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章
晨時還遍地灑下金光的太陽已經躲進了雲層裏,偶爾從烏雲裏洩出兩束光,更顯出壯烈。
兩個陣營黑壓壓的一大片,在那遠些的山頭,隐隐綽綽的還可以看見些影子。
或孑然而立,或身後跟着一個小部隊,這是觀望的人,或是想着能在亂戰中坐收漁翁之力。
風不分陣營,揚起謝國戰旗又吹動易國戰旗,沒心沒肺的像個孩子。
春風動,戰鼓擂。
一聲一聲像是擊在人心上,心跳的力度從胸腔傳到鼓膜,再興奮大腦的每一根神經,所有人都熱血沸騰起來。
他們眼裏帶着光,最後一聲落下時兩撥人都動起來。
地面隐隐傳來震動,除了鐵騎聲,風呼呼的聲音,沒有任何人說話。
每個人眼裏帶着壯烈的視死如歸,以及要用鮮血換來的榮耀。
兩波人馬越靠越近,在陣營的最前方,都有一個人被殘陽拉出孤立的影子。
第一次交鋒,總是由兩邊的統帥帶來的。
“以後這地方可能要廢了。”
觀望的有人在嘆息。
“誰說不是,血流成河萬骨枯。”低低的嗓音在風裏飄遠,“這天下格局變化,哪次不是用萬千人的性命換來的。”
風呼呼的從耳邊刮過,對面的人也越來越近。
“待會記得避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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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從頭盔裏傳出來有些失真的感覺,幾個字在耳邊落完的時間已經又是一段距離了。
陸暮沒有穿盔甲,他與易落辰共乘一騎,一身白衣在風裏翻飛,在黑壓壓的一大片裏顯得突兀又更顯蒼涼。
聽見這話陸暮也沒有回答,他知道易落辰讓他坐在身前打的什麽主意——也許蕭宇琛能因為他有瞬間的分神。
他低頭,露出點笑意。
真是剛剛好,要是易落辰不讓他共乘一騎,還有點麻煩,畢竟他現在的情況連缰繩都握不住。
見人沒有說話,易落辰低頭離得更近了,或許是笑了聲,“差點忘了,等這次回去,我就給你解毒。”
陸暮沒說話,他可不會認為人是真的忘了,這麽說,只是威脅而已。
提醒他,一切已成定局,不要妄想改變。
陸暮輕輕拍了拍易落辰的手,示意他知道了。
易落辰手抖了抖缰繩,沒什麽目的,只是為了彰顯自己輕快的心情。
陸暮幾不可察的往前移了移,一擡眼猝然對上了蕭宇琛的視線。
對方只露了一雙眼睛在外面,黑漆漆的看不出什麽情緒。
陸暮突然有個不合時宜的念頭,他覺得在那頭盔下,蕭宇琛的嘴唇一定是緊緊抿着的。
繃成一條鋒利又冷漠的直線。
他曾在人這樣時一點點親過這嘴角,讓這冷漠變成向上的弧度。
都是曾經啊。
陸暮微微笑了笑,眉目低垂,好像獨立在場景之外,在這戰争的硝煙裏竟顯出些溫柔。
兩匹馬已靠近,将身後的軍隊甩下一大截。
兩邊的長矛都已經舉起,冷冽而炫目的光。
風吹過的一瞬間,也許比那還快,長矛揮動,兩匹馬已交叉而過!
蕭宇琛胸前的盔甲上只有一道淺淡的白痕,他策馬回身,幾乎是有些慌亂。
轉身的動作過快,馬根本沒達到這個緩沖,被勒出一聲哀鳴,響徹整個曠野。
剛轉過身,瞳孔裏白色身影的人就像是折翼的蝴蝶往下摔去。
易落辰低頭,胸前插着一把刀,輕易穿透他試驗過的本該無堅不摧的盔甲。
他感覺生命力迅速流失,外面看卻連一絲血都沒流出來,全被封在了盔甲裏。
陸暮是被易落辰下意識的一掌拍飛出去的。
他看着易落辰瞪大的不敢置信的眼睛,微微笑了笑,五髒六腑的血液就争先恐後湧出來。
唇形說了兩個字。
霍鐵。
那盔甲是霍鐵造出來的啊。
易落辰皺了眉,陸暮不知道是因為對方想問的不是這個,還是悔恨,但這都不重要了。
兩人眼裏都是迅速流失的生命力。
陽光灑在眼裏,刺得厲害,陸暮閉上眼,嘴角帶了點笑意。
老天待他也算好的,還願意送他最後一束光。
遠遠的似乎傳來一聲悲痛的喊聲,不過那都太遠了……
當易落辰摔下馬的時候所有人的瞳孔都一瞬間睜大了。
兩軍之首的交鋒,那更像是一個儀式,結果蕭宇琛将人殺了?
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看到的人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腦都被震出一片空白。
唯有兩撥人最先做出反應,一個是梁雲樊,一個是陸北。
一個閉了閉眼,下令進攻,早準備好的亂易國軍心的詞被安排好的人吼出來。
梁雲樊指尖微顫,陸暮曾期許的東西,他終究做到了。
陸北滿臉都是淚,吹了個哨子,在易國軍營裏的一大波人突然對自己動起手來。
突然易國軍隊的後方也出現了一大堆人馬,還是騎兵,近至三米才被人發現。
馬蹄裹着紅色的布在風裏翻飛,沖入步兵裏,仿若蛟龍入海。
……
獨屬于秋天的金色又和煦的陽光照在大地上,照耀着人們臉上的笑容。
那場本該是曠世大戰卻結束得奇異的對抗之戰,雖已過了一年多,還被人們津津樂道。
那場戰争甚至比一次沖突來的傷害還小,想象中的兩敗俱傷以易國的丢盔棄甲而告終。
等人們站在高處去回顧時硬生生從這裏面找出可能當事人都不知道的所謂精巧布局。
不過有一點到是真的。
那場‘紅色之海’被稱為自古以來的最精巧的布局。
當初以為死掉的那批精兵竟然只是傷兵,大多甚至是傷口帶着感染活不下去的。
他們的壯烈赴死為自己的家人迎來了最好的保障。
那些人不知道這一切都是陸暮做的,當初陸暮手裏握着蕭宇琛的兵符,這件事又有梁雲樊打掩護,完成得堪稱神不知鬼不覺。
所謂的軍師被蕭宇琛如此謀略布局吓到,天下一統格外順利,甚至沒有影響當年的秋收。
所有國家都降了番號,唯有雲國還留有一個國字,與蕭國并立。
這也成了一個奇點。
但他們新的君主幹的奇異的事情也不指這一件。
比如回朝的時候明明謝天齊太子領着朝廷百官迎接,以皇上相稱呼,他還是把人打得遍體鱗傷的挂在牆上,等人受不住了又把人治好。
再比如率領軍隊千裏迢迢的去雲國,大家都以為要去降服,長驅直入在皇宮前帶了三天後又撤兵了。
更比如,孤身一人,舉行了一場盛大的成親禮。
現在他們就喝着這成親天下免費的喜酒津津樂道。
談那場戰争,家裏長短,感嘆皇上的深情,各樣的故事在坊間流傳,都想知道這心上人是誰。
也有人覺得這是在假裝,看看人能堅持多久。
就算皇上的奇怪行為多了些,但這無傷大雅,畢竟新皇治理有方,頒布的政策條例無一不利國利民。
而他們有怪癖的皇帝此時正将身上的婚服脫下來,往一個墓裏放。
在那旁邊的墓裏也放着一套婚服,還有許多零碎的東西,時間新老不一,有幹枯的花,也有熱騰騰的飯。
梁雲樊無言的看着那跪着的人,皇家陵墓從天下一統施工,今天落成。
梁雲樊當初以為蕭宇琛會崩潰,但沒想到最後甲四都哭得幾近斷氣他卻滴淚未流。
甚至也沒有對甲四動手,他好像什麽都沒發生般,手段更加幹脆利落,夜以繼日忙着天下的事。
只是他不笑了,也不皺眉了,他貴為天下之主,來往卻都是一人。
但現在看着人彎着的脊背,不停顫動的肩膀,梁雲樊不确定對方是不是在哭。
眼淚會是一滴一滴砸在婚服上,還是泣不成聲順着臉頰流出細細的水痕?
☆、完結
熱騰騰的飯菜變冷,太陽從頭頂跑到斜邊,蕭宇琛才站起來。
他背對着梁雲樊,半晌才出聲,嗓音嘶啞,“我不打算等他了。”
梁雲樊一愣,等蕭宇琛轉過身想說的話又被噎回去。
蕭宇琛鬓角的頭發又白了很多。
他不是第一次發現,只是在這樣的陽光□□會出些奇異的難過來。
梁雲樊嘆息了聲,不知道怎麽說,低低道:“也好。”
一人已不在,沒必要另一個人也不好過。
蕭宇琛看了人一眼,笑了聲,“我要去找他。”
梁雲樊驀然許久,“他已經死了。”
蕭宇琛身體一僵,那點好不容易的笑如潮水般褪去,他手握緊了又松。
梁雲樊以為人要像往常那樣拒不承認,或者說沉默悲憤。
但蕭宇琛聲音輕輕的。
“我得跟他葬在一起。”
梁雲樊擡眼,蕭宇琛直直看過來,“要不你告訴我,他葬在哪。”
當時他陷入恍然,等他醒過神來,連陸暮的屍首都未尋得。
“他不想讓你知道。”梁雲樊抿唇,當初是陸暮師父埋葬的人,他也只去看過一次。
但陸暮确實并不想讓人知道,他想的是斷完幹系。
蕭宇琛其實問過很多次,但這是梁雲樊第一次回答。
他嘴唇驀然變得青紫,按着心髒嗆咳着笑了聲,“無妨,反正我曾答應過人,要帶他看盡這天下的。”
是的,他答應過的。
在他十四五歲的年紀。
蕭宇琛在這一年多裏曾無數次悔恨,他明明有那麽多次想找梁雲樊恢複那段記憶,但每次都被事情岔開。
若他早一點,只要再早一點,他若想起那個人就是陸暮,就算不能與其厮守終老,也不至于讓人以那樣的方式死去。
梁雲樊不知道說什麽,他看着錯身而過的蕭宇琛,知道他攔不住人了。
“謝天齊你還要這樣折磨人?”
“放了吧。”蕭宇琛道,當時梁雲樊給了他一封信,說是陸暮留的。
他顫抖着展開,裏面只有幾個字。
“若有可能,留下雲國,放過謝天齊。”
蕭宇琛翻來覆去看了很久,才肯承認陸暮的放不下裏面沒有自己。
所以他瘋了似的折騰他的在乎,但陸暮始終沒有出現。
他做了這般過分的事,為什麽不找他報仇?
後來蕭宇琛又想,報仇還得等人上門,太不誠懇了,他要主動去找人。
“你走了這天下怎麽辦?”梁雲樊越加皺了眉。
蕭宇琛一頓,他揮了揮手,背影在金色的陽光裏依舊寂寥得可怕,“讓陸北來吧。”
“他若想罵就罵吧,我找人給寫了一本如何罵人的書,讓他不必就只有那麽幾個詞彙。”
蕭宇琛平直的聲音裏略微有了點波動,梁雲樊不知道他想起了和陸暮的什麽過往——蕭宇琛現在但凡有點情緒波動都是跟陸暮有關。
而以這種語氣,只會是他想起了曾經兩人的相處。
笑裏帶疼。
蕭宇琛擡眼,迎着金色的陽光,一層水膜覆蓋在瞳孔上,他好像看見了陸暮。
對方側着身,下颌微擡,漫不經心的慵懶樣子。
陽光灑了一身,溫暖又迷人。
……
蕭宇琛這一走,在第三年春天才回來。
梁雲樊寄信來——他種的桃花開了。
蕭宇琛當時驀了很久,他種的花開了,該看的人卻不在。
回去的時候被陸北逮着罵了很久,陸北很不情願,晾着天下兩個月之久,亂得不行才來接過爛攤子。
“要不這是我哥的心血,老子才懶得管。”
當時梁雲樊将人接來的時候,陸北紅着眼睛低吼。
所以蕭宇琛回來人就罵罵咧咧的,嘴裏的詞到是多了很多花樣。
“要不要近點?你吼着我聽得都挺費勁。”蕭宇琛風塵仆仆,身上的貴氣散了不少,顯得更加沉默內斂。
陸北很嫌棄人,連罵都不願意隔近了,聞言瞪了人一眼,罵罵咧咧的走了。
蕭宇琛春初回來,在春末離開。
除了處理陸北甩袖子堆積下來的事情,空閑的時間蕭宇琛都呆在了桃花林。
在那一片桃花林裏,蕭宇琛做了很多夢,度過更多的不眠之夜,想過最多的是那個人。
思念泛濫成災。
蕭宇琛恍然想起,他是看過陸暮看桃花的樣子的。
在那片深山老林裏,冬天,陸暮的臉龐還稚嫩。
蕭宇琛都不确定那是不是桃花——在當時他的目光就全落在了陸暮臉上,這冬天裏的花,竟是一眼都沒看。
這次離開蕭宇琛不像第一次走那麽久,他每至年關總會回來帶半個月左右。
在天下百姓共度新年的喜慶時,禦書房通常是燈火通明,空蕩蕩的照亮那伏案工作的孑然一身。
桃樹種了三年才開,蕭宇琛看了三次的花期。
但這一次蕭宇琛卻沒有急着走。
有些不對勁,周圍的人都不對勁。
陸北不罵他了,雖然自從他每年回來處理事務後,就罵得少了,但隔遠吼人還是有的。
甲四也開始出去玩了,氣色雖然不好,但比起終日消沉已經好了太多。
梁雲樊看他的眼神有時候也有些閃躲。
這情況在上一年回來其實就有些變化,不過蕭宇琛沒有那麽多心思給人,也沒有多加在意。
只不過今年逮了幾個人問,所有人都說沒事。
更誇張的是到了走的日子,他們竟還想送他。
蕭宇琛皺眉,稍微一調查,就發現這幾個人都去過同一個地方。
等蕭宇琛找去那個地方,才發現自己去過。
這座山他記得,曾路過,當地人說山上住了仙人,當時蕭宇琛一笑而過。
蕭宇琛沿着山一路向前,走了許久才看見一座茅草院子。
不算大,旁邊還有潺潺的溪流,青綠的枝葉從圍牆裏伸出來,支棱在半掩的門前。
蕭宇琛手觸上門的時候,心不争氣的狂跳了起來。
溫和的陽光灑在身上,懷裏的兔子毛很軟,乖乖巧巧的,陸暮閉着眼。
聽見耳邊的腳步聲他笑得有些無奈,慵懶又清冷的聲音因為帶了取笑的意味而充滿了磁性。
“又什麽東西忘了?”
陸北每次來看他,總是要去而複返兩三次,總是說東西忘了。
但這說東西忘了的人,往往怎麽進來還怎麽出去。
陸暮也沒有戳穿人,對方哭起來他是真招架不住,只是有點無奈。
但是往常熟悉的聲音沒有慣常響起,不僅沒有人說話連腳步聲都停了。
“嗯?”陸暮有些奇怪,他睜開。
猝然失了言語。
若不是風搖了樹的葉子,會讓人覺得整個時間空間都靜了下來。
這風恍惚是個引子,破開了凝滞的屏障,一切都動起來。
鳥叫聲,不知名的昆蟲叫聲,溪流潺潺的水聲全都入耳來。
懷裏溫順的兔子突然蹦起來,陸暮下意識伸手夠了一下,撲了個空,三兩下的就蹦着不見了。
陸暮看見自己指尖的一兩根兔毛愣了愣,才覺出剛應該是自己過于用力了。
他指尖輕碾略微抱歉的笑了笑,再度擡眼看人。
陽光在陸暮睫毛上灑下柔軟的溫度,心裏是酸酸漲漲的無奈。
怎麽又來了一個哭成這樣的人,
又要怎麽哄。
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到這裏就完結啦,寫得不盡人意,感謝一直陪伴過來的人,鞠躬!
接下來還有一到兩個番外,講一下沒說清楚的事~
下本預收,點擊專欄可見,跪求喜歡的小可愛按爪!
《我磕了導師的CP》
素人李易逍的舞臺首秀不出意外圈了一大波粉,好評如潮。
誇獎轉了一圈,到了導師賀譯這裏。
座位上的男人沒有往日的慵懶散漫,也收了那點笑意。
“臉還可以,聲音堪比噪音。”
“這個舞臺,不适合你。”
後來,在決賽前夕,主持人激情發問。
“請問賀老師,面對擁有直擊心靈嗓音的冠軍争奪者林易逍,您對自己當初的評價有什麽看法?”
“嗯?我說了什麽。”
全場觀衆‘善意’提醒。
“啊,”賀譯輕嘆了聲,笑意慵懶,聲音低啞磁性:“我錯了。”
“不過,比起對我單獨吟唱,你們聽到的确實算不得好聽。”
全場嘩然,彈幕瘋狂刷屏。
賀禽獸今天做回人了麽?
沒有,在不做人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愉快且頭也不回jpg)
假正經真流氓妖孽紳士受#真害羞假流氓幹淨酷帥攻
再次感謝你們的陪伴,願意看下去的我的榮幸,不喜歡這類的希望有天能再相遇。
那個時候你會感嘆一句,啊,這只蝸牛的文我看過。(不咋地哈哈哈哈)
☆、番外
蕭宇琛那天沒讓人哄,自己跑到角落哭了很久。
從白天哭到黑夜,後來還是殺回來的陸北非要把人趕出去才停了下來。
陸北氣得不行,他往日看過大哥後總要往返兩次,這次念着蕭宇琛在故意早點下山,結果到給了人機會!
他氣得頭腦發昏,狠狠的踹了人兩腳。
陸北好一會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一直不敢做的事情,連忙又上去踹了人兩腳。
蕭宇琛罵不還口,打不還手,陸北弄到最後也沒了脾氣,站在那就想把陸暮拉走。
反正這個瘋子他是奈何不了了。
陸暮有些無奈,三言兩語将人勸了出去。
只是當陸暮呆站在門外的時候還沒反應過來,明明有兩個人不是?
怎麽就他自己下山?
蕭宇琛呢?!
等這個人一出去,兩人又陷入一種異樣的安靜。
半晌陸暮才道,“喝一杯?”
“我找了你很久。”蕭宇琛眼睛都是紅的,他向前一步,但不知道為什麽又突然停住。
“你醒了卻沒想讓我知道,”蕭宇琛緊緊看着人,好像只要一眨眼人就會消失不見般,“連甲四都知道。”
陸暮被蕭宇琛這委屈弄得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麽。
能醒過來這件事,他自己都消化了很久。
那個不知道什麽病的毛病,本來靠着內力壓制還能活一陣時間,後來內力沒了,還有易落辰下的毒,按理說他是斷斷沒有活路的。
沈良粥也很感嘆,易落辰找的毒藥是罕見的,對這寒症剛好産生了相克。
不過光這樣也是死,兩股力量沖撞更加猛烈,而恰好陸暮又失去了內力。
其實早兩年沈良粥想到過這個方法,只是他一直沒想到失去內力這一點。
一是因為對大都習武之人來說,沒了內力不如去死,二是這寒症本來就靠內力活着,若沒了可怎麽辦?
也許這就是置之死地而後生。
畢竟也只是想,沈良粥也沒敢試,後來反正情況都這樣了,也就試一試。
沈良粥當時給陸暮說得簡單,但自陸暮醒來過後他一直沒摘下過面具。
陸暮看了那滿頭的白發,有些不好的感覺,但他什麽也沒問,這是他們之間相處的方式。
因為換了情況他也會一樣,而不想讓對方知道布滿負罪感的感覺是一樣的。
雖然醒了但沈良粥陪着陸暮到了今年年初才走。
走之前還交代不能告訴蕭宇琛。
陸暮本來沒覺得什麽,但當他見着人的樣子時又止不住心疼。
蕭宇琛比他這個躺了好幾年的人還要憔悴不少。
“我,”陸暮剛準備說話,又被蕭宇琛的話打斷。
“但剛才我又在想,只要你好好活着,還可以感受這陽光,”蕭宇琛聲音很輕,好像願意為了自己的神明承受所有的苦難。
“我就是找一輩子,每天活得不像個人,也是願意的。”
陸暮一怔。
他知道對方不好過,要是兩人換一個位置他甚至不知道能不能堅持下來。
他站起來,朝着人走了兩步,腳有點跛。
蕭宇琛瞳孔猛的一縮,手揚了一半又放了回去。
陸暮倒是張開了手,笑容輕輕挂在嘴角:“要抱抱麽?”
“曬了挺久,分你點陽光。”
蕭宇琛愣住,鼻子一酸,眼淚刷的就流了下來。
他覺得有些丢臉,以前也沒有發現自己是個這麽愛哭的人。
但更多的是難以言說的觸動,他想陸暮怎麽這個樣子呢,怎麽會有這麽好的人。
在他走的這幾年,蕭宇琛曾突然被人攔下來過。
那人指着他的扇子,神情微妙的嘆了口氣,“沒想到我還能等到。”
蕭宇琛當時沒明白,直到對方拿出了一封信和一些東西,“陸公子留給你的。”
他在那瞬間才反應過來,陸暮那把扇子不僅僅是親手做的那麽簡單。
這代表了陸暮那個人。
他所有的東西毫無保留的給了蕭宇琛。
蕭宇琛當時恨不得一巴掌打死自己,陸暮對他用情至此,他究竟是有多蠢才會相信對方是不喜歡自己?
蕭宇琛受到了所有屬于陸暮的人的尊崇,但他拿到陸暮留給他的東西也整整花了三年。
前面的大都是一些陸暮的戰略思想,和一些如果這次戰争失敗了提供的一些方法還有他自己的勢力。
最後一封不像前面那般有那麽多東西,只寫了半張紙。
蕭宇琛卻愣了前所未有的時間。
他這三年為了尋找陸暮剩下的東西,有了個目标倒也沒像之前那般渾渾噩噩,甚至充滿了期待。
但他沒想到,這是陸暮故意給的溫柔。
陪他走過最難熬的時間,送他走向美好的生活。
“嗯?”陸暮見人沒有動,他微微歪頭低低問了聲。
蕭宇琛兩步上前,又停住,他側過頭,不想讓人看見自己紅腫的眼,“不,我沒權利,我得重新追你,你不要這麽早原諒我。”
陸暮微怔,他收回手,輕輕笑了聲,“好。”
追的時間不長不短,到了下一年的花期。
陸暮懶洋洋的躺在躺椅上,一片桃花落在人的發間,緋紅映人。
蕭宇琛不知道看了多久,直到陸暮看不下去了,“你還要看多久?”
人就大步走過來,他将手裏的東西遞給陸暮,“熱的。”
蕭宇琛伸手想拿掉人發頂上的花瓣,想了想又彎了腰張嘴銜走了花瓣。
陸暮捧着手裏熱騰騰的東西,他昨天只是随口說了句想吃。
蕭宇琛一張嘴,花瓣就掉了下來,聲音也顯得柔柔的,“我可以親你麽?”
陸暮微微笑了笑,“不追了麽?”
這近一年兩人沒什麽親密舉動,用蕭宇琛的話來說,他不配,他得先追到人。
蕭宇琛輕輕附上去,唇齒相依,溫柔缱绻。
“追啊,追一輩子,不過能不能先暫停一下,跟我成個親?”
風輕輕吹,滿院的桃花輕輕飄了下來,粉紅越靠越近,陸暮閉上了眼。
一切都剛剛好。
成親成了近幾年最大的事情,所有人都沸騰起來,新皇兢兢業業這麽多年,終于有了點桃色。
許多人覺得自己有了機會,又有人傳言這人就是當初新皇喜歡的人,各色說法在坊間流傳,不過不管怎樣都與蕭宇琛無關了。
他看見那頭的人,火紅的婚服穿在陸暮身上,灼灼生輝,俊美的臉帶着笑意,靜靜的看向這裏。
蕭宇琛感覺有些哽咽,他驀然明白了後來梁雲樊對他說的話。
沒人能俘虜神,除非,神願意。
如果你能俘獲一個人的心,不是你有多厲害,而是他心甘情願。
蕭宇琛笑起來,他大步向前,奔向所愛。
作者有話要說: 正式完結,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