備用戀人[娛樂圈]

第11章 (11)

“對不起啊，剛剛口出狂言，冒犯了。下次會注意分寸。”

栗雨青盯着他看了一會兒，突然問：“為什麽不繼續做演員了？”

陸仁甲愣了一下，吊兒郎當道：“賺不到錢呗，自然就改行了。”

栗雨青卻總覺得這不是實話。別的不說，最開始溝通時，眼裏的仇恨就很不對勁——如果他真的猥瑣到想占便宜，就不會是剛剛那種眼神。這其中另有隐情。

但容不得她多猶豫，燈光師和攝影師一一就位，導演道：“好了，就等主演了！”

栗雨青站在原地沒動，陸仁甲笑了一下，說：“剛剛對不住了，我保證注意分寸，待會絕不偷偷親你。”

人雖然老了，顏值底子還在。他這一笑又恢複了點當年的氣質，栗雨青才說：“開始吧。”

MV拍攝較為順利，陸仁甲後來還真的挺循規蹈矩，完全看不出那段不愉快的小插曲。季錦任說：“這人可真奇怪，看着人模狗樣的，怎麽會說出那麽輕浮的話？”

栗雨青說：“人變了吧。”

季錦任又說：“之前接觸倒還挺正常的啊，除了成熟不少，顏值和氣質都還在，不然也不可能通過這個方案嘛。十周年的MV，男主必須不能醜。”

“長相真的那麽重要嗎？”栗雨青忍不住問，就連童童也是這樣，臉盲之後就如此絕情，她是因為臉才喜歡自己的嗎？

季錦任聳了聳肩，說：“曝光度足夠的情況下，顏值決定人氣下限，但可以夠到多高，還是要看天分和造化，你不是花瓶，你很棒。”

可栗雨青并不是為了尋求認同。她嘆了一口氣，說：“好吧，不過你知道他為什麽退圈嗎？”

季錦任說：“好像是得罪了什麽人，被雪藏了。說起來也挺可惜的，苗子不錯……哦對了，你A大錄的那期《游戲的奧秘》要播了，希望節目組不會搞什麽幺蛾子，安安穩穩地播完就好了。”

可萬事都是好的不靈壞的靈，話說完還沒兩天，八卦論壇就鋪天蓋地地刷起了栗雨青的緋聞。

什麽栗雨青當小三，對象竟是十年前的合作對象陸仁甲；

什麽栗雨青包養小導演，導致對方跟未婚妻感情破裂；

……

捕風捉影的八卦也沒什麽，偏偏這兩則緋聞都是帶了“實錘”的。

一張是栗雨青與陸仁甲在後者公司門口接吻的照片，另一張是谷陽在訂婚儀式上宣布栗雨青即将參演下部電影的短視頻。

☆、煩心事

緋聞四起, 連同很久以前莫名其妙的小道消息也都重新回鍋, 論壇轉手到微博, 傳得轟轟烈烈。輿情監控部門迅速地壓了幾個熱搜, 末了還是要季錦任拿出解決辦法。

娛樂圈利益盤根錯節，輿論上的交鋒一直存在, 但這種一夜之間爆出來的黑料，通常有幕後黑手。

季錦任壓下了傳播力度較大的微博, 随後跟栗雨青商量對策：“消息好壓, 但弄清楚源頭比較重要。我正在查是誰做的, 你這邊有什麽要交代的嗎？”

“我交代什麽？”栗雨青說。

季錦任指着照片，說：“那照片上的人就是你妹妹了？這怎麽辦, 陸仁甲還是個有老婆孩子的。”

栗雨青跟家裏人關系緊張, 每次回家吃一頓飯就走。其餘的季錦任能幫忙，家務事就難了。

栗雨青皺着眉頭想了很久，最後嘆了一口氣, 說：“我回趟家，跟他們聊聊這事兒。”

回家之間, 栗雨青特地帶上了鑰匙, 但根本戳不進鎖裏頭。她只好敲了敲門。

栗媽媽穿着圍裙開門, 身上一股油煙的味道。栗雨青很久沒有聞到這種熟悉的味道，還使勁聞了一下。誰知栗媽媽表情僵硬，說：“你怎麽來了？”

栗雨青走進門，問：“萱萱在哪兒？”

栗媽媽瞧着栗雨青，指了指栗萱的卧室, 說：“在房間裏玩。”

栗雨青點了點頭，走進了卧室。栗萱入迷極了，眼睛都快貼到電腦屏幕上了。栗雨青輕輕問：“在看什麽呢？”

栗萱沒想到有人進來，吓了一跳，捂着胸口，不耐煩道：“你吓死我了！”

臉色蒼白，還真有點面無血色的感覺。

栗雨青問：“家裏門鎖怎麽換了？”

栗萱重新趴回電腦前，無所謂道：“前陣子我鑰匙丢了，擔心有小偷進來，就換了呗。”

但換了也沒有跟自己說，因為他們打心底裏就沒盼着自己回來。栗雨青又問：“最近談戀愛了麽？”

栗萱挑了挑眉，偏頭看向栗雨青，說：“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死了，當然要随心所欲。怎麽，我這麽大了，總不能算早戀吧？”

這話相當于承認了……栗雨青問：“是跟陸仁甲？”

栗萱的眼神當即變得狠絕起來，提高音量道：“你別跟我搶！”

“怎麽了怎麽了？青青你這麽大的人了，就別跟你妹妹搶電腦……”栗媽媽隐約聽到争執，立刻圍了過來，看到栗雨青站得離栗萱遠遠的，愣了一下，道：“青青，你又搶萱萱什麽了？”

栗雨青沒理栗媽媽，繼續對栗萱說：“陸仁甲結婚了，你知道嗎？”

栗萱原本蹲坐在椅子上，聞言立刻站了起來，似乎站得更高就更占理些，道：“那又怎麽了，反正我就快死了！談個戀愛而已！”

“陸仁甲老婆孩子都有了，你覺得這能算正常的‘談戀愛’？”栗雨青回頭看向栗媽媽，說：“媽，這事兒你知道嗎？”

栗媽媽神情有些尴尬，眼睛轉來轉去，最後說：“你妹妹喜歡嘛……”

“喜歡帥哥很正常，我可以挑圈裏人品好的介紹幾個。但破壞人家家庭，就不對了。”栗雨青說。

“反正我就快死了，也沒想跟他結婚生孩子，他還會養他妻子孩子，怎麽就不對了？我們只是交朋友而已！別給我扣高帽子！”

簡直無法跟栗萱溝通，栗雨青轉而平靜地對着栗媽媽說：“她都這麽大了，應該有個正常的是非觀，你們沒教麽？”

話音剛落，栗萱尖叫起來，道：“你就是盼着我死！你就是嫌我活太長了！你有那麽多人的喜歡還不夠！還想霸占爸爸媽媽的愛！”

栗萱一旦歇斯底裏起來，全家人都沒有辦法。栗媽媽只能對栗雨青做了個無奈的表情，示意她去客廳。

栗雨青帶上了栗萱卧室的門，後者立刻不叫了。栗雨青走到客廳，發現栗爸爸也出來了，問：“怎麽了？”

栗雨青說：“萱萱跟陸仁甲談戀愛的事情，你們都知道？”

“嗯。”

“看來還見過父母了……”栗雨青嗤笑一聲，說：“那陸仁甲有老婆孩子，你們也都知道？”

栗爸爸嘆了一口氣，說：“唉，可萱萱喜歡，又有什麽辦法呢？”

栗雨青看着父母，兩人都是一種無可奈何的表情，但絲毫沒有覺得這件事情有什麽問題。栗雨青嘲諷地笑了笑，說：“現在所有媒體都說我是插足的第三者，我被損害的名譽怎麽辦？”

栗爸爸立刻瞪着栗雨青，說：“你難得回一次家，就是來興師問罪的嗎？！你只看得到自己！自私自利！我們家怎麽就養出了你這樣的女兒？！”

栗媽媽也說：“可萱萱身體有病，刺激不得……”

栗雨青被氣笑了，說：“所以我就活該背這個黑鍋？”

“你對這個家一點兒貢獻都沒有！萱萱從小病到大，你有出過一分力嗎？你當了大明星，有那麽多人喜歡，可萱萱呢？！連家門都不能出！”栗爸爸說。

“這事兒到底怎麽回事，還有什麽事情是我不知道的嗎？”栗雨青問。不管幕後黑手是誰，對方手裏還有什麽東西，自己都要有個底才行。

栗媽媽卻只顧着說：“你不能破壞萱萱的名譽……萱萱承受不了刺激啊……”

雖然都姓栗，兩個女兒的待遇卻千差萬別。就因為自己沒有生病嗎？栗雨青覺得自己沒辦法再跟父母平靜地交流，最終一無所獲地離開了家。

除了陸仁甲，另一個緋聞對象是谷陽。

栗雨青約了杜茉莉見面，第一句話就是：“我最近的事情，有你參與嗎？”

杜茉莉搖搖頭，說：“當然沒有，你是我的學生，我傷心還來不及。順帶一提，跟谷陽也沒有關系，他喜歡你的電影，巴不得你來拍他的電影，怎麽會抹黑你。”

她似乎又恢複了原來的老師模樣，自帶端莊又優雅的氣場。

栗雨青點了點頭，說：“嗯，謝謝。”

杜茉莉也看過了那緋聞，聞言道：“是萱萱被拍到了嗎？你打算怎麽辦？”

杜家跟栗家交好，栗雨青父母精力不夠，兩個孩子照看不過來，所以才放了一個在杜茉莉那裏學芭蕾。因此杜茉莉對栗雨青的情況很了解，不僅僅限于知道栗萱的存在，還知曉栗萱的脾氣和栗家夫婦的偏幫。

栗雨青搖搖頭，說：“我不知道。”

杜茉莉又問：“你有什麽仇人嗎？”

栗雨青說：“狗仔、競争、積怨、借機炒作上位……什麽都有可能。娛樂圈裏魚龍混雜，但一個舉動背後總有受益者。錦任已經去在查，相信就快有結果了。”

杜茉莉說：“這麽多年，什麽風風雨雨都過來了，這也不算什麽。”

栗雨青接口道：“是啊，可惜萱萱非要跟陸仁甲婚外情……她到底中了什麽邪？”

對栗雨青來說，被黑不是大事，季錦任和自己總能找到解決辦法，但涉及到家人，她就不太知道該如何處理。

萱萱驕縱慣了，連最基本的道德倫理觀都不成熟，遇到什麽事情都只會一句“反正我也活不長了”，任性了那麽多年，進過幾次醫院，好在最後都安然無恙。栗雨青家庭地位低，不敢惹栗萱，但她不知道栗萱還跟陸仁甲做出過什麽過激行為，會不會成為自己新的黑點。

何況，自己憑什麽要替栗萱背這個黑鍋，就因為栗萱得了病，就能恃寵而驕麽？為什麽得病的不是自己？！

栗雨青小時候也經常這麽想，長大後從別的地方得到了關愛，就不再在假設裏為難自己。這次這個念頭又冒了出來，讓栗雨青吓了一跳。她連忙搖了搖頭，将這個想法從腦袋裏趕出去。

杜茉莉摸了摸她的脊背，安撫道：“萱萱不懂事，叔叔阿姨也不懂事麽？就算他們不顧道德輿論，也該顧及大女兒的事業發展啊。我回頭跟我媽媽說說這件事，讓她去說道說道。你別難過，叔叔阿姨是明事理的人，會理解的。”

栗雨青卻已經對父母不抱希望，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小時候受了委屈就是杜茉莉安慰自己，都現在了還是如此，栗雨青久違地有些想哭。

杜茉莉手搭在栗雨青的肩膀上，将她朝自己懷裏攬。“別怕，你沒錯，我理解你，我會站在你這邊。”

栗雨青身體漸漸歪了過去，在腦袋即将接觸到肩膀的那一刻，她腦海裏鬼使神差地閃過伍長童的臉。

不涉及到那個墓地裏的女人時，杜茉莉才會站在自己這邊。只有童童是無條件站在自己這邊的……以前。

她飛快地推開杜茉莉，正色道：“這事兒沒涉及到你和谷陽就行，可以麻煩谷陽發個聲明嗎？”

杜茉莉的嘴角向下撇出一個悲傷的弧度，但很快又笑道：“當然可以。”

季錦任手腳很快，一邊壓熱度的同時，一邊把這事兒的內.幕查出來了。

“說起來這算無妄之災，某個國外品牌正在尋找中國區的代言人，要求清韻、古典，還得形象好。聽說中國區的負責人最中意你，貓貓狗狗就把心思打到你身上來了。要我說，這都是捕風捉影的事兒，這麽急着鏟除競争對手，結果你根本不知道這事兒，錢白花了。”

栗雨青說：“但沒白黑。”

“是，網上輿論還是很多，不過都在可控範圍內。到時候發個公告，再把帖子删幹淨，就好了。”季錦任松了一口氣，說：“我還以為是伍長童脫坑回踩呢，不是這個恩怨就好。”

栗雨青從她的話裏敏感地察覺出不對，轉頭看着她：“你去找過童童了？”

她語氣很嚴肅，季錦任便忍不住解釋道：“我這不是怕她粉轉黑嗎……說實話，她這麽久沒消息，肯定是脫粉了。這麽長情的粉，舍不得沉沒成本，最後大多轉黑。沒有粉絲濾鏡，手上的黑料舍得放了，那可不得了，都是實打實的。說實話，我一直等着她，她不放我總覺得不安心……”

栗雨青凄涼地搖了搖頭，篤定道：“不會的。”

童童不會對曾經投入的愛後悔分毫。栗雨青沒來由地這麽篤定，或許對于童童來說，黑自己都是浪費時間——她連微博都懶得删，直接棄號神隐了。

她正忙着擁有新生活呢。

季錦任還是不信，但也沒有反駁栗雨青，只是說：“陸仁甲那邊我也順便查了一下，他其實也挺唏噓的。你倆合作之後，他事業發展本來好好的，突然被個大佬看中，非要他□□。他死活不從，公司雪藏他，要麽沒活幹，要麽拍爛劇。蹉跎好幾年還是決定獻身，沒多久那大佬又因為犯事被抓了，接手的是那大佬的死對頭，竹籃打水一場空，只能被迫轉行。這人的際遇啊……真是說不準。”

季錦任一說完，栗雨青突然理解了陸仁甲最初那個仇恨的眼神。他因為潛規則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不相信娛樂圈有幹淨的人，也不願意相信娛樂圈有幹淨的人。十年後看到自己平步青雲，對比之後心生羨恨，說出那樣的話，栗雨青竟然能夠理解。

但她不能原諒婚內出軌，還是跟栗萱。陸仁甲是故意的，還是碰巧？

栗萱怎麽就看不透，能婚內出軌的，絕對不是好男人呢？

正在她這樣想的時候，手機響了起來。她看了眼來電顯示，頓了一下，還是心情複雜地接了起來：“喂，萱萱。”

栗萱甜甜地叫：“姐姐……”

語氣很軟，像極了小時候軟軟糯糯的團子。栗雨青的心一抖。

栗萱又說：“陸仁甲已經好久沒有工作了，你給介紹一個呗？你肯定認識很多人吧。”

語氣還是很軟，但綿裏藏針的惡意都快溢出來了。栗雨青皺了皺眉頭，很快清醒過來，說：“跟他分手，他不是好男人。”

“玩膩了就會分手嘛，我清醒得很，不會受傷的。姐姐，姐姐~沒玩膩之前你先給他安排幾個工作呗，提攜一下。”

“如果我真的提攜了，你知道外面會怎麽說嗎？”栗雨青說

“那關我什麽事~姐姐，你肯定有辦法應付吧。求你啦，姐姐~”

栗雨青又說：“跟陸仁甲分手。”

話音還沒落，栗萱便又歇斯底裏起來。她大叫一聲“不”，将手機摔在地上，聽筒裏傳來清晰的與地板相碰撞的聲音。

栗雨青聽見爸媽急沖沖地趕到栗萱身邊，關切問她：“萱萱你怎麽了？是不是你姐姐不答應你？”

原來爸媽知道萱萱打這個電話……栗雨青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電話那頭一陣手忙腳亂，聽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麽。片刻之後咔噠一聲，失去了信號，大概是手機被踩碎了。

栗雨青卻覺得是自己的心被踩碎了。

季錦任說：“我發個公告，申明一下最近的事情。要透露你妹妹的事情嗎？不遮遮掩掩的話，只能這樣做。”

栗雨青沉默好好一會兒，才說：“別提栗萱，萬一她真的被刺激出事了怎麽辦？”

季錦任點了點頭，剛要去操作，突然又聽見栗雨青說：“還有，你給陸仁甲找幾個看得過眼的角色，‘提攜’一下吧。”

既然父母默許萱萱打這個電話過來，那麽自己不順遂的話，他們一定會死纏爛打。

栗雨青失望這麽久，已經不想再跟父母有聯系了。

季錦任：“……”

這是何苦呢。但清官難斷家務事，栗雨青有自己的難處，她也無權置喙。

季錦任離開了房間，留栗雨青一個人在房間裏發呆。栗雨青心裏難受，想找人聊聊天。但有關栗萱的細節她一直嚴加保密，外界只知道她有個妹妹，妹妹長什麽樣、什麽性格，幾乎沒人知道。

除了杜茉莉和伍長童。

栗雨青鬼使神差地撥通伍長童的電話，才發現已經停機。從臉盲之後，微信再也沒有動靜，大約也是換號了。

栗雨青沒辦法，只好登上了微博，對伍長童的微博發了條私信。

【對不起，打擾了你的生活。如果我知道錦任會因為我的緋聞去找你，我一定會阻止她的。我知道，你只想過好自己的生活而已。】

【抱歉。】

嘴裏說着打擾，但栗雨青心裏卻無比期盼伍長童能向往常一樣表達支持和喜愛。這又是一場言不由衷地撒嬌。

她面對的是一個荒蕪的黑洞，哪怕那些微博還在，但伍長童的心已經遷居。

可她等了整整一夜，也沒有等到回複。

☆、過中秋

季錦任發了聲明, 态度嚴厲, 但言之無物, 于是看上去綿軟無力。

谷陽也發了個簡短的說明, 但“奸夫淫.婦”的配合并沒有說服力。

反而有八卦號爆料，陸仁甲最近有好幾個還不錯的試鏡, 都跟栗雨青有千絲萬縷的聯系。

大家紛紛道：啧啧啧原來栗雨青是這樣的人！有演技沒人品，在娛樂圈也混不長！

還有人哭：嗚嗚嗚我以前好喜歡栗雨青啊……失望了……

誰也不知道輿論到底是怎麽發酵的, 但到了最後, 很多粉絲也惶惶不可終日起來——栗雨青什麽都不說, 還跟谷陽和陸仁甲不清不楚，粉絲想甩證據打臉都只能被打臉, 這年頭一篇聲明可沒用, 得拿出石錘才能洗。

于是粉絲們自發組織起來，在栗雨青的評論和超級話題裏刷屏，請求栗雨青出來說句話。

“只要你說, 我們就信！”

可栗雨青上線下線無數次，泡在微博上的時間也不短, 愣是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粉絲們覺得自己維護的心意得不到認可, 正逐漸疲軟的時候, 之前錄的那期《游戲的奧秘》播了。也不知是節目組故意剪輯，還是栗雨青本性如此，總之關于她的部分大多跟男星有所牽扯，旁白和字幕也帶有很大的傾向性，顯得她很“婊”。

綜藝就是如此, 幾乎所有的節目都有臺本，觀衆也默認臺本的存在。但面對争議性的內容，人們總會分成幾派：

“假的假的，都是為了收視率演的！”

“可這些舉動是她自己做出來的，就算存在惡意剪輯，也八九不離十吧。”

“她就是這樣的人，粉絲別閉眼洗啦！”

……

真假參半，似真似幻，綜藝節目的奧妙就在這裏。鏡頭會讓所有言行變形，每位嘉賓都在扮演自己。

栗雨青還是不說話，那一篇通稿之後，連自拍、廣告、商業互吹都不發了，更顯得心裏有鬼。

一時間，粉圈風聲鶴唳，人心渙散。

從那次校園歌手大賽之後，伍長童認識了一些學弟學妹。學弟學妹很有幹勁，都有各自的興趣愛好和想法，不渾噩度日，比伍長童以前好多了。

導演學妹後來找到伍長童，說：“童童，我們最近想搞一個音樂劇，你有興趣當舞臺策劃嗎？搞着玩，賺不到什麽錢。”

伍長童認不出人臉，才不得已戒斷了以前追劇追綜藝的愛好，正覺得有些無聊，于是答應了。

導演學妹很高興地比了一個“耶”的手勢，說：“那我可以去邀請關君當主演啦！”

伍長童很好奇，說：“你們主演都沒找好嗎？”

“關君出道了，忙嘛。但有你就不一定了。”

伍長童正要叫住導演學妹讓她“說清楚點兒”的時候，導演學妹已經一蹦一跳地跑走了。

于是，除了補課補作業，伍長童多了一項業餘活動：開會。一有空就跟學弟學妹們聚在一起探讨舞臺細節，奶茶喝了快十斤，伍長童都胖了。

後來關君也加入了進來，說：“我跟經紀公司說過了，主演不行，配角倒可以客串一下。就連這都是我争取來的，大家可別嫌棄我不出力。”

導演學妹連忙說：“怎麽會怎麽會，有你才能保證我們不虧本，你肯挂名就好了！不是主角也沒關系！”

關君笑道：“你們根本不是欣賞我唱歌，只是看中我的名氣吧！”

“是啊，有名多好啊，不一定是錢，但很多事情都需要名氣才能幹成。”導演說。

“有名無實比有實無名更可怕。”伍長童不假思索。

這是栗雨青曾經說過的話，這話務實，哪怕是在脫粉的今天，伍長童也依然覺得有道理，所以才會脫口而出。但緊接着，她想到了自己跟栗雨青的那段“戀愛關系”。

栗雨青早就把事情本質講得清清楚楚，伍長童自己都認可這個價值觀，為什麽從沒往自己身上套過？說白了還是自我催眠，懷抱着一點點僥幸、奉獻和自我感動，認為這是不一樣的。

沒什麽不一樣，只有粉絲濾鏡獨家定制。

導演學妹卻立刻“啊！”了一聲，說：“你也喜歡栗雨青嗎？我也是栗子！”

伍長童神情變得很尴尬，關君意味深長道：“那你們是同好，說不定還互相轉過微博。”

伍長童擺了擺手，說：“我佛系，佛系。”

她說完，感覺自己在追星上已經剃度出家，懶得再管紅塵紛擾事。

導演學妹有些失望地“噢”了一聲，又靠在椅子上，頹然道：“青青最近好倒黴啊，專惹奇葩……”

不光不想管，伍長童連聽都不想聽。她喝了口奶茶，想岔開話題，關君卻問：“怎麽了？我看到了新聞，還不知道內情。”

導演學妹打開了話匣子，道：“不知道誰爆的緋聞，說青青跟陸仁甲和谷陽都不清不楚。這不是瞎說嗎？青青可潔身自好了，除了工作從不跟男藝人交往過密，怎麽會招惹已婚男人？還攪和別人訂婚？講道理，就算有什麽，也不可能同時跟兩個吧，我們青青那麽忙！這群人這是為了流量，無所不用其極了！氣死了氣死了！”

導演學妹喝了一口水，說：“還有那個綜藝，節目組也是會搞事情！兩個鏡頭連到一起，顯得青青很白蓮花一樣。但仔細看，前一秒還穿外套，下一秒就挽袖子啦？明顯是故意的！”

說到偶像，一向冷靜鎮定的學妹也像是變了個人似的。伍長童被迫塞了一耳朵是非，只能繼續咬吸管，希望甜膩的奶茶能把嘴裏的苦味沖散。

關君還添火加柴道：“可我看标題，好像還有照片和視頻？”

“什麽照片啊，媒體說是在陸仁甲家門口，鬼知道是不是真的，大概有什麽業務上的往來吧？那視頻就更無聊了，谷陽自己開個不清不楚的新作發布會，他說青青會演，就真的會演啊？畫餅誰還不會了？”導演學妹說。

“噢，原來是這樣啊。”關君說。

導演學妹擺了擺手，說：“不行不行，說得我火氣上來了，我得去趟廁所，你們等我一下。”

眼看着導演學妹走遠，關君轉頭看着伍長童，說：“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伍長童說。

“聽了栗雨青的近況，你有什麽感想？是想上去踩一腳呢，還是想為她說話？”關君道。

伍長童什麽都不想做，沉默了一會兒，卻還是道：“她沒做那些事情。”

“你還這麽相信她？不是脫粉了嗎？”關君語氣有點不是滋味，伍長童竟然有種……對方吃醋的錯覺？

可關君哪來立場吃醋？伍長童疑惑地看了關君一眼，并不說話。

信任與脫粉不是對立面，哪怕不帶預設立場，但事實就是事實。栗雨青性取向女，怎麽也不至于跟兩個男人糾纏不清，出這種事情，也許她會更同情那位妻子。

如果真的有照片，也絕不可能是栗雨青。那就是……栗萱？

關君說：“你到底還喜不喜歡她？”

“反正不追星了，娛樂圈的人高攀不起。”伍長童玩笑道。

關君聲音悶悶的，說：“如果臉盲好了，你還會回坑嗎？你還會看她的東西嗎？”

伍長童有點想笑，說：“看作品本身質量吧。又不是真談戀愛，還玩老死不相往來那一套啊？我算是想通了，娛樂圈娛樂圈，娛樂到人就好了嘛。反正我是不敢真情實感了。”伍長童擺了擺手。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她被咬了九年，至少得怕個九十年。

關君沒說話了。

與學妹和關君告別之後，伍長童回家洗漱完才九點多，但她莫名覺得心累，于是上床睡了。

睡覺的時候，迷迷糊糊做了個夢。說做夢也不确切，因為那其實是回憶。

還沒跟栗雨青在一起的某一年中秋，伍長童偷偷跟着栗雨青回了家。栗雨青上了樓，伍長童就拿手機百度附近的學校，猜測栗雨青會走哪條路去學校，曾在哪一個小商店停留。

可不到一小時，栗雨青就狼狽地出來了。她站在樓道門口，久久地凝視着那扇門，背影如此悲傷。

三樓拉開一扇窗戶，有一個長得跟栗雨青很像的女孩子探頭出來破口大罵：“都怪你！要不是你想跟杜叔叔杜阿姨說那些惡心的事情，茉莉姐姐也不會被你氣走！你走！你不把茉莉姐姐找回來，你就不要回家了！”

栗雨青只是沉默地低着頭，偶爾擡手擦眼睛。

伍長童知道栗雨青有個妹妹，但第一次知道對方這樣驕縱。她忍不住沖出去，如同每一次在網上為栗雨青吵架一樣，仰頭道：“誰準你罵人的？那又不是你一個人的家！不準這麽說青青！”

栗萱大叫一聲：“媽！栗雨青帶她的粉絲來罵我！就是嫌我活太長了！”

窗戶很快關上，嚷嚷聲變得模糊。伍長童連忙看向栗雨青，說：“青青，不跟他們過中秋，以後都跟我過吧！”

栗雨青淚盈于睫，看着伍長童，語氣麻木道：“你又跟蹤我？”

伍長童語塞：“我……”

栗雨青突然笑了一下，眼淚終于滑落，她說：“我也想啊……可我不敢。”

繼續隐忍或者斷絕關系，哪一條路都會痛苦。當一種痛苦不比另一種痛苦高級的時候，人就會懶惰，寧願繼續忍就不想改。

伍長童還想說什麽，但栗雨青馬上說：“去吃甜點吧，附近有家店，第二份半價，我一直找不到人去吃。”

……

伍長童胸口悶悶的，醒過來才發現，被子壓到心髒了。她坐起來緩了好一會兒，心跳才恢複原樣。

她想：栗雨青就是這種人，自己早就知道了。孤立無援的時候，就連私生飯的陪伴也覺得彌足珍貴。

要不是這樣，自己也不可能得到偶爾的溫情。

她突然想知道栗雨青緋聞的後續，登錄微博，竟然還異地保護——她上一次登錄已經是很久以前，那時候還沒開學呢。

伍長童解開了異地保護，一上去就看見栗雨青給自己的私信。剛剛溫習過栗雨青的軟弱，于是一眼看出言外之意。

栗雨青失去了沒有底線的支持，于是慌了。

伍長童嘆了口氣，還是把硬盤找了出來，在裏頭翻翻找找，終于發了微博。

……

栗雨青收到小號的特別關注提示時，先是茫然，後是驚訝，最後是驚喜。

伍長童發了三條微博，每一條附帶九張圖片，配字就是系統自帶的“分享圖片”。這次沒發錯，全部都是自己。

第一條是自己和栗萱的合照，她都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跟栗萱一塊兒逛過街，更不知道又被伍長童跟了；

第二條是自己和杜茉莉的合照，自己面龐青澀，大約是七八年前的模樣；

第三條全部只有自己一個人，低眉微笑，神情溫柔，美好得栗雨青自己都覺得配不上這張臉。

栗雨青知道伍長童什麽意思，雖然沒有明說，但前兩條辟謠，最後一條穩定軍心，也算是在安撫粉絲。

可伍長童昵稱改了，變成了“我不是素素哇”。

頂着這個新ID，她改了個人簡介——

迷戀一個人，比愛上一個人容易多了。

☆、三巴掌

伍長童的微博沒帶話題和人名, 簡簡單單四個字, 卻被粉絲瘋轉。對于她們來說, 這是一劑強心針, 還願意喜歡栗雨青的粉絲，足以拿着這些“猜測”并“認定”些什麽。

季錦任知道之後, 對栗雨青感慨道：“我沒想到她這麽執着……她還喜歡你吧？”

栗雨青搖了搖頭，伍長童更改的昵稱和簡介已經說明了一切, 她再自負也不會自作多情到這種地步。

其實伍長童發的微博對栗雨青來說, 沒有什麽特別大的用處。栗雨青的團隊想把這件事情壓下去, 而不是在明面上跟誰争個你死我活。季錦任正在利用自己的渠道慢慢撤掉通稿，以及在原始樓後面灌水造謠毀貼, 使整棟樓都變得不可信。大衆健忘, 幾個月沒人提，這事兒也就翻篇了。輿論場上的争鋒，不能硬碰硬。水面之下才是發力處。

伍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