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邬羽表面上仍是一副雲淡風輕的表情,微微側頭時,雪白的脖頸如天鵝般線條細長完美。
誰也看不出來,其實他心裏窩火得要命。
提出彼此坐下好好談談的那個人是霍舟,可霍舟自己卻心不在焉,裝作傾聽的模樣,注意力卻不知道飛到島上的哪個角落去了,連眼神都是沒有焦距的。
小酒吧條件不大好,杯子都是油膩膩仿佛沒洗幹淨似的,邬羽拿在手上看了看,又放下了,一口沒喝。
“阿舟。”邬羽盯着他的眼睛,問,“跟我說句實話吧,你……還愛我嗎?”
霍舟猛地回過神,拿起酒杯,用喝酒的動作遮掩自己的尴尬,結果喝了一口之後差點沒噴出來——酒太難喝了,劣質得比超市裏賣的合成酒精飲料還要味道糟糕,他咽也不是,吐也不是,最後為了形象,還是咽了。
“我……不知道。”霍舟被劣質酒水嗆得五官都扭曲起來,說話卻少了幾分圓滑,“在你杳無音信的幾年裏,我還是愛着你的,我把喬光宇找來,就是不想忘記你。可是……你回來了以後,我發現自己對你的感情,不像我想的那樣純粹了。”
“你移情別戀了。”邬羽輕聲說道。
“我真的不知道。”霍舟苦笑搖頭,語氣頹然,“見到你的時候,我确實是很高興的,但心也很亂。可是和他在一塊……卻讓我覺得很自在,很平和。”
感情都是處出來的,喬光宇在霍舟身邊幾年,霍舟早就習慣了他的陪伴,就像細水長流,水到渠成般,感情是什麽時候萌芽的,沒有人知道。
霍舟不是一個會委屈自己的人,他既不想放棄邬羽,也不想放開喬光宇。邬羽是他心中的朱砂痣,摳一下就流血,卻怎麽都不舍得剜除;喬光宇則是早已習慣了的溫暖,令他感到自在安然,又能激起他的征服欲。
霍舟不得不承認,和喬光宇在一起時,他總覺得自己還很年輕,還是個充滿激情,一身精力無處發洩的愣頭青。
邬羽聽到他這番形容,心裏最後的一絲僥幸也被殘忍抹掉,他冷冷地看着霍舟,說:“霍舟,你就是個渣。”
霍舟扯了扯嘴角,想笑卻比哭還難看:“我無法否認。”
邬羽氣得手都有些發抖,卻仍保持端坐的姿态,慢慢把手握成了拳:“出國前沒跟你說一聲,是我理虧。現在你一邊說還愛着我,一邊又說自己喜歡那個小孩,是你對不起我……我們扯平了,以後除了生意上的往來,我不想再跟你有任何聯系了。”
“小羽,這不公平。”霍舟的眼神變得晦澀起來,“你連招呼都不打就一腳踹了我,我等了你三年,還找人模仿你,時時懷念跟你在一起的時光。三年,可以改變很多事情了,我等你三年,你就不能給我一點時間,讓我想清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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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好意思說找替身的事?”邬羽被氣笑,面對霍舟,他的火氣從沒這麽大過,“真愛一個人,是誰都替代不了的,你這樣的行為,既侮辱了我,也侮辱了他。如果你還想要追求他,就不應該再讓他來模仿我!你到底有沒有考慮過他的感受?”
“我……”霍舟張了張嘴,卻什麽都說不出來。
從前霍舟覺得合同期內對喬光宇做什麽都是合理的,只要不涉及最後一步,親吻擁抱想怎麽來就怎麽來。在意識到他并不單單把喬光宇當做替身時,甚至有種隐秘的希望,自己的溫柔以待和專心陪伴也應該得到回報,喬光宇也應該像自己喜歡他那樣喜歡自己,甚至用超出這份喜歡更多的愛來對待自己。
包括之前特意讓全泉訂的大床房,也完全是出于私心。
那晚喬光宇跑出去之後,霍舟除了失望之外,心虛也是真的,他覺得自己卑劣極了。
見他這副欲言又止做賊心虛的樣子,邬羽心頭的火就燒得更旺了,要不是顧及形象,他都想把面前的杯子砸在霍舟臉上。
——他對喬光宇的印象還挺好的,真不樂意見到好好的一個孩子被霍舟禍害。
嗡嗡。
正要走時,邬羽收到了一條微信。
看見發信人是邬軍的時候,他真不太想打開,生怕又看見對方唠叨一長串。然而他點開後,對方确實發了一大段的話,可沒有一句是關于他和霍舟的感情債的。
他還沒看完第一條,邬軍的微信又接踵而來,連圖帶文,手機震得嗡嗡響,而邬羽也看得越來越震驚。
最後,他完全忘記了對面還坐着個人,嘩啦一下站起身,碰倒的酒杯灑出來的液體都濺到他白衣服上了,邬羽也毫不在意,幾乎站起來的時候就拔腿往外跑,跌跌撞撞,狼狽不堪。
霍舟驚訝地看着這樣的邬羽。在他印象裏,邬羽從來都是安靜、優雅、文弱又驕矜的,沒想到他還能看見邬羽這樣匆忙慌亂的一面。
他想起喬光宇,心裏陡然一緊。
——不會是邬軍對喬光宇做了什麽吧?
想到這,霍舟也坐不住了,愣了半晌也跟着跑了出去。
邬羽跑得氣喘籲籲,好不容易跑到岸邊時,就見他大哥跟牛皮糖似的粘在那跟他有過一面之緣的青年身上。高大壯漢委屈兮兮地把人緊緊抱在懷裏,青年一邊拍着他後背一邊說“沒事了”“不要哭了”“會好起來的”,滿臉的無奈。
邬羽:“……”
看見邬羽,邬軍的眼眶更紅了:“老二,快過來!這是咱們的小弟弟!”
邬羽:“……”
喬光宇:“……”
不管是“老二”還是“小弟弟”,都不是什麽好聽的稱呼好嗎!
“這是真的?”邬羽走過來的時候還有點疑惑,“照片拿給我看看。”微信裏拍的圖看得實在是不清楚,邬軍拍照時估計手都在抖。
喬光宇把屏幕摔裂了一條縫的手機遞過去,看見相冊裏好幾張不同角度、不同衣着,卻有着同樣溫暖笑容的喬媽媽時,邬羽的眼睛也紅了。
不過,他可不像他哥那樣沒出息,捏了捏酸澀的鼻子,邬羽看向喬光宇,似乎有很多話想說,最後只說:“跟我們回家,別管霍舟了。”
“是啊,雖然咱媽沒了,可老爺子要是知道還有一個你,肯定會很高興的。”邬軍也附和道。
“可是……”喬光宇還有些猶豫。
“沒什麽可是的,我們邬家又不是出不起違約金,他花五百萬,我們砸他一千萬!”讓他欺負你!還想腳踏兩條船呢!邬羽再好的脾氣也忍不了,只覺得自己之前是瞎了眼。
一路積累的起來的火氣全都撒在了霍舟身上,邬羽說話語氣都是咬牙切齒的:“更何況你違約就違約了,他難道還能拿着合同去告你?又不是勞動合同,有沒有法律效力還是另說,再說他敢告,就不怕丢臉?”
邬軍:“……”哎喲這個只會玩音樂的弟弟什麽時候對法律也這麽敏感了?
果然想要讓一個人長大,就該讓他碰上一個渣。
喬光宇目瞪口呆:“還能……這麽玩?”
邬羽見自家快艇就在不遠處,以強硬的姿态推着喬光宇往前走:“我們家有錢,你想要什麽有什麽,不差霍舟的那一點。今天你就跟我們回家,明天讓大哥出面處理你的事就行,以後什麽事都不用你操心。”
“可是……”喬光宇邊走邊回頭,期期艾艾地看着全泉,“泉哥他……”
邬軍和邬羽這時才想起在場還有第四個人,齊刷刷看向全泉,眼神都有點不善。
全泉緩緩、緩緩地露出一個溫柔的笑。
他沖喬光宇擺了擺手,轉身面朝已經找到地點,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霍舟,上前攔住了自己的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