饋大家,沖鴨(雖然大概率是夠嗆了,但還是先立上flag哈哈哈哈哈
今天寫了好幾遍都不滿意,覺得不甜,我怒啃了大半個菠蘿想補充糖分,菠蘿是真甜,可是舌頭也是真疼啊我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