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如故

第6章

“妾身岳姚氏見過陛下。”岳母在接到聖旨還未反應過來時被帶到京城，與兩個孫子在倉促治下帶到皇帝面前。

趙桓笑着将岳母扶起：“老夫人不多禮。您是鵬舉的母親，我自然拿你當母親看。張海，你去宮門候着殿下，殿下回來你就将他傳到太和殿來。”

又摸着岳雲的頭：“這就是鵬舉長子了，虎父無犬子，果然眉目清正，老夫人教育的好。”

岳雲倒也不認生，脆生生的問道：“你認得我爹爹？”

趙桓點了點頭，柔聲道：“好孩子，先坐下，你爹爹就快要回來了。”

又與老夫人說了幾句，便吩咐将老夫人安排在景和園，留下岳雲說話。

岳飛回宮先是去景和園見過了母親，随後母子又趕往太和殿謝恩。

趙桓微笑道：“朕分內之事，你替朕征伐天下，朕照顧你母親子嗣也是正常。鵬舉也別說什麽見外話了，朕也不忍你操勞外面還憂心家中。”

岳飛第一次有了感激。

他溫和道：“陛□貼，臣感激在心。”

趙桓笑着搖頭：“說什麽感激不感激，你先去洗漱休息一番，朕吩咐在景和園為老夫人和兩位小郎君設宴，你別誤了時間。”

“謝陛下。”岳飛謝過趙桓，看到趙桓臉色蒼白，随口道：“陛下也應該保重自己。”

趙桓微笑：“不礙事，就是這幾日天氣熱，總覺得不好。過了這幾日就好。”

岳飛答應了，便帶着母親兒子告退。

人一走，趙桓就覺得倦怠，渾身發軟，吩咐張海：“将對子（奏折）放到水榭，朕在那邊批閱。”

張海應了，帶着幾個公公将奏折拿到水榭，皇帝斜斜歪在軟榻上一本一本看奏折。

結果，又忘了時間，到吃晚餐時才停下。

張海從皇帝少年時便伺候着，看到皇帝以前何等尊貴，如今每日都辛苦的不行，不由心疼的說道：“官家這麽辛苦做什麽，眼見官家一日日削廋，奴才恨不得以身相代。”

趙桓呵呵笑起來：“說什麽話，張海，沒有你這樣心疼主子的。你看岳郎有沒有空，得空讓他陪我用膳。”

張海答應，剛出了水榭便看到岳飛，也就和他一起折回來。

兩人坐定先用過膳，張海随後收拾了。

然後趙桓便開始問岳飛軍務，岳飛見他問的細致，也一一回答。

“軍中派系林立，你現在還沒有威信，怎麽處理？”皇帝問道。這一直是他擔憂的方面，前世岳飛戰功赫赫，是他自己一步步打下的，自然不擔心。今生岳飛起點太高，有好處，弱處自然也是大大的有，就是難以服衆。

岳飛輕輕笑了一下：“陛下有什麽可擔心的？一兩場戰争就能解決的事情。現在麽，自然就是用官職壓着了。”

趙桓嘆息道：“也只能如此。”

“鵬舉，你是不是很恨我們趙氏？”趙桓輕輕問道：“趙氏靠着你茍延殘喘，最後卻要了你的命？”

岳飛驚訝的看着他。

“別那麽驚訝，岳飛。”趙桓虛弱的微笑：“我雖然沒有你那麽聰明，但還是看的出二十多歲的愣頭青和一個百戰百勝的統帥的差別的。”

岳飛依舊看着他。

“怎麽了？”趙桓輕輕問道。

“陛下太過自謙，你不聰明那世上就沒有多少人是聰明的。”岳飛輕嘆着将他擁進了懷裏。

趙桓被他抱得緊緊地，唇邊展露出一點笑意來。

“為了活下去。”他喃喃的道：“有尊嚴的活下去，岳郎，真的好難。”

岳飛不語。

劉光世心中直罵娘。

這兩口子叫他進宮是為了給他秀恩愛嗎？

他為人放肆不拘，當下笑道：“你們還抱在一起，這是在給我秀恩愛嗎？”

皇帝微微笑道：“像你這種痞子，哪有女人治的了你，我看就應該找個男人制住你。你也別急着成婚，朕給你慢慢挑着。對了，你看九王如何？”

劉光世不敢做聲了。

“今日宣你進宮，是因為朕聽聞你手下兵将多有擾民。你身為統帥，怎麽不加制約？”趙桓開門見山問.

劉光世眉頭皺了皺，随後見皇帝眉間籠着煞氣，不敢随便答話。

“光世既然下不了決心去整治軍務，我便代為整頓一番如何？”岳飛微微笑着，眸中沉靜安和，卻讓劉光世一驚。

“劉光世，不要讓我鄙視你。”岳飛聲音輕柔雅致：“你要明白一點就好，你的一切，皆是趙氏賜予。既然能賜予你，也能收回。”

劉光世有些不悅。

他歪着頭笑盈盈的道：“敬王言重了，臣不敢辜負聖意。”

岳飛沒有再說一句話，神色端華肅穆。

他不笑的時候絕色的容顏便有一種深入骨髓的堅毅,目光中洞徹明淨，洞徹明淨下有着看透世态的涼薄。

為何會這般呢？這個男人有着天下人都羨慕的好運氣，幾乎一步登天，陛□份尊貴，相貌俊秀。但這一切入不了這個人的眼睛。

這種人乍一看讨人喜歡，但到底讓人心中不悅。

他想起那個子氏男人，也是容貌絕豔，高傲而且不把他們這些人放在眼裏。

他心中冷笑。

有什麽了不起，脫去子氏姬氏那鮮亮的外衣，他們與自己又有什麽不同？所以，盡管當時極度迷戀那人的相貌，一聽他的姓氏他就失去了興趣。

不過靠着先人餘蔭庇佑而已。

眼前這個男人，一步登天且貪得無厭，目中無人，故作清高的緊。

他真的喜歡不起來。

他看向皇帝。

趙桓微微笑起來，眉心鳳紋灼灼，流光溢彩，美輪美奂。

劉光世心中更是不悅。

他并不喜歡這個皇帝，手腕一般，性子軟糯。如果不是金兵要打進來，就算他是嫡長子，皇帝也輪不到他做。

他不過就是徽宗給自己找的遮羞布而已。

現在，貪花好色，又找了這麽一個野心勃勃的伴侶，真是要命。

他感覺大宋這樣下去真的就會滅亡了。

不如，及早做打算？

岳飛輕笑一聲，“你不妨試試你的歪主意打得快還是你家人頭落地比較快，劉将軍。”

“你在開玩笑麽，殿下？”劉光世沉凝着聲音，似笑非笑。

“你可以試一試。”岳飛聲音輕快，含着淡淡的笑意，夾雜着他聽不懂的複雜。

他微笑時雙眸突然鋒利。

“不勞殿下費心。”他微笑的樣子傲慢而且漫不經心，但眸子鋒利冰寒。

岳飛殷紅的雙唇微微抿出笑意來，“別在我面前擺出這副樣子來，劉光世，它可以被用到更需要的地方。”

劉光世不由恨得咬牙切齒。

皇帝臉上也露出了幾分笑意。