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如果你是建安帝,那麽我就是永寧王。
岳飛用眼睛如此告訴皇帝。
趙桓就笑了起來,但心裏不知為何有些苦澀。
岳飛看到皇帝笑起來,于是笑意加深,但心中更加蒼涼荒蕪。
劉光世看到皇帝眼中極快的閃過一絲苦意,心中不知為何就有些焦躁。
真是不知所謂,皇帝做成這樣窩囊透了。他想。
岳飛這是第二次看到劉光世這樣焦躁暴戾,這種焦躁暴戾是針對皇帝的,由不得他不重視。
“劉卿?”岳飛淡淡一笑:“官家和我已經出來了。勞煩劉卿送我們回宮。”
劉光世一下子驚醒,忙應了一聲。他試圖從岳飛目中發現自己的不妥,但是他什麽都沒有發現。
岳飛有些擔憂的望向什麽也沒感覺到的皇帝,但見皇帝目光孤寂,怔怔的望向窗外,竟有些高處不勝寒的凄冷晦澀。
岳飛輕輕握了下他的手,朝他微笑。
趙桓本在發愣,卻不想擡頭看到了岳飛在笑。他的笑意淺淺淡淡,宛如蓮花盛放,顯現着揚到極致的高潔傲岸,綻露出絕世的清華肅穆。
這是岳飛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如此真實的笑容。
趙桓垂眸,眸中璀璨華美誰都沒有看見。
那天晚上,皇帝格外話多,絮絮叨叨給岳飛說自己對國家近十年的規劃,說民生經濟,甚至到最後和他談起了他的皇後朱氏。
“朱氏性情寬和端莊,又育有皇子,我很是喜歡她。”趙桓聲音輕輕緩緩,總是有種似斷非斷的錯覺,有藕斷絲連,連綿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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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容貌秀麗,糟了金人觊觎。”趙桓嗤笑:“她家教甚嚴,怎肯受辱?于是跳井自盡。”
“她倒是得了一個好名聲。”趙桓終于笑出聲來,聲音譏诮諷刺:“不堪受辱?金人生性男女不忌,連我都不能幸免,呵!”
“我有什麽錯?”他聲音有些激憤:“我元後嫡長,十一歲才得以賜名。娘親早逝,爹爹荒淫。我不是他看重的皇子,如果沒有金人南侵,皇位怎麽輪得到我做?他舍不得他的趙植,他怎麽能,他怎麽敢?”
說到這裏他沉默了下去。
岳飛有些奇怪:“怎麽不說了?”
趙桓沉默了一下,聲音已經恢複了平靜,只是語氣中還帶着絲絲似笑非笑的調侃:“聞岳卿最是敬重君父,我可是不敢說了。”
岳飛無奈的笑了一下。
“陛下聽誰說的?”
“杜氏說的。她說歷史上岳郎事君至忠,事母至孝。難不成錯了?”
岳飛笑出聲來,聲音中充滿了諷刺。
“歷史也不過是參考而已。”岳飛淡淡道:“我少年自恃文才武略,高傲非常,又有幾分本事,很是胡作非為,幾次差點将老娘氣死了,怎能算是事母至孝?我了卻君王天下事,生前身後名聲不斷,卻逼得趙氏不得不給我岳氏低頭,又怎能算事君至忠?說到底,也不過是不忠不孝,沒有誰比誰強。”
趙桓怔住。
片刻後他呵呵笑起來。“岳郎也是妙人,我倒是小瞧了。”
岳飛也微微笑,眉目如畫,心中經難得的湧上了一份暖意。
“岳郎悔前生嗎?”
“不悔。”岳飛回答的沒有一點猶豫。
是的,不悔。他求仁得仁,怎會後悔?更何況,他岳飛人生中從來沒有悔字。
他不過是沒找到今世的目标,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