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一擊即中
在這件事上, 西時桉幾乎與生俱來的不安全感最終起了關鍵作用。
他在盛放傳聲卷軸的盒子上施加了封印魔法, 由于魔法過于高深複雜,在西時桉的人找過去之前, 宏明帝國的人還沒能成功把把魔法卷軸從盒子裏取出來。由于怕損壞珍貴的禁咒魔法卷軸,那些人也不敢強行把盒子打開。
西時桉急于拿回傳音卷軸, 承諾只要對方将卷軸完好無損地還回來,他可以既往不咎。不過雖然這次既往不咎, 但将來什麽時候算賬就說不準了。
宏明帝國起初不承認, 後來終究是畏懼西時桉如今的威勢,不願意正面和他交鋒, 推脫說是那人的私自行為, 也沒敢再使花樣,老實地把裝着魔法卷軸的盒子送還了回來,連同不少賠禮。
西時桉發現魔法卷軸完好才松下一口氣, 轉過頭對克雷斯道:“鐵片的事查清楚了嗎?”
銀洛留給他的東西還有一件,雖然不是銀洛直接送給他的,但是最終還是落在了他的手裏,就是那枚從南部叛軍手中收繳上來的鐵片。根據叛軍的供詞分析, 這枚鐵片是他們開啓通往深淵之神的祭壇的“鑰匙”, 蘊含着神的力量。
但是這枚鐵片又是怎麽來的?又怎麽會在銀洛身上被愛人随身佩戴?然而從銀洛會拿它去換聖法核這一點可以推斷出,銀洛自己十有八九也不清楚這枚鐵片的來歷和作用。
所以西時桉沒有問銀洛,而是直接派人去查鐵片的來歷。這枚鐵片對銀洛應該有非同一般的意義,他在思索能否以鐵片為突破點重新找回愛人。
但是結果還是讓他失望了。
“大人,”克雷斯道, “目前只能查到鐵片的圖案和上面的紋路都代表着神的遺跡,在古籍記載中,有這種标志的東西被視為’開啓通往神界’的通路的鑰匙。其他的還在調查中。”
西時桉閉上眼,揮了揮手示意克雷斯離開。
這些天以來,通過冷靜的思考他已經想的很清楚了。他知道銀洛會去哪裏,也知道對方在什麽地方,他有無數種方法可以把伴侶抓回來,永遠鎖在自己身邊,他有無數種方法可以重新擁有愛人。但是他只有一次機會,讓銀洛願意主動接近他,重新回到他身邊。否則他追得越緊,抓得越牢,只能把愛人推得越遠。
他必須一擊即中。他必須想到一個銀洛無法拒絕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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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亂而嘈雜的酒吧裏,到處閃爍着昏暗的五光十色的霓虹光,到處都是刺鼻的酒精味道與低劣的香粉味道,這裏魚龍混雜,充斥着形形色色的人們,不少水手高談闊論地吹着牛,互相攀比着自己的輝煌經歷。
這是銀洛最為熟悉的環境。在去光耀帝國之前,每個上岸的周末他都會和海盜們一起來到碧羅斯海域周邊的海邊小城的酒吧裏放松,他們像普通的水手一樣,喝酒、吹牛、向酒吧狹小舞臺上的歌女或舞女吹口哨,然後大笑着在酒精的氣息中沉沉睡去。再醒來的時候,就會像是重新活了過來一般。
銀洛喝着酒,淺笑着熟稔地應付着一個個主動纏上來的和金錢有關或無關的豔遇。
旁邊的海盜起着哄,一個海盜對剛走到銀洛身邊試圖搭讪的美豔女郎大笑着喊道:“喂,美女,來我這邊吧,你旁邊那個帥哥已經結婚了。”
女郎頗為遺憾地看了銀洛一眼,撩了撩頭發,留下一句“我對已婚男人可沒興趣”,就娉婷又婀娜地轉身離開了。
海盜們喝多了酒,說話越發肆無忌憚起來。他們從“洛哥結婚之後魅力依然不減當年”聊到“洛哥分明是結婚後更有魅力了”,又說起“到底要不要為了一棵樹放棄整個森林”,後來變成互相打擊對方“你既沒有樹也沒有森林可放棄,還是別做夢了”。
銀洛揮揮手,又給海盜們叫來兩打酒,随後不再說話,獨自坐在角落裏用通訊器查起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網上說聖玉蘭公爵夫人在婚禮上突發急病,世紀婚禮被迫暫時中止,聖玉蘭公爵陪同夫人去別院養病,然後最新消息傳出,說是公爵夫人身體不見好轉,西時公爵決定陪夫人去海邊散心養病,近期內是不會回光耀帝都,也不會在大衆面前露面了。
評論都是在感慨沒有想到西時桉居然如此深情,會愛一個海盜愛到如此地步。現在在全球票選“你心目中的最佳伴侶”投票中,西時桉已經憑借出衆的外在條件和超乎所有人想象的深情迅速爬至了第一位。
銀洛揉了揉眉,有些想不通西時桉究竟是要做什麽。他是最清楚婚禮內情的人,所以他知道自己沒病,西時桉對外所說的什麽陪夫人養病都不過是無稽之談。
小居和另外兩個海盜拼了兩瓶酒,帶着濃濃的酒氣湊近西時桉,正好瞥見了他正在看的東西,打了個酒嗝含含糊糊道:“……洛哥,放不下嫂子你就去追呀。俗話說得好,好女怕纏郎,女追男,隔層紗……”
他已經醉得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了。
“滾滾滾,別胡說,喝酒去。”銀洛一巴掌把小居呼遠了,伸手拿過一瓶酒随意地用拇指掀開瓶蓋,收起通訊器窩在角落裏有一口每一口地喝了起來。這群人粗中有細,海盜們看出老大明顯有心事,很自覺地都不來招惹他,只偶爾和他碰一下酒瓶。
第二天銀洛很早就醒了,旁邊是醉倒了一圈的海盜。銀洛很少會讓自己喝醉,這次也不意外。
他把相對還算清醒的小居叫起來,讓他看好兄弟們後就繞過橫七豎八的海盜們獨自走出了酒吧大門。
此時正值清晨,天剛蒙蒙亮,夜晚無比熱鬧喧嚣燈紅酒綠的酒吧街在此時顯出幾分別樣的靜谧。只是偶爾有過路的人走過,留下一串腳步聲又匆匆消失。
銀洛穿過狹小的街道來到外面馬路上,漫無目的地走着——說是漫無目的也不确切,第一縷陽光沖破雲層灑落到地面上的時候,銀洛來到了郊外一座廢棄的神殿裏。
這裏和他上一次來時還一樣,陽光下飛舞的塵埃透出一種穿破時光遠離世事喧嚣的安寧寧靜。在這裏時光仿佛不會老去,而永遠定格于此瞬。
他還記得,他就是在這裏向西時桉半蒙半騙半強迫地求的婚。
他還記得,西時桉就是在這裏,一臉冷淡又不滿地答應他說“好”。
海盜仰起頭,看向面目模糊的婚姻女神像:“我後來聽說,如果兩個人不是真心實意願意結婚,他們的婚約就不會成立。”
“所以,您是告訴我,那時候他是真心的嗎?”
女神像依然安靜地矗立在原地,不言不語。
銀洛低頭笑了笑,似乎是在嘲笑自己此舉的矯情和幼稚,搖着頭轉身離開。
中午的時候銀洛和海盜們帶着補給物資一起返回銀色閃電號。
他們像往常一樣,僞裝成普通商船上的水手一樣樣往前來接應的船上搬着東西。
就在這時,銀洛察覺到自己身邊傳來一道細小的魔法波動。他還沒反應過來,小居就提醒道:“洛哥,是找你的傳聲魔法,你要不要找個人少的地方接一下?”
銀洛點了點頭,剛放下手上的東西那邊的聲音就響了起來——傳聲魔法就是這點太落後了,第一不給收消息的人選擇接通與否的選項,魔力波一到自動開始傳聲;第二只能公放,傳來的聲音雖然不是特別大,但離接收人近的人也都能聽得見。
所以現在人們都不愛用它傳消息,只在特殊情況下才會用到它——比如作戰時緊急通話或在無信號地區緊急聯絡等。
西時桉一向平靜淡漠的聲音傳了出來:“阿洛,你還記得你說過的嗎?你說只要我用這個卷軸找你,你就會馬上出現。”
銀洛有些詫異西時桉突然以這種方式聯系他,沉默了片刻道:“我那時怕你有危險。”
言下之意是,你現在沒有危險了,有危險也用不到我了。
西時桉依然以淡淡的語氣道:“那你還記得你第一次喝醉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麽嗎?”
第一次喝醉那天晚上……說實話銀洛是不記得具體發生了什麽的,但他第二天一醒來就很敏銳地猜出自己究竟趁醉做過什麽流氓事,只是礙于西時桉的面子一直沒有說破過而已。
他雙耳一紅,放低了聲音小聲道:“記得。”
“阿洛,”西時桉的聲音一字一句的從那邊傳來,聽上去非常平靜,但又似乎透露着無限的無助和哀傷,“我……我,我有了你的孩子。你可以不要我,但我不想讓我們的孩子出生就沒有父親。”
站在書房門口正準備彙報工作的老管家克雷斯看着依然保持着冷漠嚴肅毫無表情的一張臉,無比冷靜且自然地說出這句話的他們公爵大人,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