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冀北孝文侯(6)
要不說是宮裏出來的呢,裝相搶男人的手段還挺高明,沈清寒全程冷臉瞧着那不男不女的公公,聽他扯着個破鑼嗓子慌慌張張的大喊,“侯爺,侯爺,聖上嘔了血,此時怕是有生命危險啊。”
這回裝的挺像,沒有之前那麽冷靜淡定的模樣,又跑又爬的生怕嬴嗣音不信。
司馬衛侯說的沒錯啊,二十多年的感情,沈清寒活都沒能活得了這麽久,縱使是長了一張天仙模樣的面龐,又如何抵得過人家二人的情深義重。
嬴嗣音甚至都沒再多看他的臉色,只輕輕一句,“清寒,你先練着,本侯過去看看就回來。”
這一看,就是看到天黑也未歸。
府裏頭的好人壞人,合得來的人和合不來的人,好歹都是知根知底,坐到一處也能假笑着聊天的,沈清寒再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自己與侯府衆人格格不入的事實,院子裏的桃樹被挖走,地坑重新填上了地磚,他就抱着劍坐在石階上,不知道自己該想什麽,該做什麽。
報得了仇嗎?
就目前來看,沈清寒連個近身攻擊的機會都沒有,嬴嗣音這人實在是太敏銳,他像是能感覺到一個人起殺心和不起殺心的區別一樣,哪怕是背對着,沈清寒只要一拿劍,心中稍微起些殺念,劍身都還來不及脫離劍鞘,便就聽得他道。
“清寒,別鬧。”
清寒,別鬧。
是啊,這些擺不上臺面來的小把戲,在嬴嗣音面前可不就是鬧嗎?
嬴嗣音是後半夜回來的,他回來的時候沈清寒已經鑽進被窩裏睡覺了。
麻利的脫下外衫,拆掉頭發,躺進榻中的時候還不忘伸手将沈清寒撈回自己的懷中,沈清寒是偏清瘦型的少年,腰帶一解,便是個盈盈一握的手感。
嬴嗣音埋頭到他的發間深吸一口氣,然後道,“別裝了,我知道你沒睡。”
沈清寒睜眼,背脊貼着嬴嗣音滾燙的胸膛,他道,“司馬大人和商大人來冀北了。”
嬴嗣音低聲道,“嗯,我下午瞧見他們了,你怎麽說話有氣無力的,嗯?又沒好好吃飯?”
Advertisement
沈清寒将腦袋埋下一些,“冀北的東西不好吃,不合我的胃口。”
嬴嗣音沉默,許久之後又才開口道,“你喜歡吃什麽地方的東西,我帶你出去吃。”
沈清寒道,“小時候,父親曾帶我去過一次幽州,我記得那地方有一種燒餅的味道特別好,很酥,很香,吃過一回,後來一直念着可也再沒機會去過,好餓啊。”
嬴嗣音道,“燒餅?”
沈清寒翻過身來,嬴嗣音沒睡,就這麽睜開雙眼看着他,嘴角含着笑意,一雙眼裏盡是溫柔。
嬴嗣音又道,“我還當你這樣的天仙只是喝喝露水就能活,竟會喜歡吃燒餅這樣的俗物。”
沈清寒道,“我不是仙。”
嬴嗣音摸摸他的臉道,“長得這麽好看,不是天仙是什麽?”
眉眼上挑,睫毛纖長,鼻梁高挺,薄唇動人,膚白勝雪,眼波流轉,發絲柔順……這容貌身段真是誇一整天都不夠的,嬴嗣音扪心自問,活了三十六年,這沈清寒絕對他見過的人中,最好看的一個。
因為答應了人家要去幽州吃個燒餅,于是第二日,冀北侯府上上下下的仆人又開始忙活了起來。
司馬衛侯同商落雲二人,出于禮數也實在是不好不來看看這嬴景文,犯心病是真的,畢竟臉色瞧着蒼白一片不像是能裝出來的模樣,若真是要扣要殺,倒的的确确是個最佳的時期。
幾個人閑扯幾句,假意問候,從嬴景文房裏出來之後,司馬衛侯的心情便一直很不錯。
商落雲道,“侯爺像是有上天眷顧一般,做什麽都順利,不想要的大魚也硬是得自己往他嘴邊送,若不是這些年的感情太絆腳,他倒還真是個天選之子的命途了。”
司馬衛侯道,“天選之子有什麽用,自己不争氣,人家老天爺讓他做天子,他非得去做個多情種。”
商落雲道,“侯爺也是沒辦法,聖上以前是真對他好。”
司馬衛侯道,“人家為什麽對他好,他心裏就沒點兒數?”
商落雲道,“世事無常,司馬大人也別如此果斷,以前的感情,說不準都是真的。”
司馬衛侯嗤笑道,“真什麽真?再真,現在還不是抱着沈清寒逍遙自在去了?”
商落雲道,“司馬大人昨日不還說,王爺不過是借他沈清寒去忘掉咱們聖上的嗎?”
司馬衛侯道,“別的不說,這感□□,侯爺想什麽我真不知道,昨兒個我也是一時生氣所以胡說八道的。”
來冀北侯府兩天,碰了嬴嗣音面左不過三次,每一次人家不是哄着新歡就是陪着舊愛,司馬衛侯和商落雲還真沒好好生生和他說過一句話,想着今天嬴景文看着身體好了些,于是司馬衛侯便帶着商落雲又來了這嬴嗣音的寝殿。
丫頭下人們抱着包袱,進進出出忙碌的厲害。
司馬衛侯随手拿扇子擋了個姑娘,偏頭問道,“這又是在折騰什麽?怎麽,侯爺舍不得,又讓人把桃樹給栽回來?”
小丫頭捂嘴輕輕一笑道,“不是呢,說是沈公子想出去玩,侯爺在吩咐人收拾行李準備出門去。”
商落雲有幾分好奇,他笑道,“侯爺這麽宅的一個人還要出門了?收拾這麽多東西?你們是要去東山拜佛,還是要去西湖看水呀?”
小丫頭道,“不是去東山也不是去西湖,侯爺他們要去幽州呢。”
幽州?
司馬衛侯手裏的扇子差點兒沒掉到地上去。
商落雲也一道跟着驚訝,他繼續問道,“幽州?離開冀北去幽州?你們說的是離冀北隔着三座山,十七座城的那個幽州?”
小丫頭道,“是啊。”
司馬衛侯黑了臉,他問道,“突然去幽州做什麽?侯爺在屋裏?”
小丫頭道,“在呢,在陪沈公子用早膳,說是用完就出發了……诶,司馬大人,讓奴婢先替您進屋通禀吧,沈公子平日裏最不喜歡有人橫沖直撞的進屋子。”
“不必了,司馬大人同侯爺關系甚好。”商落雲攔住那驚慌失措的小丫頭,勸慰道,“侯爺不會怪罪他,你先做自己的事兒就好。”
“那商大人可千萬別說在門外見過我。”小丫頭扔了一句話,匆匆跑開。
商落雲望着那背影搖搖頭,想着嬴嗣音還是沒變啊,平日裏吓得這些小姑娘是個個聞之色變,沈清寒那小子也虧得是對嬴嗣音的胃口,不然不知道早死多少回了。
顧則笑從樹枝倒吊下來,嘴裏叼着花,目光戴呆滞,突然露了頭,竟還吓得商落雲不輕。
“顧小少爺這是……”
顧則笑晃悠着,也不嫌頭暈,他有氣無力道,“商大人還是別進去了,別受刺激,您老人家就陪着我在外頭等好了。”
商落雲本也不打算去,聽了這話順路就下了臺階,他道,“看顧小少爺這話裏的意思,好像這段日子受的刺激還真不少。”
顧則笑道,“刺激一天來三次,誰受得了啊,而且說真的,商大人,我覺着侯爺是第一段感情轟轟烈烈、刻骨銘心,被刺激的太深,所以現在神經已經不正常了。”
翻身從樹上下來,雙手抱在胸前,顧則笑望着那院內,語重心長道,“可別是瘋了。”
商落雲擡眼往裏看,卻是什麽也瞧不清。
刺激,确實是刺激,司馬衛侯一進門,就差點兒腳底打滑摔了個跟頭。
沈清寒一襲青衣,頭束發冠,腰間配的是玉柄長劍,鞋面鞋身幹淨到像是從來沒落過地一般,若是說前段時日在‘破水輕霜城’見到的沈清寒是幹淨清爽不沾風塵氣,那現在的沈清寒,跟着嬴嗣音坐在一處竟還是如此般配,身上不僅多了幾分貴氣妖嬈,甚至連擡眼看你都像是在勾引。
漂亮的過分。
沈清寒的容貌氣質過分,那嬴嗣音這個邪門侯爺就更過分,不跟着用早膳就算了,竟還全程寵溺的給人家打着扇子。
嬴嗣音見着司馬衛侯,也不收斂,他笑笑道,“衛侯吃飯了嗎?這裏還剩半碗粥。”
手指頭指的是那沈清寒剩在盅裏沒盛出來的剩飯。
司馬衛侯咬咬牙,強扯了一個笑臉出來,“聽說侯爺要去幽州?”
嬴嗣音道,“是啊,清寒說小時候在那邊吃過一個味道很好的燒餅,本侯打算帶他再去找找,我們冀北的東西不合他胃口,你瞧,這才來幾天,瘦了這麽多。”
司馬衛侯倒是沒看出沈清寒哪裏瘦了,只能是無語道,“幽州那麽遠,侯爺就打算把聖上丢在冀北?不打算做點兒什麽?”
嬴嗣音道,“做什麽?你們不正好要回皇都,順路捎上景文便是,有你和商落雲陪同,本侯很放心。”
司馬衛侯臉色愈發難看,嬴嗣音倒是看出來了,不過好像并不打算說什麽,只是全程含笑,手裏的扇子未曾停過,一直對着沈清寒的方向輕輕搖動。
沈清寒放了碗,他起身道,“你們聊吧,我先出去了。”
倒是極有眼力的一個人,嬴嗣音沒留他,司馬衛侯還給他讓了條道,等人走遠了,司馬衛侯才上前一巴掌狠狠拍中桌面,‘啪’的一聲脆響,震得盛粥的瓷盅從桌面上彈起,瓷盅倒在桌上,咕嚕嚕的帶着裏頭的食物滾了一路,最後掉落在地面,摔成粉碎。
嬴嗣音向來是以喜怒無常,陰晴不定,手段殘忍著稱,不過此時看着司馬衛侯如此無禮的做法,他卻只是淡定的看着,然後舉着扇子開始朝自己扇風。
“衛侯,這是怎麽了?”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