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因宸妃突然咳血病重, 重陽秋收節只能匆匆結束。
皇子席和後妃席雖然不在同一處,可後妃席上的狀況, 蕭霁寧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他怔神間,小蛋卻忽然提醒他:“九龍奪嫡之亂,已經開始了, 你要做好準備。”
“準備?什麽準備?”蕭霁寧愣住,問小蛋,“你不是說,九龍奪嫡是在我成婚之後才開始的嗎?”
“是,可在京淵回京的那場宮宴上, 蕭帝原本是要給你和京思賜婚的,奪嫡之亂便是從那時起的, 就算如今蕭帝沒給你賜婚, 奪嫡之亂也依然會按時到來。”小蛋給蕭霁寧解釋道,“因為太子就快死了。”
“太子要——”蕭霁寧聽到這個消息猛然睜大眼睛,因為太過震驚還差點喊了出來,在回過神來後立刻噤聲, 垂在身側的手指輕輕顫着。
“殿下。”而這刻,不知什麽時候走到蕭霁寧的身邊的京淵突然開口, 叫了蕭霁寧一聲。
“……京、京将軍。”蕭霁寧立即裝作鎮定, 勉強笑起和京淵說話,“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京淵抿唇不語,只是擡眼眸光深深地望着蕭霁寧, 直到蕭霁寧被他看得要維持不住面上的冷靜,京淵才輕輕勾唇笑道:“京淵有些話,在心中憋了很久,一直想與殿下細說,但此事不便在書信中明說,所以直到與殿下見了面,京淵才能開口。”
蕭霁寧覺得京淵這幾句話也挺暧昧的,但京淵看他的眼神令蕭霁寧有些不安,所以他只是問京淵:“你要說什麽?”
京淵開口道:“此處人多口雜,不如我們去殿下常去的一品樓說吧。”
蕭霁寧也很爽快地答應他:“好。”
京淵又問:“那不知殿下何日有空?”
“就今日吧。”蕭霁寧心裏亂得很,想着擇日不如撞日,幹脆今天聽京淵一并說了快刀斬亂麻吧。
于是蕭霁寧沒有回宮,而和京淵一道去了一品樓。
進了雅間後,京淵和他都屏退了所有旁人,連穆奎蕭霁寧都只是讓他守在門外,若無吩咐,不可進屋打擾他和京淵談話。
誰知他們兩人落座後,京淵只顧着垂眸沏茶,一句話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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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實在發生了太多事,蕭霁寧此刻心亂難梳,陪京淵坐了一會兒,就忍不住開口直白道:“不知京将軍想和我說什麽事呢?”
京淵眼皮未擡,只是啓唇輕聲嘆道:“宸妃怕是不行了。”
蕭霁寧在他話音落下後,眼瞳便驀地縮緊,心下不知為何忽然湧起一陣悲哀。
到底還是因為宸妃所說的那句話——得盡天下美人,不如得一知心人。
這句話他不是聽宸妃說的,也不是聽蕭帝說的,而是一日清晨,他在去上書房上早課時,聽純姬在蕭帝離開後追出去後,靠在玉笙居宮門邊的喃喃。
純姬說,她好羨慕珍妃。
所以蕭霁寧一直以為,這句話是蕭帝用來形容珍妃的,和七、八皇子閑聊時,他還将這句話拿了出來想拒絕蕭帝的賜婚,但他卻沒想到這句話竟是蕭帝當年對宸妃說的。
他在後宮中摸爬活了十幾年,深知在這偌大的深宮之中,真情難求,真心難見;太過心軟,付諸感情太多的人總是活的苦累,他心底的悲哀說濃不濃,說淡卻也不淡,宸妃與他幹系不深,他對她,不過是可憐可惜她那錯付的一腔深情。
宮中傳言,宸妃盛寵時,太子霁辰一滿月,便被蕭帝立為太子,後來珍妃入宮生下七皇子,宸妃一夜間便白了鬓角,此後一直纏綿病榻,身體終年不見好轉……她今日席間嘔血暈厥,或許真的時日不多了。
蕭霁寧不禁垂下視線,望着桌面喃喃道:“怎麽會……”
而京淵也在垂眸望着蕭霁寧。
他在觀察這個多年不見的九皇子。
其實京淵早就忘了蕭霁寧長什麽模樣,若不是蕭霁寧每月固定的來信,京淵絕不會在他終年思索的事物中,再給蕭霁寧添點存在的位置。
七年過去了,京淵只記得當年他離開時,九皇子還是矮矮的一小團,宮中除了五公主,就屬他最圓,再次見時,小時候的那個肉團已經長成了翩翩少年,眉非幼時眉,唇非幼時唇,只剩那雙清亮如雪,秋水無塵的杏子眼還和他記憶中一般,不曾變過絲毫。
噢,還有他那些無處可放的善心憐念,似乎也沒有削減半分,連聽了宸妃快死的消息,他都還是會露出些許悲哀的目光。
京淵眼底一片沉色,為蕭霁寧遞去一杯沏好的熱茶。
少年接過他送上的茶杯便緊緊握着,似乎想從杯壁傳來的熱意上汲取一些溫暖,京淵輕嗤一聲,毫不猶豫地往他心上又澆了一瓢涼水,好讓他回神:“宸妃娘娘若是病故,太子定會大受打擊,一蹶不振。”
京淵在蕭霁寧擡眸看向自己時,直視着他的雙目,一字一句清晰緩慢道:“殿下應當早為自己做準備才是。”
随後,京淵就滿意地看到少年睜大眼睛,不敢置信地問自己:“你說什麽?”
“我說。”京淵又重複了一遍,“殿下應當早為自己做準備。”
蕭霁寧還是問他:“我做準備,我做什麽準備?”
“皇上對宸妃感情不淺,宸妃一去,就算太子出事被廢,皇上一時半會兒也不會直接改立太子。”京淵語氣不急不緩,就如同他未去邊境前,給蕭霁寧分析朝堂關系時那樣,“更何況這活人,永遠是争不過死人的,不論皇上如何偏寵珍妃,珍妃的榮寵也會一故不複還,因為皇上每次看到珍妃,都會想起宸妃,而皇上若是還喜歡珍妃,那純姬娘娘便可……”
“太子會出事,他會出什麽事啊?”蕭霁寧打斷京淵的話,他不想再聽京淵給他說這些了,“就算他會出事,你和我說這些又有什麽用呢?”
“殿下。”京淵放下茶杯,走到蕭霁寧身邊,擡手輕輕去碰他的手腕,“這些年承蒙殿下挂念,殿下的心思京淵都懂,只要殿下一句話,京淵便願意為殿下赴湯蹈火,達成殿下心中所願。”
“我心中所願?”蕭霁寧都被京淵氣笑了,他也真的笑了一聲,顫着聲問京淵,“你知道我心中所願是什麽嗎?”
京淵聞言輕輕嘆了口氣:“那難道殿下對那位置就真的沒有一點想法嗎?”
“沒有。”蕭霁寧語氣堅定,沒有絲毫猶豫回答他。
“那殿下這些年對京淵這樣好,又是為何呢?”京淵聲音淡漠,低頭望着蕭霁寧的雙目問他,“你我都知,你若對我無求,那這些年你對我的好,你敢發誓都是出自內心嗎?”
“我……”
最後一句話時,京淵已經不再對他用敬稱,而蕭霁寧的确語塞,再無法信誓旦旦地回應京淵的質問。
他讨好京淵的确不是出自本心,他也知道京淵生性多疑,絕不會相信他對他的好源于內心,但是他對京淵這樣,只是想京淵登基以後放了他,而不是他對帝位有所奢求啊。
但是這些答案他都不能對京淵說,否則京淵問起他為何知道他一定會登基,那他又要怎麽回答?
所以到了最後,這便成了一個死胡同。
京淵認為他對他好,只是想利用他登上帝位,現在他願意幫他了,他又有什麽好拒絕的呢?
“那你也是知道的,我對帝位無心。”蕭霁寧只能說,“我若有心,當年我就不會去救我八皇兄,我也不會不肯學騎射,甚至連字都寫不好,頻頻讓李侍讀嘆氣。”
正如京淵所問蕭霁寧無法回答,此刻蕭霁寧所言他也沒法反駁。
蕭霁寧這些年做的每一件每一樁事,除了刻意讨好他,要與他交好以外,确實沒一件事可以使他離帝位更近,其實不止蕭霁寧不懂京淵,京淵也看不懂蕭霁寧。
他探詢的目光在蕭霁寧身上來回逡巡,想從少年眼裏看出一點隐瞞撒謊的痕跡,可是京淵什麽都沒看到。
那杏眼目光幹淨,清如春至初融雪,澈如秋日無塵水,如果蕭霁寧真的連他也能騙過去……不,京淵笑了一下,他覺得這世上還沒人能騙得過他。
他只是不信這世上會有人對那個位置不心動。
于是他半跪在蕭霁寧身前,低頭道歉道:“殿下,是京淵錯了,是京淵誤解了殿下的心意。”
然而蕭霁寧聽着京淵的道歉,高懸的心卻一寸都沒落下,身體疲倦不已,他也不知道自己此時能再說什麽,只能讓京淵從地上起來,和他重複道:“我真的對皇位沒有心思……”
“可殿下也要為自己做準備。問我知道殿下對皇位無心,可是旁人卻不這麽想,尤其是二皇子。”京淵沒有坐回原位,而是拎着茶壺為蕭霁寧換了一杯新茶,“太子一倒,首當其沖的便是殿下你和七皇子。”
或許是因為方才那一番試探,京淵說話也不再像以前那樣說一半藏一半了,反而直白了許多:“七皇子雖有帝寵伴身,可一旦沒了蕭帝,他什麽都不是。既不如徐家高家簇擁的二皇子,也不如和紀家聯姻的五皇子,甚至連你——都比不過啊。”
最後一句時,京淵略微頓了頓聲音,才接着把話說完,繼而他又道:“我雖會保護殿下,可殿下也得為自己做些準備才是。”
蕭霁寧低着頭不說話,京淵見狀眸光微暗,望着蕭霁寧發頂的眼神邃深,但他輕輕拍了下蕭霁寧的肩頭,開口的聲音卻是輕柔又緩,帶着滿滿的蠱惑和引誘:“殿下日後若是改變了心意,京淵為殿下的心,也依舊不變。”
作者有話要說: 為什麽你們會覺得感情戲已經開始了呀,現在這才慢慢開始呢,預告一下,太子馬上下線了。
《本文正确觀看指南》——第二十七章
我喜歡你:虛假的心意,你根本就不愛我,你只想想找個人天天分你吃零食/誇你厲害/哥哥速來.jpg。
帶你登基:真實的心意,無論我們疏遠成什麽樣子,只要你帶我打(登)游(基)戲,躺贏的那種,我們都可以回到當初.jpg
識別真正的心意,有助于你君臨天下,後宮三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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